蘇言塵對我的懷疑不是近日才有的。

確切地說,自我頂著這張酷似柳綃玥的臉出現於他麵前的那一刻起,他便開始了懷疑。

他能容忍我這麽久,又是為了什麽?

兩日後,我再次遇上了一個叫“阿嫵”的女子。

彼時,我剛踏入院門,便聽到幾個女子在大聲聊著什麽。

“誰還沒有個乳名啊?”一個女子嚷嚷道,“我叫阿嫵!”

她顯然是有意讓我聽到。

如她所願,我駐下了腳步尋聲向她看去。

原來是琉璃!

我太記得她了!

紫雲生前曾與琉璃同屋。

琉璃是間接害死紫雲的幫凶!

若非她當場指證紫雲夜半方歸,紫雲興許不會那樣淒慘地死去……

許是感受到了我緊盯著她,且不甚友好的審視,她快速望我一眼,又極快速地將視線移開。

“阿嫵,這個名字酷吧?我娘說我長得好看,配得上這麽好聽的名字!”她繼續同那幾個女子聊著“阿嫵”。

一切都做得十分刻意!

有了前車之鑒,我決定對新冒出來的這個“阿嫵”速戰速決!

而琉璃也好像料到了我會去找她,她白日裏各種躲我,直到夜深方才現身。

是夜,我一路跟著她來到了後院的遊廊。

她在轉角處突然消失不見。

我疾步向前,欲去探視一番。

不想,她竟自我身後襲來。

一記悶棍在我的及時躲閃下砸在了我身側的柱子上。

那棍子原本是直衝我腦袋而落,顯然是想致我於死地!

“何人在那裏?”

遠處映來一束火光,一隊護衛正向我們這裏趕來。

“救命啊,有人要殺我!”琉璃衝著那群護衛大聲喊道。

“去死吧你!”她挑釁地看我一眼,“去地下跟紫雲作伴吧!”

我怒極,飛出一掌。

她一聲悶哼,鮮血自她口中噴射而出。

“這一掌是為紫雲!”

我全身發力,再次飛出一掌,直砸向她的胸口,“這一掌是為你此番對我的捉弄!”

她被我的第二掌擊中,飛出去老遠。

我施展輕功,在第一個護衛趕來之前,逃之夭夭了。

翌日,一則“刺客夜闖榮王府,在護衛眼皮底下將婢子殺死”的消息飛速傳遍了全府。

蘇言塵大為惱火。

“不足二十日時間,有三個刺客在你們護衛眼皮底下逃離,本王罵你們一聲廢物都算抬舉你們了!”

“昨夜之事在整個永安城都傳了個遍,你可知外麵的人是如何議論榮王府的嗎?他們說榮王府草菅人命,放任婢子被殺,卻見死不救!”

李翔被罵得麵色灰白不堪,他連連賠罪道:“都怪屬下馭下不嚴,屬下失職!”

“據說昨夜逃離的刺客也是名女子?”蘇言塵睨了李翔一眼,“李統領何以斷定那女子來自於本府,又藏匿於本府之中?”

“那刺客逃離之時露出了夜行衣下的一角裙袂,其紅藍相間,以白線織邊,那是榮王府統一的婢女服飾。屬下由此推測出那刺客來自於榮王府。”

我暗道一聲“不妙”!

本以為昨日逃脫的很絲滑,卻不想竟還是留下了破綻。

蘇言塵沉吟道:“命畫師將那女子的身形畫下來!”

一炷香之後,一幅刺客肖像畫呈現於蘇言塵麵前。

蘇言塵盯著看了半晌,喃喃道:“像,太像了!”

他不經意間向我投來的一個眼神令我的心跳如雷鳴般劇烈。

“柳依,你看她的身形是不是很熟悉?”

我按捺住心跳,湊上前去看了一眼,登時長舒了一口氣。

畫麵上的女子著一套黑色夜行衣,纖細的身影呈淩空之姿,翻飛而現的紅藍色裙袂分外刺目。

好在覆著黑色麵紗的側顏隻露一角眼尾。

“殿下以為這女子像誰?”我悠然自若地問道。

他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像你!”

我的心跳一滯,強作鎮定地與他逗趣道:“奴婢多謝殿下抬愛!殿下看誰都像奴婢,定是心裏、眼裏都是奴婢的影子!”

蘇言塵的瞳孔微縮,沉聲道:“最好不是你!”

是夜,我再次走入花園中。

忽有“簌簌……”之聲傳入耳中。

眼睛餘光處瞄到幾處黑影。

他們從四周的草木中鑽出,向我圍來。

刺客?

不對!

我一個小小婢女怎值得他們如此大動幹戈?

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

電光火石間,我想起蘇言塵近日對我或有意或無意的試探。

今夜這出莫非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我閃身,避開黑衣人的第一波攻擊。

他們見狀,開始步步緊逼,我不得不巧妙躲閃。

好在我的身旁有不少樹木、大石。

我借著它們輕鬆躲過一波又一波攻擊。

見我遲遲不肯出招,幾個人互相遞了個眼神。

他們擺出一個圓陣,各自揚起手中長刀。

我暗自好笑,為了試探我,他們竟用上了兵法。

如此陣勢之下,我若還是完美脫身,便是對他們背後主使的大不敬了。

我心下一橫,迎上向我劈來的第一刀。

手持大刀之人微微一愣。

那刀不偏不倚,正正砍向我的左肩。

這種情況之下,不暈不成敬意。

我側目望一眼被血浸染的衣衫,作驚恐狀,同時腳下一滑,腦袋堪堪砸在一塊石頭之上。

醒來時,我發現了一個意外之喜,我竟躺在了蘇言塵的床榻之上。

“醒了?”他側身而臥,用手臂將頭高高柱起,就這麽冷嗖嗖覷我一眼,“竟這麽不堪一擊?”

話中有話!

我佯裝震驚,惶恐不安地望著他,“殿下,奴婢怎麽在這裏?”

我的頭上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左肩頭處衣衫半褪,也被纏上了一層紗布。

稍有動作,便疼痛不已。

他冷哼一聲,“本王也想知道,你為何會在深更半夜溜到後花園去?不要告訴本王,你有夜遊之症!”

“奴婢不敢在殿下麵前扯謊。”

我的睫羽微顫,氤出一片水霧,“奴婢確確有夜遊之症!自奴婢頭一次在後花園邂逅殿下,便夜夜夢到與殿下在後花園重逢的場景。奴婢也是不久前才發現自己得了此症。”

他的瞳孔微縮,染了薄怒的麵孔向我逼來,“柳依,你還敢撒謊!”

“痛,頭好痛……”我委屈巴巴地望著他。

“奴婢……”

“沒有撒謊”二字來不及說出口,便被他堵了回去。

他欺唇而下,吻住了我的唇。

“比謊言更可怕的是真相……”他喃喃道。

我的傷口因他的暴力而撕扯開來。

我呻吟出聲。

他動作一滯,垂目向我肩頭處看來。

因為適才的撕扯,一大片鮮紅洇滿了紗布。

“殿下,好痛。”

又一聲呻吟自我喉嚨處悶出。

那聲音……極其的……煽情加不正經……

他扶額作無奈狀,“本王不欺負受傷之人。”

他翻身下床,隨意披起一件外杉。

剛走出兩步,他又想起了什麽,回頭道:“你肩頭的那支玫瑰甚有特色,本王改日再作研究。”

他的腳步聲漸遠。

我的懊惱漸濃。

那一聲呻吟,原是為了助興而已,不成想竟生生嚇退了他!

師傅曾說我樣樣都好,唯獨缺少一點女人味。

我屢次勾引蘇言塵不爽,想必是有這方麵的欠缺吧。

罷了,罷了!

大魚上鉤總歸是要難一些。

且勾且等吧!

翌日,我成功爬上了榮王床榻之事在榮王府內瘋傳開來。

他們圍著我左一句“恭喜”,右一句“羨慕”。

“爾等莫要激動,我尚在艱難跋涉!”我麵色哀怨,不厭其煩地重複著,“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將繼續探索殿下床榻與我的距離。”

蘇言塵得知後,又是一臉好笑地望著我,“你又何必向他人做這一番解釋?”

“因為奴婢從不扯謊!”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他被我整得沒有脾氣,“柳依的臉皮果真是厚……”

因為我肩頭挨了這一刀之傷,蘇言塵對我的試探便暫時有所擱置。

然,與魔共舞,我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此後的日子裏,我極盡乖巧逢迎之能事,將蘇言塵服侍得很是舒心。

他竟開始如孩童般依賴我。

他隻喝我泡的茶水,隻穿我熨燙過的衣服。

照這種趨勢,他淪為我裙下臣的日子,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