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的狐狸呢?

他看上去很年輕,沒有長輩的架子,白衣如雪,什麽都不帶走,就要乘風歸去似的。

看她的眼神很溫和,一來就表明了來意,“洛小姐,我是風玉佑,清揚的四叔,突然拜訪有些唐突,還請你不要見怪才好。”

“你來是……”蘇洛昀頭一歪,那桃花就順著額頭落在地上,然後那男子就那麽彎下腰來,將桃花撿起,想要別在她的頭發上。

這個動作……

洛昀她怔愣著,對方極其認真地將桃花別在了她的頭上。

朝著她微微一笑:“你戴著挺好看。”

蘇洛昀臉一紅,有些措手不及,“謝,謝謝。”

“我聽清揚說你的棋下的不錯,竟然還下贏了他。”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有了五分的笑意:“與我下一局如何?”

對麵的男子竟然有如此的溫潤之態,倒是讓洛昀詫異了。他很像一個人,一個在她心目中不可磨滅印記的長輩,她的二叔,楊墨。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看到了相似的人,就會不自覺地拉近彼此的距離,蘇洛昀也是揚起真誠的笑容,站在盛開的桃花樹下。

紛繁嘈雜的打鬥聲對他們來說毫無影響,似是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般,女子輕聲說道:“難得四長老有如此閑情,請。”

她走在前麵,他跟在後麵。

書房裏,一張棋盤,明亮的陽光打進來。

哪怕耳邊不斷傳來比武台上的廝殺鏗鳴之音,他二人依舊不為所動。以棋會友,這是懂棋之人的樂趣。

蘇洛昀曾經說過,她不懂琴,二叔總是彈琴給母親聽,二人琴瑟和鳴之時,才是最為驚豔的一刻,若是沒能找到這樣的男子,那麽就一輩子不會碰琴。

她對棋,卻是有著情有獨鍾。時常見母親與二叔對弈,久而久之,不曾上手的她耳濡目染也學了幾分。

若說這世間能有誰下得過她,她不敢說沒有,但她迄今為止隻知二叔,是她永遠都贏不了的人。

“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下了半晌的棋,對方突然出聲,蘇洛昀抬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我跟著洛林一起來的,他說要帶我去洛柯山莊,那裏有人想見我。”

“哦。你不承認洛家人嗎?”

摁下棋子的手忘記抬起,他怎麽能夠看出來?

狐疑的目光投了過去,風玉佑苦笑著:“是我多言了,咱們不談別的,還是下棋吧。”

蘇洛昀不懂他為何要苦笑,卻也沒多問。

這一局,是她畢生下過的最難的一局。

直到發覺已是深夜了,她才停下了棋子,注視著棋盤,回想著剛才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剛剛開始,很輕鬆,對方漫不經心地下著,說是有章法也好,說是沒有也好,蘇姑娘看不透徹,就算是看不透,那也得迎難而上。

“啪啪啪!”經過縝密計算的棋子不斷落下,棋風也跟著越發淩厲。

可後來,他那些讓她覺得沒有半分用處的棋子竟然突然活過來一般,朝著她猛然法器攻擊,而且是招招不留情,殺得她片甲不留。

“我輸了。”女子頹然地靠在椅背上,有些累,這樣的棋風……化腐朽為神奇的能耐,若是和二叔一比,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這人是如何做到的?看似漫不經心的風家四長老,到底,有什麽秘密。

對麵的男子不動聲色地一顆顆將棋子收好,極其配合得一句話都沒有。

待到星光漫布,隔著窗戶,月光線透了進來,女子深吸一口氣,素手用力推開窗門,竟是滿月。

“今天是什麽日子知道嗎?”他收好了棋盤,開口問道。

“什麽日子?”蘇洛昀望著明月出神,似乎還真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可是她卻忘記了。

看向他的目光越來越詫異,終於,在某一瞬間,身體徹底僵住。

“啊……”他放下手裏的棋子,呢喃地說了聲,“你想起來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怎麽知道的?”女子的聲音有些僵硬,她哪天出生的,誰知道?玄天大陸人人皆知,可在鼎源大陸……

“我的小公主,生日快樂!”

是誰?是誰會這麽叫她?

“二叔?!”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更是怕一切都是幻影,她不確定地呼喚了一聲。

倒映在女子瞳孔中的年輕男子,走近了她,伸手拂開她被風吹到臉頰上的發絲,柔聲說道:“昀兒,是我。”

洛昀乳燕歸巢般狠狠撲進他的懷裏,死命地在他的胸口上捶打著,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二叔,二叔,你太狠心了,為什麽這麽多年不來找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淚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怎麽也停不下來。

月亮說的,忘記了。

時間真的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讓人失戀的人遺忘痛苦,讓年輕的人磨礪成老者,讓歲月的年輪一天比一天更壯大,永遠往前,絕不往後。

但還會起反作用,比如洛昀對二叔的感情。他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在她的心目中,母親、玖璿、二叔四人,是她在九界的一切。

她一出生,第一眼見到的是母親,第二眼看到的就是二叔楊墨,她當時在想,二叔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男人。

他會煮酒、會下棋、會彈琴,會永遠都圍著她們母女轉。

她記得小時候,他抱著她入睡,給她唱歌、買東西哄她、還給她講故事,大了一些就做了她的師父、教她魔法,成為一個合格的魔女,讓她能夠有在魔界活下去的能力。

“洛昀現在都是個大姑娘了。”長得真像她的母親啊,就算是換了一張臉,靈魂的氣息還是那麽相似,“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二叔過得還好嗎?”洛昀抹幹了眼淚,還是粘在了他身上不肯下來,眨巴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擔憂地問著,有種感情在醞釀,在升華。這種感情名叫:親情。

“我還是老樣子。”他寵溺溫和地笑著,有些狐疑地四下看了看,“咦?你那隻小狐狸呢?他怎麽不在?”他說怎麽少了什麽呢,那隻和她形影不離的狐狸去哪裏了。

洛昀聞言,眼淚就又要掉下來了,萬分委屈帶著哭腔,“丟了,我把他給弄丟了!”

“啊?”楊墨也是驚訝極了,要說那狐狸可是給他保證過要照顧好她的,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別急別急,我給你找找。”要說他最見不得誰哭,那就是他這個寶貝侄女了。

“真的嗎?”蘇洛昀雙眸放大,驚喜之餘更是感動。

洛昀離開了他的懷抱,坐在對麵認真地看著楊墨施法。

隻見他取出一株楊柳,柔軟的枝條是他的武器。紫色的魔力匯聚於柳條中心,隨手一晃,魔力朝著四周震蕩開來。

眉頭越皺越緊,似是有一種力量在阻止著他的進入,他能夠感覺到這股力量的強大,就在他與之相持不下之時,又是另外一股力量加入了己方陣營,將對方暫時攻退了下去。

洛昀自是不知這些,她見到二叔的眉頭舒展開來,終了,然後緩緩地開口:“你那隻傻狐狸在一個名叫‘極獄’的地方,大概在這個大陸的最中心。我也隻能算出這些,剩下的就靠你了。”

“你要走?”蘇洛昀能夠感應到對方的氣息在施法的過程中變得微弱起來。

楊墨永遠都是那般的溫和,他點點頭:“原本還想與你多呆一段時間,可是剛才找那隻狐狸耗費了不少魔力,我得抓緊時間了,不然被規則驅逐出去可就不好玩了。”

“二叔!”洛昀又是撲了過去,不論她的心智年齡有多大,心中永遠都會為了父親和母親留下一塊神聖的空地。深吸一口氣,聞著他身上楊柳飄香的味道,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楊墨低頭寵溺地看著她,擦幹了她眼角的淚水,親昵地刮刮她的小鼻子,輕柔地說著:“別再忘記你的生日了,你母親生你下來可是吃了不少苦。你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母親……

洛昀鼻頭一酸,昂起頭,保證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等我修煉好了,會和玖璿一起回家的。二叔可要記得在家裏等我們。”

“嗯,放心。”楊墨望著她那雙黑中帶著銀紫色光芒的眼睛,異常認真地點頭應道。

他一直知道,她是個特別沒安全感的孩子,自打她一出生,他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為了消除她的戒心,他總會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放心。然後,她總是會……

“好啊,二叔說話算話。”甜甜膩膩的聲音就如同第一次聽她喊自己二叔一般,從未變過。

相聚很短暫,但讓彼此知道他們按照自己的軌跡在活,而且有目標有信念地活著,就好了。

當感受到抱住自己的身體軟了下來,就知道二叔已經走了,後來見到風玉佑的時候,她都會多看兩眼這個男人,企圖找出些什麽來,雖然她知道這沒用……

時光在流逝,記憶卻在蘇洛昀的腦海裏瘋長,而且隨著她修為的加深,記憶越發清晰。

很多時候,它們就像是海邊的礁石,抓在手上,就算是被風浪刮過後形成的痕跡都一清二楚。

她把風玉佑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間裏休息,自己則是關在書房,取出方秉青給她的地圖,仔細尋找著地圖上的坐標,有哪裏叫極獄?

“禁忌之城?”蘇洛昀眼眸微微眯起,怎麽又是這裏?

地圖之上,鼎源大陸最中心的位置,非常顯眼:禁忌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