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愧是攬芳華頭牌,姿色傾城,儀態萬千。

“聽說公子出手闊綽,又是定北侯府的貴客,原本奴家還擔心公子要壞了規矩。

“如今看來,倒是奴家多慮了。奴家能賣於公子的,隻能是藝。”

琉璃也算是識人無數,一眼便看出了厲蓁蓁是女兒身。

厲蓁蓁坐在琉璃對麵,報了一曲小調名,抬手請她撫琴。

就著琴聲,厲蓁蓁娓娓道來:

“琉璃姑娘,接下來無論我說什麽,姑娘再吃驚也好,琴聲莫停。”

琉璃的手抖了一下,琴聲未停。

“六年前在四方館,姑娘曾化身熏香鋪老板娘,從津國商人那裏買過——醉纏歡。”

琉璃的彈錯了一個音。

“而且一買便是足足一斤的量。

“我還聽到了你與津國商人的對話。

“你重金購買;津國商人保證這香在獻國隻賣你一人。

“有關醉纏歡的存在,他絕對保密。

“我曾好奇,姑娘通過這醉纏歡賺了不少,為何還未能給自己贖身?”

琉璃冷哼一聲,琴聲一轉,從宛轉到急促。

“轉念一想,要麽是姑娘並未通過醉纏歡賺多少,要麽就是姑娘並不想離開這歡場;

“因為隻有在這裏,醉纏歡才有銷路。”

醉纏歡是迷香,功效便是使人意亂情迷,昏睡,醒來把夢境當做現實。

至於會做什麽夢,取決於是何人何事使其意亂情迷。

從前穆綰柔年紀尚輕,在四方館聽了二人談話和醉纏歡的功效,卻聽不懂。

出嫁前,厲蓁蓁曾在茶館裏聽過幾個男子閑聊。

他們說京城有些殘暴顯貴,總喜歡強迫青樓中的賣藝女子賣身。

若女子不從,輕則毆打女子,重則設計陷害其家人。

有些苦命女子寧死不從。

鴇母們便會去找琉璃姑娘去當說客。

琉璃姑娘巧舌如簧,隻要是經過她單獨勸解的,全都認命,從了。

有些姑娘已經攢夠了銀兩,給自己贖了身。

琉璃姑娘也因此在京城歡場中有了名望。

厲蓁蓁好奇,這琉璃的口才怎就如此厲害?

於是她曾偷換男裝,來過這攬芳華,聽琉璃撫琴,與她聊天。

交流之下,厲蓁蓁也不覺她口才如何過人。

當時她還很瞧不起琉璃,斥責了一番。

如今,穆綰柔記憶中熏香鋪老板娘的聲音,與厲蓁蓁記憶中琉璃的聲音吻合。

再聯係醉纏歡的功效,這口才之迷也就解了。

“你想怎樣?”琉璃終是沉不住氣了。

厲蓁蓁誠懇道:

“我知曉醉纏歡的秘密已經多年,從未透露一字。

“如今我也並無惡意,隻是想要求購醉纏歡罷了。”

琉璃淩厲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

“我原本以為這種東西隻有我們這些淪落風塵的苦命女子需要。你也需要?”

厲蓁蓁正色堅定道:“是。我身不由己,為保清白,非要不可。”

琉璃琴聲愈加高亢:

“你可知醉纏歡的存在一旦暴露,會有多少姐妹遭殃,甚至是喪命?

“那些衣冠禽獸,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厲蓁蓁放下身段,由衷為當年誤會斥責琉璃而後悔,誠摯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此次隻為求姑娘幫忙救我於水火之中,絕無要挾之意。

“無論姑娘是否應允,我都會繼續保守醉纏歡的秘密。”

琉璃直直瞪著厲蓁蓁雙眼,許久之後才放下防備:

“看來無論身份高低貴賤,我們女子終是逃不過身不由己的命運。”

“是但你可知,使用醉纏歡須有足夠信任的姐妹配合才行?

“否則熏香之下,你自己也不能幸免。”

“我有信任之人。”

厲蓁蓁說的是月蓮,但很可能她用不到月蓮。

正好可以趁此機會試試,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百毒不侵。

“我可以幫你,前提是你也願意幫我。這件事,也隻有你這樣尊貴身份的人才能做得到。”

琉璃抬眼,嚴肅注視厲蓁蓁。

“一定盡全力而為。”

“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是妹妹毓琴,一個月前莫名失蹤……”

琉璃撫琴不停,哭著講述。

厲蓁蓁蹙眉聽完:

“天子腳下,竟然縱容人牙子橫行。琉璃姑娘放心,我一定盡全力追查,找到令妹。”

琉璃撫琴不停,讓厲蓁蓁自己去暗格裏取醉纏歡。

“同為女子,我信你,但願你不要食言,不要讓我失望。”

“我絕不辜負你的信任。”

厲蓁蓁收好醉纏歡,又掏出一枚金元寶放在桌上。

“從前幫那些姐妹,我也未曾收過一文錢。雖說你是貴女,但也大可不必。”

“我知道琉璃姑娘不為錢財,否則這麽多年,你早就重獲自由身了。

“你賣藝賺來的銀錢,大概是一點不留,全都用來買醉纏歡了。

“這黃金,權當我替姐妹們感恩姑娘。還有,也是想請姑娘再幫我一個忙。”

琉璃的琴聲又歸於平緩,淡淡問:“何事?”

“我身邊有人盯梢。所以我想請姑娘現下便派人去替我買一樣東西。”

“何物?”

離開攬芳華,厲蓁蓁便提議要去京城最有名的酒樓吃名菜。

吳朗坤沉著臉,總覺得剛剛在攬芳華有不妥,但又不敢追問。

包間裏,店小二上了菜,熱情招呼,多看了厲蓁蓁兩眼。

待小二離開後,厲蓁蓁歎了口氣:

“月蓮,待會兒再上菜的時候,你去門口接,別讓這小二再進來。”

月蓮笑道:“是。夫人風華絕代,哪怕是男裝打扮,也著實惹人注目。”

等到菜肴酒水都上齊,吳朗坤掏出銀針,一一測毒。

等了片刻,銀針未變色,他這才示意厲蓁蓁可以動筷。

“你們也坐下一起吃吧。放心,戚大夫說我身上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

“三日前,我便可以與侯爺同桌進膳了。”

吳朗坤和月蓮都不敢落座。

厲蓁蓁假裝慍怒:

“本想著賄賂你們一番,讓你們回去後不要告訴侯爺青樓的事。

“現在看來,你們是非說不可了。”

一聽這話,月蓮趕忙落座表態:

“月蓮不敢。月蓮謝夫人好意,定守口如瓶。”

厲蓁蓁滿意微笑,又問吳朗坤:

“吳執事呢?可否讓我安心信任?”

吳朗坤當然願意,隻有取得了厲蓁蓁的信任,才能更好完成監視任務。

他沒有理由拒絕,當即坐下。

厲蓁蓁起身,親自給吳朗坤和月蓮倒酒:

“侯爺不喜歡我再沉湎於過去,所以我私下尋婢女盈盈的事,二位一定要對侯爺保密。”

厲蓁蓁又分別端起三人的碗,依次用大湯勺為三人舀了蟹肉蛋羹到碗中。

第一碗給自己,第二碗給月蓮,最後一碗舀得最多,給了吳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