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借一步說話?”陸秉文試探性指了指屏風。
溯王率先轉身朝屏風而去。
厲蓁蓁並不憂慮。
之前陸秉文就曾跟她提過,溯王宴蕪是個可以用錢收買的皇城司指揮使。
獻帝給他這個官職就是為了給他開一條斂財的通道。
就在幾日前,陸秉文已經收到了宴蕪的暗示,對方開了一個價碼。
陸秉文默許之後,宴蕪便撤了城門口張貼的人像。
這兩人應該是去屏風後磋商收買事宜了。
“姐姐!”
厲夭夭款款而來,近距離打量厲蓁蓁的臉,眼中掩不住的醋意:
“妹妹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姐姐了,姐姐如今閉月羞花之貌,可真是柳暗花明了。”
厲夭夭從前還是庶出時便總喜歡與厲蓁蓁爭高下,明裏暗裏給她找晦氣。
姐妹倆每次發生爭執,厲夭夭總會在父母親出現之前蠻橫不講理;
在父母出現之時瞬間落淚,委屈巴巴地說姐姐管束懲戒妹妹是天經地義。
每當此時,她的母親鄭氏便會先下手為強,先動手懲戒厲夭夭。
父親便會笑嗬嗬打圓場,阻止鄭氏,心疼厲夭夭。
他們一家三口如此你來我往,厲蓁蓁被排除在外。
厲蓁蓁一根筋,不依不饒,不懂示弱,非要在父親麵前爭個對錯,辯個分明。
每當厲蓁蓁擺事實講道理時,一旁厲夭夭都會用哭聲蓋住厲蓁蓁的聲音。
父親最終都會息事寧人。
從前厲蓁蓁總以為這結果是打平,沒有輸贏。
如今恍然:惡人作惡卻沒有得到懲戒,真相沒有分明,這就是惡人贏了。
怪不得父親更喜歡懂得以退為進,以偽裝示弱、栽贓構陷達成目的厲夭夭。
因為厲夭夭更像他。
“是啊,還以為我們姐妹再見,會是在妹妹的夢裏呢。
“如今不必托夢,妹妹也該明白其中奧秘,不再好奇了吧。”
厲夭夭假笑,抬頭剛好看到六公主,忙笑臉相迎,掩不住的阿諛諂媚之態。
厲蓁蓁向六公主宴淑翎行禮。
幾年未見,驕橫的六公主轉了性子,溫婉客氣地與厲蓁蓁寒暄。
“殿下,這便是太子殿下送您的那塊鴛鴦同心如意配?”
厲夭夭望向宴淑翎腰間的玉佩,滿眼豔羨。
宴淑翎摘下玉佩,拿在手中一邊把玩一邊展示:
“沒錯,你看,這玉石潔白無瑕,雕工巧奪天工,是世間罕見的寶貝。
“皇兄特意送給我,慶賀訂婚之喜。”
厲蓁蓁也跟著作驚歎之態。
宴淑翎把玉佩塞給厲蓁蓁:
“蓁蓁,這雕工精細,可得近一些才能看得清楚。”
厲蓁蓁雙手接玉佩,看過後又雙手奉回。
“果然是巧奪天……”
話未說完,因為已經還到宴淑翎手中的玉佩竟然從她手心一滑,掉落地上,摔成四瓣。
厲蓁蓁心下苦笑,真是本性難移。
她厲蓁蓁是曆經生不如死和生死浩劫之後涅槃重生的;
而這兩個還在庭院裏鑽營那些爭風吃醋、栽贓誣陷、紅口白牙的小打小鬧。
真是好笑。
厲夭夭驚叫:“姐姐,你怎能如此疏忽?這可是太子殿下贈與的寶貝!”
宴淑翎也叫:“厲蓁蓁,你是故意的。你居然還記恨及笄禮上的舊恩怨。
“如今以為飛上枝頭,成了侯夫人,就敢明目張膽跟本宮作對了?”
厲蓁蓁以退為進,假裝有口難辯,急得一時間語無倫次。
六位年長的夫人被叫聲引來,畢恭畢敬地詢問狀況。
厲夭夭說了玉佩之事。
厲蓁蓁歎了口氣,收起剛剛又急又怒,百口莫辯的架勢,低頭默默不語。
厲夭夭不免驚訝,為何厲蓁蓁還不辯駁。
在她的設想中,厲蓁蓁該像以往一樣,矢口否認,並且對所有人宣稱她已經把玉佩還給六公主,是六公主不小心摔了玉佩。
六公主會按照她們之前商議好的,撿起碎掉的玉佩,小心拚湊,委屈哭泣,說對不起太子一片心意。
厲夭夭也會在旁作證,稱親眼看到是厲蓁蓁故意摔碎玉佩;
厲蓁蓁還趁大家沒有湊近之前說了‘她現在是侯夫人,有夫家撐腰,要回來報從前及笄禮上的怨仇’的話。
如此一來,夫人們哪怕仍心有疑慮,表麵上也得站六公主那邊。
厲蓁蓁不但自己顏麵全無,還會丟了厲大統領和定北侯的麵子,事後一定會被父親和夫君責怪。
但眼下,厲蓁蓁並未如她們預料中那樣,厲夭夭和宴淑翎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病了一年,大病初愈,身子虛得很,手腳還不太聽使喚。
“這摔碎的玉佩,我賠。還請殿下恕罪。”
厲蓁蓁示弱,低眉順目,帶著點怯怯的哭腔。
宴淑翎和厲夭夭對視,都不知道如何應對,隻能臨場發揮。
“你賠得起嗎?這可是我皇兄贈與的禮物,獨一無二。”
“那我便尋全京城,哦不,各國最厲害的工匠修複。”
“笑話,修複也不能讓它恢複如初!”
厲蓁蓁更加委屈,“賠也不是,修也不是,事已至此,還請殿下明示,我該怎麽辦。”
“你還敢問我?”宴淑翎氣得揮舞手臂,完全失了公主儀態。
厲蓁蓁淡淡的,目光呆滯無神地望著宴淑翎和厲夭夭。
“說話呀!啞巴了?”宴淑翎沉不住氣。
“殿下想聽什麽?”
“你……”宴淑翎隻覺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諸位夫人,侯夫人打碎了本宮的玉佩,還請諸位做個見證,幫本宮討個公道。”
厲蓁蓁擠出幾滴眼淚,小聲嘀咕:
“蓁蓁惶恐,賠也不是,修也不是,道歉也不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蓁蓁不知如何是好,還請諸位夫人提點一二。”
厲蓁蓁拋給圍觀者的題無解,因為怎麽都不是。
厲蓁蓁觀察六位夫人的神態之時,無意間瞥見一張熟麵孔:
那男子三十歲上下,小鼻子小眼,左臉鬢間一枚豆大的黑痣;
他正獨自一人徘徊,側對著她們,目光低垂,專心致誌。
厲蓁蓁不認識此人,熟悉感來自穆綰柔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