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嫣然的確是把這麵具丟到了火爐裏,但她似乎不太懂這其中的門道,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又或者是我一直同她講話,說到了她最為在意的人和身世問題,讓她分了心。

“總之,霍嫣然隻加熱了片刻,便急著將麵具取出。

“她用鐵鉗夾著麵具,繼續與我說話,大概是手上無力吧,還把麵具掉在了地上。

“後來她再度用鐵鉗夾起地上的麵具,找好角度,壓在我的臉上。

“當時我的確是鑽心疼痛,很快便疼暈了過去。

“回到溯王府後,我也以為自己的臉一定已經與麵具融為一體,若想要揭下麵具,肯定要吃一番苦頭。

“可林大人親自為我診斷,試著碰觸麵具,說傷勢遠沒有我想象中嚴重。

“林大人以冰塊冷敷麵具,一個時辰後,便取下了麵具。

“我鼓起勇氣對鏡,看到自己的臉又紅又腫。

“林大人又冰敷我的臉一整夜,期間不間斷塗抹藥膏。

“今早,我的臉便恢複如初。但隻是看起來正常而已,實際上,還是如灼燒般疼痛。”

厲蓁蓁一口氣解釋了自己完好無損的緣由,說服了在場除了一人之外的所有人。

霍剛不信,一個勁兒搖頭。

“怎麽?霍大人不相信霍嫣然會如此疏忽?

“還是說,霍嫣然從前經常對人施以此種酷刑,經驗豐富,所以不可能疏忽?”

霍剛怒不可遏,幾次就要控製不住去掐厲蓁蓁的脖子,當眾殺了她。

但最終,他忍住了。他想到了現在無論怎麽說不可能都是無用,當務之急,是為霍嫣然脫罪。

“陛下!”霍剛重重跪倒在獻帝麵前。

“小女魯莽幼稚,但好在尚未鑄成大錯,請陛下看在定北侯夫人安然無恙的份上,從輕發落!”

獻帝的目光仍舊粘在厲蓁蓁身上,隔了片刻才緩過神,笑嗬嗬地道:

“是呀,人沒事就好。一切都隻是虛驚一場。這件事就此作罷。”

厲蓁蓁最討厭獻帝這套“就此作罷”的作風,這一次,她必須要為自己爭取,為自己報仇。

“請陛下為臣女主持公道!”

厲蓁蓁也給獻帝跪下,展示雙手傷痕,楚楚可憐道:

“臣女並非沒事,雙手受傷,還被霍嫣然施以鞭刑,皮開肉綻。

“臣女的臉也並非全然無事,依舊疼痛不已。”

獻帝為難,但還是伸手把厲蓁蓁扶起,趁機多碰觸了厲蓁蓁的雙臂片刻:

“的確,你受了委屈,清河郡主犯了錯。若就這樣不了了之,朕也沒法給你和十九一個交代。”

宴蕪嘴角**:“多謝皇兄還記得臣弟。”

“陛下剛剛親口所說,斬刑!”厲蓁蓁咄咄逼人,哪怕對方是帝王。

“是,朕是說過,但前提是你的臉的確被毀。既然你的臉至少看上去無恙,那麽霍嫣然也可從輕發落。”

厲蓁蓁料到會從輕發落,但她還是想要爭取一番,與獻帝爭個對錯。

“陛下,您剛剛說過,隻要臣女摘下麵具,能夠證明自己就是定北侯夫人,霍嫣然便是斬刑。”

獻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是你的臉既然沒有被毀,霍嫣然便罪不至此啊。”

厲蓁蓁不依不饒:

“若我的臉被毀,便無法自證。若我能自證,自然是臉未被毀。

“剛剛陛下親口所言,隻要我能自證,霍嫣然便是斬刑。”

獻帝終於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被厲蓁蓁給設計了,沒想清楚便給了承諾。

可他給承諾的前提是認定了厲蓁蓁被毀容了啊。

這全都要怪霍剛,言之鑿鑿,說厲蓁蓁的臉毀了。

“定北侯夫人,朕希望你不要得理不饒人,要心存善念,寬容大度。畢竟,你的臉完好無損。”

厲蓁蓁直直瞪著獻帝,她想要掩飾,卻根本掩飾不住她對這個帝王的輕蔑鄙夷。

“陛下,臣女說過,臣女的臉隻是看上去完好,實則時時刻刻承受灼燒之痛。

“此外,難道得理者應該饒人?不得理者反而理所應當被饒恕?這是什麽道理?

“臣女認為,是否饒人應由占理的一方決定。

“臣女被霍嫣然囚禁折磨時,也曾勸她心存善念,寬容大度。

“可她卻全然聽不進,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剛剛霍大人言之鑿鑿我是婢女翠巧,狀告溯王殿下時,又是否心存善念?

“霍家父女欺人太甚,如今陛下要臣女對霍嫣然心存善念,以德報怨,未免強人所難。”

獻帝聽得有些發愣,似乎隻顧著欣賞厲蓁蓁的美貌,根本沒聽懂厲蓁蓁說了什麽。

厲蓁蓁轉而去問姚天祥和傅卓霖:

“二位大人認為呢?若是二位大人的女兒受此磨難,二位可會對罪魁禍首以德報怨?”

兩人無言以對。

“陛下膝下數位寵愛的公主,臣女好生羨慕公主們有陛下撐腰,不會受半分委屈。

“臣女的父親自作孽,被判處流放之刑,夫君病重,纏綿病榻。

“臣女無依無靠,霍嫣然才膽敢欺侮折磨,事後又顛倒黑白,企圖脫罪。

“臣女也是大獻子民,是陛下的子民,請陛下庇佑,兌現諾言,主持公道。”

宴蕪和宴景輝分別站在厲蓁蓁兩側,一同下跪。

“臣弟請陛下兌現諾言,主持公道。”

“兒臣請父皇兌現諾言,主持公道。”

霍剛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涕淚橫流:“請陛下從輕發落!”

獻帝下不來台,一臉愁容,不知如何是好。

宣王在獻帝耳邊低語了兩句。

獻帝眼睛一亮,頓時有了主意。

“既然要朕主持公道,那麽朕就必須要公平處之。根據定北侯夫人的傷勢,酌情量刑。

“朕做主,霍剛降職為戶部侍郎,罰奉三年。霍嫣然褫奪郡主封號,處以流放之刑,永世不得回京。

“十九救人心切,功過相抵,不罰不賞。

“此案就此了結,大家各自安好,彼此都不得再追究。”

盡管厲蓁蓁不甘,但她也清楚,今日隻能到此為止。至少,她保住了宴蕪,此次目的就算達成。

恭送獻帝和宣王、太子離開之後,姚天祥、霍剛和傅卓霖也相繼離去。

隻剩下宴蕪和厲蓁蓁。他們彼此對望,久久不願轉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