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竟然是你

是琴聲,悠揚的琴聲從指尖穿流。

玖璿剛一進入河圖洛書,就被莫名的力量震暈,等醒過來的時候,才警惕地站起來,聽到娉娉嫋嫋的琴聲從對麵的亭子裏傳出,他凝神屏息,慢步走了過去。

金色錦袍男子麵如冠玉,廣袖流仙,單是看一眼,便知他修為高深,一身氣息內斂合乎天道,就與這天地融為一體。當他的視線投向玖璿之時,閃過一絲驚訝。

“沒想到血脈竟是微弱到這種地步。”

帝俊一眼就看出他體內狐族血脈的純正,他隱約想起當年也有一隻白狐,莫非是她的後代。沒想到她竟是留了後代,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狼族和狐族的後代,讓他不得不感到詫異和天意弄人。他在河圖洛書中殘存了自己的一絲靈智,就是因為河圖洛書沒有繼承人。

帝俊的本體並非洛昀所想的洪荒神話中的金烏,而是狼族,除了名字與帝俊有關,其餘的都不相同。

“你是先祖?”他警惕地走了上來,看到他手邊的琴,一抹疑慮在心底劃過,他隱約記得那個自稱是他師父,名叫楊墨的男人也有這麽一把琴。

他撥動著琴弦,娉娉嫋嫋的琴音再次傳出,他一邊彈一邊說:“你如果想要這麽稱呼也可以。嗬嗬,我早已死去,你所看到的不過是殘存在這河圖洛書中的一道靈智。”

霸氣凜然的味道全然斂去,可就是這繚繞的琴音,玖璿聞到了血腥和蒼茫的味道,他想起楊墨的琴聲,比他更為高遠,比他更加超脫。

“您把我找來,是有何吩咐?”他皺了皺眉。

“哦。也沒什麽,隻是想見一見河圖洛書未來的主人。”

玖璿聞言,心中便有了計較,這個男人果真是要把河圖洛書交給他,可是,總得有回報的吧。“那你想要什麽?”

帝俊頓了頓,手上撥弄琴弦的速度越發快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玖璿卻沒有看到,因為他低著頭看著琴,“隻要你保我妖族生生不息,香火不斷,這是我的心願,想必也是你的心願吧。”

果然……他還是一心為了妖族,他是妖族的皇者,妖族以他為尊,為何會隕落?若是曾經,他會以妖族的複興為己任,披荊斬棘,成為妖族最耀眼的戰神,可他甘願為了一名女子斂去一身鋒芒。如今他的心早就跟著她去了。

“我拒絕。”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帝俊響亮的耳光。

帝俊彈琴的手驀然不動,他抬起頭,看向佇立在庭中央與自己相對而視的男子。

驟然間,帝俊釋放出強大威壓,壓迫得對麵的男子嘴角溢出血來,眼睛懾人奪魄:“不要以為我隻是魂魄就不能拿你怎麽樣,自從你進入河圖洛書之中,我就能讓你悄無聲息地死去。”

“我也由不得你拒絕!”

“你再想想。想好了告訴我。”

說罷,金袍男子重又恢複了一派淡然,雙頰泛起了一絲血紅,他剛才用威壓震懾住他卻發現竟然要用上六成力量,不過是一個小輩,竟也成長到這樣的地步。這樣想來,他看向被壓製的男子目光更加炙熱了。

“不要妄想在河圖洛書中有想要殺我的想法,因為這根本不靠譜,放棄抵抗,你隻能臣服於我。”

接著,他沒再看他,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撥動起琴弦,一縷縷悠揚美妙的琴音從耳邊掠過,卻無論如何都讓人感覺是在天上走,走不進人的心中。

彈了三日的琴,終於帝俊說了第一句話。

“怪了怪了,為什麽我彈了這麽多年的琴,還是不行呢?”

他問玖璿:“你可知是為什麽?”

玖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無心無情,怎麽能彈出這世間最美的曲子?”

轟!沒有誰敢如此直白地說他不懂情,不懂心。他乃高高在上的妖皇,就算是死,就算是與魔尊鬥法,他都沒有讓自己站在下風。

這個小輩竟然敢如此說他,他感到被羞辱,可終是被那無數的時光消磨了性子,好久沒有人能陪他說會話了,他繼而問他,“這世間,恐怕也沒有比我更能彈琴之人了吧?”

“誰說沒有。我就見過一個。”玖璿知道他是高傲得不可一世,卻又不會殺他,因為這地方隻有他們兩個存在,是人都會寂寞,是妖皇那就更加沒有朋友。

“還有誰能有我活得時間長?還有誰能比我還懂得琴的構造?”琴是他所創造的,這話並非假話。這是他足以自豪的東西,也是他死後唯一可以寄托的物件。

“你可聽說過楊墨這個名字?他就比你彈得好。”怕是隻有深刻地愛過,並且從未改變過深沉的愛戀,才會彈出那般惹人心動引起共鳴的曲子吧。他的神情都有些飄渺。

“……楊墨?”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帝俊活得太長,他不太能夠記住所有的名字,但是這兩個字好像在他的生命裏留下過痕跡。

當他的腦海裏閃過一個白衣如雪,永遠冰冷的男人,他驀然笑了,那笑容,讓玖璿看得竟是覺得寒冷。

可旋即,他的神色變得鄙夷起來,“你是說楊墨?那小子怎麽可能會彈琴?那是一個比冰雪女神都要冰冷的男人,他沒有心沒有愛。比我都不如。”

“可我見到的他並非如此。”玖璿很是執著,在這點上他很執著,“他彈出的曲子,動聽又有情,讓人聽著就如癡如醉。可你的琴音給我一種孤高自賞,冷酷無情的肅殺。”

他也是滿臉鄙夷地看向他:“就算是在這裏隱忍了這麽多年,你的琴聲告訴我,你還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

原來如此。

帝俊的眼睛裏放出一道光,所有人都是會變的,隻有他這個早已死去的人是永遠還是當初的模樣。他突然有了一種想法,他不想死啊。

他看向玖璿時,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占有 欲 望,如果能夠奪舍的話,他或許能夠活下去呢。

“沒錯,我並不想簡單的死去。”

帝俊驟然爆發出無上威壓,用強大的精神力鎖住他,讓他無法反抗,可是下一秒,原本被他鎖定並且囊括在精神識海中的他那微弱的精神力,竟然陡然間砰然炸開!

“噗!”

金袍男子口吐鮮血,眼中閃過一道少有的訝異之色。

“可我也不想讓你取了我的命哪。”

玖璿溫柔的眼裏帶著一股肅殺,他雖說想要河圖洛書,可如果是要他的命,那倒不如先殺了他。

帝俊笑道:“嗬嗬!好厲害的小子,也不知有多久沒人能傷我了。那讓我來看看你的能耐是不是足夠成為河圖洛書的主人。”

他右手之上俱現出一卷河圖洛書,山河社稷圖鋪展開來,無上的威壓形成一道風刃,夾雜著神的威嚴浩蕩而出。洶湧地奔向玖璿。

“嘭,,!”

他避無可避,被風刃擊中,五髒俱碎,白金兩色的衣袍上點點血花,倚在染血的破碎石上,瞳孔渙散,他竟是這麽厲害!

帝俊右手放玖璿的頭頂之上,他將自己的精神力霸道地深入進去,一張無形的網滲透再滲透。

洛昀……始終是我負了你,我永遠都出不去了。

見到他麵露憤怒與不甘,帝俊的眼睛裏少有的閃過一絲憐憫,這畢竟是他的後代,而且還是白狐的後代。

於是歎息地承諾道,“借你的身體一用。如果我能夠重新站到九界之巔,將仙族和魔族踩在腳下,我便送你一副軀殼,謝你一命。”

“嗬嗬!”他冷笑著,他怎麽可能會讓他拿著自己的身體為所欲為呢?如果是這樣,他的洛昀該怎麽辦?

索性就……

發覺他的異樣,帝俊也是駭然至極,他他,他,他竟是要自爆!沒想到竟是如此決絕!

感受到他體內回光返照般快速地聚集靈力於妖丹之中,靈氣圍繞著他不住地旋轉。

他大吼一聲“不可以!”竟是要一掌下去,想要就此擊斃他。

而就在這個遲疑的瞬間,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方才表現得極為順從毫無抵抗力的男子眼中陡然閃過一抹奸計得逞的笑意。

看了詫異得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帝俊一眼,天鎖刀從翠色的眼睛裏飛射而出,速度之快,距離之近,竟是瞬間秒殺了對方。

“啊,,!”連鮮血都沒有,天鎖刀化做一把小匕首,直插對方胸口。

等到玖璿看到這個男人的魂魄慢慢消散,此處的幻境漸漸消失之後,才是鬆了口氣,慢慢合上了眼睛,他好累。

“竟然是你……”話裏的口氣裏夾雜著一抹不可置信以及原來如此的喟歎。

他並沒有聽到帝俊魂魄臨消散前的最後一句話,而是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才是醒了過來。等他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身邊躺著一卷書卷,周圍一片黑暗,什麽都消失了,但他還是知道,他是在河圖洛書內部空間。

玖璿又是滴入一滴血,等待著認主。這東西傷了他,看來不是件簡單的凡物。當初帝俊用河圖洛書中星鬥的方位排列,布置成了周天星鬥大陣,今日他在他的手下逃脫,不免有些僥幸的成分。

認主成功後,他稍稍用靈識查看了一番河圖洛書,卻發現這並非易事,索性收起了這個心思,先出去再說。此刻的他隻要意念一動就能出去。

於是,你等他剛剛出來,卻是一陣陰風刮過,讓他都冷不丁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