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酒酒從昏迷到蘇醒,容淵一直在她身邊照顧,他給她清洗傷口,給她上藥,當她疼得睡不著時,還是他在一遍遍地哄她。藥汁太苦,他便一次次拿甜糕誘她,在她喝完後,立刻將甜糕放進她的嘴裏。

那兩天是風酒酒這段時間以來過得最平靜、最安心的日子。

她不由得想,如果容大哥不是宣王的人,他們可以成為最要好的朋友,她可以三天兩頭到荒月山莊來度假。江湖那麽大,他又是武林之主,她可以陪他去很多地方。

也許宣王看中的正是他這一身好武藝和武林之主的位子,他一聲號令,江湖中人豈敢不從?

可終究他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該來的永遠都避不掉。

容淵不再禁錮她,在**躺了兩天之後,她下床走動走動,卻見莊內之人紛紛往莊外跑去,個個手握武器,一臉凶神惡煞。

風酒酒心道不好,抓住門口的婢女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婢女端著托盤,上麵放著棉紗,看樣子是來給她換藥的,聽了她的話,抬起頭詫異道: "姑娘還不知道吧?蕭水寒帶著人打到山莊來了,聽說他是來救皇上的,已經殺了山莊很多人。不過莊內早就設好了埋伏,他不可能得逞,莊主故意放出的風聲,想將他甕中捉鱉……哎呀,姑娘,你去哪裏?你還沒換藥呢。 "她還沒說完,風酒酒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出了院子,腦海裏回響著婢女方才的話,她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他不能有事,她要去告訴他,皇上很好,她也很好,她會想辦法讓容淵放小皇帝回去,哪怕答應容淵的要求也可以,隻要他不出事就好。

離得越近,外麵打鬥之聲就越清晰,仿佛已經近到耳邊。她的心跳驟然加快,正要上前推門,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麵凶猛地踹開。

一大批人衝了進來,她還來不及分辨進來的人到底是誰,身旁一道白光忽閃,腰上忽然多了一隻有力的手臂,她被拉入結實的懷抱,整個人淩空而起。

那樣修長好看的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風酒酒再落地時, 已到了一棟樓閣的三樓頂端。頂端是個亭子,葉晚歌和君宴等人已經候在那裏。

"酒酒,你哪裏也別去。 "容淵的聲音有些冷硬,還有一點兒擔憂

風酒酒很想去找蕭水寒,可她明白現在已經走不了了。且不說她受了傷,便是完好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加上現在傷口又已經裂開,疼得她都有些恍惚。

掙開容淵,她站到最前麵向下望去,中間的院子裏,兩方人正在交鬥,一方退,一方步步緊逼,穿過那道門,他們就要進來了。

風酒酒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沒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這須臾間,大門被推開,一大批人衝了進來,而空中一紫一青兩個身影閃過,也落在了樓閣之前

風酒酒悲喜交加,驀然大喊一聲: "水寒,你們快走,這是個陰蕭水寒抬頭一望,原本思策著容淵為了對付他們可能會用到的手段,此刻看到她,周圍的打鬥似乎都成了浮光掠影,滿腦子竟隻存了一個念頭——

她受傷了!她竟然又受傷了,而且還傷得不輕"你對她做了什麽? "

蕭水寒看著容淵,冷聲質問

容淵不置可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無論做了什麽,今日過後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了。 "風酒酒心下一驚,卻見蕭水寒紫袍微掀,就要上來,身後葉晚歌的劍卻先他一步架在她的頸上: "水寒,你忘記她吧,她已經背叛了"你胡說什麽? "風酒酒氣得渾身顫抖,從那晚葉晚歌的臉被劃傷以後,她就覺得葉晚歌變了,變得有些瘋狂。這樣的她除了不殺蕭水寒和不背叛容淵,應該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吧,可這兩者之間又是那樣矛盾。

從那天起,她就每天戴著麵紗,那火紅的紗巾將她襯得越發妖媚周圍的打鬥愈演愈烈,蕭水寒卻隻盯著那柄劍。容淵見他已是怒火萬丈,抬手示意,下麵的人紛紛如潮水般散去,整個大院中隻剩下蕭水寒和柳夏檜一幹等人。

柳夏檜拿劍指著樓頂: "容莊主,我們都已經來了,有什麽招數就使出來吧,何必還裝神弄鬼! "

"你錯了。 "蕭水寒始終盯著葉晚歌手中的劍,冷笑道, "你應該稱他為宣王。 "

他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驚愕失色,除了葉晚歌和君宴之外,容淵的人都是臉色大變。蕭水寒的暗衛看起來訓練有素,一驚之下迅速恢複了平靜

柳夏檜匪夷所思,視線定在容淵臉上,像是要將他看穿一樣。風酒酒看了眼蕭水寒,又微微側頭看向容淵, 目光輕顫,盛滿了難以置信:"容大哥,你……你就是宣王? "

怎麽會?她明明見過宣王的,宣王的模樣與容大哥有天壤之別,他的臉上有一道深長的疤痕 ,而容大哥……不對!

她想起了此刻用劍逼著她的葉晚歌,葉晚歌曾經易容成老婆婆對她下過毒 ,難道是易容術?

"酒酒,你別聽他胡說……"容淵望進她的眼底,她的瞳仁微縮,看著他十分不解和失望,他的心竟像被針一下又一下地紮著,起起落落地疼起來

他垂下頭,俯視著下麵長身玉立的紫色身影: "蕭水寒,我乃荒月山莊莊主,怎的到你那裏竟成了宣王? ""你不敢承認?是怕酒酒會恨你? "蕭水寒勾起唇角,語氣卻漸漸露出厲色, "你隱藏得很好,看上去滴水不漏,沒有一絲破綻,葉晚歌的易容術就算再厲害,可眼神不會變,眼裏的野心不會變。武林大會之後,你利用酒酒來試探我,我便起了疑心,之後你又約玉將軍會麵,那日你不該出手來救酒酒,容莊主與宣王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這本身就是一件可疑的事情。後來在莫絕的逼迫下,你用自己來交換林重軒,柳夏檜替林重軒求情,我便猜到這個林重軒是假冒的,真正的林重軒已經死了,而後來玉啟勳留下的信也證實了我的想法。

"我故意放了他,一路尾隨,卻聽到他帶人去營救莊主,他說的是莊主,而北漠軍營的卻是宣王。再加上我的暗衛早就潛伏在了荒月山莊外麵,直到你再次出現在山莊,容淵都沒有出現過。 "容淵的神情微微一變,放聲一笑: "那又如何?碰巧我與宣王都想殺你,碰巧那次我有事去了,所以沒在荒月山莊裏,這又豈能斷定? ""的確,這世間有許多巧合。 "蕭水寒語速放緩,淡淡地說道,"如果我是容莊主,身為武林之首,我不可能聽命於宣王。當然,如果這些都隻是猜測的話,那麽宣王殺太後的那一劍 ,卻讓我真正確定了這個想法。有個細節興許很多人都沒有留意,雖然隻看到一眼,可那柄劍正是你參加武林大會時所用的那把。 "說到這裏,蕭水寒笑了一下,說道: "如果這些你都覺得不足以證明,那麽我方才出口試探,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 "容淵麵色大變: "好個城府深沉的蕭丞相!無論我是與不是,今日你都別想從這裏走出去了。 "

他大手一揮,如潮水般湧退的人又悄然出來,這一次的人數比之前多了兩倍不止 ,偌大的院子裏,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綽綽人影。

殺氣瞬間升騰而起。

蕭水寒的暗衛武功甚高,容淵的人武功也不弱,相交之下隻在於人數的差距 ,而此時容淵的人幾乎是蕭水寒的兩倍,一場酣戰在所難免。

風酒酒站在上麵,血腥味撲鼻而來,身上撕裂的痛讓她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望著下麵的打鬥,一顆心不自覺地往下墜。

周圍忽然升起一陣白色濃煙,濃煙很急很快,眨眼就蔓延了整個庭院。風酒酒揉了揉眼睛,可庭院的人已經被掩在濃煙之下,看不見了。

脖子上的劍一鬆,她身邊紅影飛閃,葉晚歌已經躍下頂樓,加入了下麵的混戰。

葉晚歌一步躍至蕭水寒身邊,火紅倩影在濃煙裏忽上忽下與蕭水寒激鬥,嘴裏卻忍不住提醒: "水寒,快走,這裏的濃煙有毒! "蕭水寒心下一震,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柳夏檜拋來一枚藥丸: "水寒,快吃了它,這煙有毒! "

蕭水寒接在手裏,卻沒有第一時間吞下去,而是朝樓頂望了一眼,身子忽然騰空而起,一步躍到風酒酒跟前,把手中的藥丸放進她的嘴裏。

容淵眉頭一皺,把風酒酒快速推向君宴, 自己則舉劍迎上蕭水寒,兩人從樓上戰到了樓下,看上去勢均力敵,誰也討不了什麽便宜。

"放箭! "濃煙逐漸升空,容淵怒喝一聲。

四周的庭院屋脊上,立刻有無數名手執弓弩的黑衣男子,他們半蹲在屋脊上,手中弓弩壓低,對準庭院裏的人。第一波射下去的時候,蕭水寒等人飛速躍起,下麵數聲慘叫,暗衛們多人斃命此時濃煙漸稀,下麵的情況可以觀察得一清二楚,蕭水寒的暗衛多數已經死在濃煙和弓弩之下,而餘下的少數沒有解藥,也隻憑著一股毅力吊著一口氣。

風酒酒看得心驚膽戰,眼見第二波又要射下去,她不管不顧衝到走廊 ,也顧不上肩上還在流血,翻身就從三樓跳了下去。身後的君宴快速上前欲要抓她,卻抓了個空

"酒酒! "蕭水寒一直用眼角餘光看著她,生怕君宴對她不利,此刻見她一跳,呼吸一滯。

風酒酒盡量施展輕功,可有傷在身,不能像以往那樣隨心所欲,落地時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才穩住身子,肩上的血流得更多了,她咬牙站起來。

第二波弓弩已經射下,有一支直逼她而來,她想擋卻已經沒了力氣。就在那支箭離她眼睛一寸之際,一柄匕首從樓上急速射下,把箭劈成數段

風酒酒抬頭一看,竟是君宴救了她。他翻身一躍要下來抓她,風酒酒一退,快速撿起地上的那柄匕首橫在自己頸邊。

"容大哥,我不管你是荒月山莊的莊主還是宣王,請你放蕭水寒他們離開。如果你放了他們,我願意答應你之前的要求,如果你不肯,我立刻死在你麵前! "

"住手! "

"酒酒! "

兩聲驚呼響起,蕭水寒和容淵同時偏過頭,激戰似乎因她的阻礙戛然而止。兩方的人都停了下來,君宴站在她的旁邊,阻擋蕭水寒等人靠近。蕭水寒欲要掠過去,身子方動,卻不知怎的忽然吐了一口鮮血。

柳夏檜一手掐住他的脈搏,麵色變得凝重,問道: "方才給你的解藥你沒吃? "

解藥?風酒酒一驚,那藥丸給她吃了 !看著他身上的血跡,她急得快要哭出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沒用 ,如果她也能像葉晚歌那樣厲害,能助他一臂之力該多好

她望著走向自己的容淵,聲音有些哽咽: "容大哥,你放了他,我求求你了,放過他們 !"

"酒酒,你別逼我,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也不會放了你。 "容淵輕輕皺眉,五指一抓,就將她頸邊的匕首甩落到一旁,溫柔地望著她,卻毫無退讓之意。

柳夏檜怒道: "宣王,你好卑鄙!若不是你拿酒酒作為要挾,水寒何至於如此 ! "他又看向風酒酒, "酒酒,你不要求他!今日無論如何,我們定能將你帶走! "

蕭水寒原本要派兵來圍剿的,可風酒酒在這裏,他怕她受傷 ,今日來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風酒酒和皇上 ,否則荒月山莊的人焉有活路。

"卑鄙? "容淵冷笑道,麵上竟浮現一絲扭曲的神色, "也許我是真的卑鄙,可那又怎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蕭水寒一直以來不也是如此做的?

"好啊,真是好大的一出戲啊! "

一聲戲謔響起,另一隊人從門口進來了,莫絕一身紅衣相當惹眼,跟在他身邊任兩人押著的正是當今皇上。

他麵色平靜,暗自將所有人巡視一圈,最後定在風酒酒身上,蹙了莫絕走到蕭水寒的右麵,望著蕭水寒嘴角的血跡,拍手笑道: "蕭丞相果然聰明,與我所想竟是別無二致,容莊主與宣王果然是同一個他說到這裏,身體飛速旋起,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一掌襲向容淵。容淵雖然不察,反應卻也迅速,連忙回擊,豈料莫絕不過聲東擊西,意不在殺人,另一手一挑一扯,從容淵臉上生生撕下一塊人皮麵具來。

傾世容顏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疤痕縱橫的臉,其中一條傷疤在臉上突起,從額角一直蜿蜒到下巴,看上去猙獰又可怖。

但即使是這樣,他臉上完好的部分還是依稀能辨出曾經的模樣,與小皇帝有幾分相似 ,若沒有這些傷疤,他的容貌亦是俊秀。

庭院裏響起一陣抽氣聲,柳夏檜張大了嘴,甚是不可思議。

容淵見眾人神色微微一怔,手下意識地按在臉上,怒火滔天地說道: "莫絕,你找死! "

他五指成爪,猛然對上莫絕

莫絕伸出手,連忙喊停: "宣王莫急,說好了一起殺了蕭水寒的,他還站在這裏呢,你卻急於來對付我,同盟可不是這麽當的! "容淵收手,盡管他的臉被燒傷,可一身氣度依舊未變,清冷而仙氣風酒酒看著他,這張臉她在酒樓時便見過, 當時急著逃命沒有細看,此刻再見,不知為何心裏竟也有些疼。他走到今日這一步,多半都是被楚靈芸逼的,當年他孤立無援、絕望無助的時候,不知道他又是怎麽撐過來的。

容淵與風酒酒對視半晌,麵上掠過一絲受傷,扭過頭不想讓她看到如此醜陋的自己,也不想看到她眼底憐憫的神色。

"宣哥哥……"

人群中傳來一聲呼喚,眾人一望,卻是小皇帝慢慢往前走了幾步,隔著數具屍體看著對麵的人, "宣哥哥,你還活著 ,真好! "小皇帝的臉上露出一絲見到親人的喜悅,可眼眶裏漫上了一層模糊的霧氣,讓人覺得他仿佛快樂並痛苦著。

"宣哥哥,對不起,是我母後害了你,若不是母後從中作梗 ,這個皇位原本是屬於你的,我替母後向你道歉……可你也殺了母後,這些仇恨我們就讓它過去好不好?我知道現在北漠軍中還有你的人,現在虎符就在他的手上,對這個皇位你勢在必得,它也本該就是你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將皇位拱手相讓,隻要宣哥哥不舉兵進城。一旦兩方開戰,整個京城將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血流成河,宣哥哥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吧?即使你贏了,也失了天下民心。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淚水在眼眶裏要掉不掉,那種明明想哭卻強裝出來的平靜,讓風酒酒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那一席君主之言,令在場人無不震驚,他小小年紀,卻展示了驚人的判決力和果敢的魄力,還有胸懷天下的明主大義。

容淵哪肯信他的話,聽他說完,隻譏諷一笑: "仇恨是這麽容易就能抵消的?楚靈芸一條人命,能與我母妃還有宣王府上百餘口人命相提並論嗎?我不僅殺你母後,還要連你也一同殺了,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宣哥哥……"

"別叫我宣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容淵憤怒地打斷他,大手一揮 :"放箭,讓他們通通死在這裏 !"他說完,攬住風酒酒往後退去。

冰冷的箭從四麵八方破空而來,莫絕迎劍抵擋 ,一把將小皇帝護在身後: "宣王這是要破釜沉舟,一網打盡了嗎? "容淵說道 :"先出手的人是你吧,莫侯爺 ?"嘴上這樣說,他心裏卻十分清楚,莫絕在朝堂有自己的黨羽, 日後他若將小皇帝拉下台,坐上皇位,還需要莫絕以及他的黨羽在朝廷之上支持他。

所以他才會選擇與莫絕同盟 ,否則他早就殺了莫絕。

莫絕妖異一笑,卻沒再說什麽。

另一邊蕭水寒低聲對柳夏檜說道: "我去救酒酒,你把皇上從莫絕那裏帶過來。

柳夏檜遲疑道: "你的傷……"

"我沒事,救了人即刻就走。 "

柳夏檜點頭,縱身掠了過去。蕭水寒飛起,落到風酒酒麵前,他正要伸手,一柄長劍橫挑,容淵已出手阻止。

葉晚歌和君宴都在搶小皇帝,無人挾持她,風酒酒望向對麵,蕭水寒的暗衛全部死了,隻剩下他和柳夏檜兩人。她暗自發誓,若今日不能安全離開 ,便陪他一起死在這裏。

肩上的血已經被風吹幹了,可疼痛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風酒酒咬著牙關,看著蕭水寒與容淵鬥在一起。這時,人群中的葉晚歌卻突然一聲高喝: "放! "

數不清的弓箭再一次激射而下,尤其對準蕭水寒的竟有三支。蕭水寒閃身避讓,容淵卻在此時故意一偏,挑劍將另一支箭朝他射去。

風酒酒大驚失色,用盡全力縱身掠起,擋在蕭水寒身後。容淵臉色一變,傾身就去阻止,而蕭水寒也似乎察覺到什麽,如閃電般抱住她,將她轉過來。

所有動作不過呼吸之間

"嗖"的一聲刺響 ,長長的箭緊緊沒入蕭水寒的右肩,他心下巨震,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和刺痛瞬間傳遍全身,喉嚨一股腥甜急衝,一口血噴在風酒酒身上。

他卻未做停留 ,攬著風酒酒在空中急轉,飛速掠至門口。柳夏檜雖還在與莫絕等人交手,可小皇帝已被他抱在懷裏。

"蕭水寒,這些箭都有劇毒,便是柳夏檜妙手回春,也解不了。 "容淵笑道。

風酒酒心驚肉跳,頓時麵如死灰。她側頭望去,蕭水寒蒼白的臉已變得暗淡無光,柳夏檜心裏著急,擋開眾人,快速來到蕭水寒身邊。

"水寒,你怎麽樣? "他擔憂地問道。

"沒事。 "蕭水寒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反手一掌打在胸口,將背上的箭震了出去,鮮血立刻噴湧出來,他手指快速急點。

"酒酒,他的心疾之症加這劇毒,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容淵大笑一陣,又看著風酒酒說道, "酒酒 ,解藥在我這裏,若你還想他活下去,就過來這裏。 "

風酒酒心念一動,正想答話,腰上的手卻驟然一緊,蕭水寒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威脅: "風酒酒,你敢! "她當然不敢,可他快死了,那她還有什麽不敢?為了他 ,哪怕要了她的命,她也是甘之如飴的。

她的腳挪開半寸,僅僅半寸,他的眼神就已經變了,變得狠戾,不知是毒性發作還是心疾作祟,鮮血順著他的唇角噴湧而出。

風酒酒的腳步頓了一下,又快步跑向對麵,身後傳來倒地的聲響和柳夏檜的驚呼。她捂著嘴 ,兩行淚滾落而下。

風酒酒留在了荒月山莊,容淵說柳夏檜一定會替蕭水寒壓製他的毒素,他不會馬上就死。待他江山初定,他必定給她解藥救活蕭水寒,然後迎她入宮

他要的是江山,而她要的不過是一枚解藥荒月山莊的人都很忙,風酒酒知道,容淵正在緊鑼密鼓地調兵,北漠的兵力基本全部掌握在他手裏,終究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離蕭水寒中毒已經過去了兩天,風酒酒整夜失眠,也不知他的傷怎麽樣了。她留在荒月山莊,他會不會很生氣?這樣想著,她便怎樣也睡不著了

待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風酒酒迫不及待地跑去容淵的房裏。今日他出莊了,辰時過後就會回來,在他回來之前,她必須盡快找出解藥。

房內的櫃子、塌底、暗格,連枕頭下麵也沒放過,風酒酒卻沒找到一樣類似解藥的東西。就在她一籌莫展時,房門 "砰"地一下從外麵推開了

她一驚,本能地往床後麵躲,那人卻先一步笑了起來: "別躲了從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風酒酒緩緩轉過身,不說話也不生氣,隻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那意思看在葉晚歌眼裏就是 "要殺要剮都隨你便" 。

她又勾唇笑了一下,紅色的麵紗遮住她的笑容,可從她眼底仍能看出一絲欣悅。她從腰間拿出一個白色小瓶子,捏在指尖晃了晃: "你在找這個吧?冥毒的解藥。 "

看到風酒酒一臉欣喜的樣子,她將解藥朝前一擲,不假思索地丟了過去

"拿著解藥趕緊跟我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風酒酒將解藥攥在手心,疑惑地問道: "為什麽突然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幫水寒,莊主遲早會帶兵進京,如果他現在死了,肯定會遺憾一輩子。風酒酒,你回去告訴蕭水寒,這解藥是我葉晚歌給他的。 "葉晚歌說著,又將掛在腰間的一個包袱朝她甩過去, "把這個換上,跟我走。 "

那是一套下人的服飾,風酒酒很快就把衣服換下,跟隨在葉晚歌的後麵假扮成下人出了山莊。葉晚歌一直將她送出山門 ,這一路也是她們兩人之間相處最平心靜氣的一次。

臨走前,風酒酒回頭對她說了聲 "謝謝" ,也是那一回頭,她才看清葉晚歌望過來的眼神裏滿是不舍、痛楚,還有絕望 ,像是對一樣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徹底告別。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盡頭,葉晚歌卻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她看著風酒酒一點一點淡出視線 ,心裏像有一塊突然空了,疼得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藏在心底這麽多年的感情終於還是要放手了, 當她看到他願為風酒酒以命相搏的時候,她便知道,此生她都沒有機會了,那個人對待感情與她是一樣的態度,一旦愛了便是一生。是了,他愛的人是風酒酒,那個在她看來很傻又很天真的女孩。

容淵對她有恩,他的心願就是她的心願,她不能追隨蕭水寒而去,容淵要江山,那她便竭盡全力助他奪得江山。她曾立過誓,永不會背叛他,雖然他的做法有時十分過激,可他也是被逼成魔,沒人知道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受過多少傷,挨過多少苦,沒有人關心過他、守護過他。

他一個堂堂皇子,竟被逼迫到上街乞討,那年他如同瘋子一樣,這些過往從來沒有人知道,可她是與他一同熬過來的,再沒人比她更明白他心中的恨。

她希望助他完成心願,然後再去完成自己的心願,與蕭水寒廝守一生。可等她去找蕭水寒,他卻已經娶了別人,她痛心疾首,所以她恨風酒酒

今天放她走,還是因為蕭水寒,他不想讓風酒酒死,那她便救,他中毒 ,那她便給解藥,這樣他一輩子都欠她的……欠得越多,下輩子他們就還會相遇。

那時候,她會要他還清這輩子所有的債,一生隻愛上她一個人……吃過風酒酒帶回去的解藥之後,蕭水寒身上的毒素徹底清除,可他的心疾之症已十分嚴重,柳夏檜的藥也隻能暫時壓製。

風酒酒想帶他去南海找歐陽漓前輩,可京城需要他,戰事已是岌岌可危,一觸即發。隻因容淵帶領北漠十萬兵馬壓境,與莫絕裏應外合之下開始逼宮。有了莫絕的接應,容淵很快帶著人直接殺進了皇宮。

逼宮那日已將近年關,京城下了很大的雪,狂風亂卷,雪花漫天飛舞

風酒酒隨蕭水寒入宮,與玉悠婷一起在偏殿等著小皇帝,他年紀那麽小就經曆了這麽多的變故,她們兩人時常來宮中陪他。

散早朝後,小皇帝剛到偏殿,遠遠地就聽到一陣廝殺之聲,接著就有人進來稟報說宣王闖進宮來,在安午門與禁軍打起來了。

等他們趕到安午門,冰冷的雪地裏已堆了數具屍體,而亂象已被蕭水寒控製,所有文武百官散朝後還沒走出皇宮,就被堵在了安午門。

容淵站在安午門下看著眾人,厚厚的雪地上全是他們的腳印,他身後站著君宴和北漠眾將士,不該來的都來了,卻獨獨沒有看到葉晚歌。

風酒酒還在想葉晚歌為何沒來,就聽到容淵胸有成竹地笑道: "整個京城已在我的掌控之下,你們從邊關調回來的軍隊,加上京中禁軍也不過七萬,勝負已定。若不想生靈塗炭,妻兒死於非命,現在就是你們這些文武百官選擇的時候,若願效忠於我,待登基之後,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若願意陪皇甫玄一起死,本王也成全你們。 "他手握寒劍,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周圍死一般的沉寂,過了好一會兒,有些大臣開始慢慢站到了容淵那邊。莫絕揮了揮手,他的黨羽也皆站了過去。

風酒酒和小皇帝三人站在百級台階上望著下麵,四周幾百個禁軍將他們團團圍起來,護著小皇帝。隔著重重人頭,她看著下麵那些人挪得隻剩下幾個蕭水寒的心腹。

小皇帝似乎看不下去,眉上凝著一層寒霜 ,指著莫絕,鎮定地問道: "莫侯爺,他給了你什麽,讓你這樣幫他? ""也沒什麽。 "莫絕聳聳肩說道, "蕭水寒一日不死,這朝堂就一日不安寧,我幫他也等於幫我自己。隻要宣王稱帝,我便可位居丞相之職 ,將蕭水寒踩在腳下,而他免不了一死,我這輩子最痛恨的人也不過是一個蕭水寒而已。 "

這話說得那麽無所謂,卻又令在場人無不唏噓 ,為了他要的權力,為了要一個人死,他竟不惜一切。這場爭奪其實就是一場賭局,賭贏了,得到他要的;輸了,便是他的命。

子,竟為一己私欲挑起政變,虧得當初我還準備將酒酒許配給你,老夫真是瞎了眼,看錯了你! "

風酒酒臉色一黑,老頭子什麽時候還有過這種想法?幸好他沒付諸行動,否則蕭家豈不是要絕後了?

她默默地瞥了蕭水寒一眼,他正望著容淵,臉上一片灰敗之色。

風酒酒一驚,難道連他也沒有辦法挽救了嗎?從關邊調回來的兵馬目前隻有這一支提前趕到了京城,其餘還在半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他們趕回來,隻怕那寶座之上的人也已經易主。

身旁的小皇帝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 ,他顯得很平靜,平靜得讓風酒酒覺得恐慌,她再次扭頭看向眾人。

那些還願意堅持的大臣們看著蕭水寒,知道事已成定局 ,不禁顫抖著手麵對小皇帝的方向跪了下去,有些老臣甚至掩著袖子潸然淚下。

蕭水寒站在皚皚白雪裏一動不動,許久之後,眾人聽他淡然地說道: "君宴,你連你弟弟最後一麵都不想見嗎? "眾人不料他開口第一句竟是這個,紛紛望向君宴。

君宴一愣,猛地抬頭看向蕭水寒,他抿緊嘴唇,似乎在拚命掙紮,好一會兒才答道: "我沒有弟弟,我的弟弟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容淵怒道: "蕭水寒,你休要挑撥離間! "蕭水寒低笑一聲,指尖在腰間一抹,抽出一柄鋒利的軟劍來: "那好,本相什麽也不說,你來與本相對決一場,若你勝了,本相任你處置;若你輸了,本相就請你看一場好戲。 "在場中大多數人隻知道蕭水寒體弱多病,卻並不知他有一身武功,眼下見他突然拔出一柄長劍,都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晴。

"好,我奉陪!武林大會的時候就想與你一較高下,那日在荒月山莊也沒有過癮 ,今天就真正比試一場。 "容淵想也不想就答道。

眼下的情況他已經占盡優勢,勝負十分明顯,蕭水寒不可能有機會翻身,那麽在了結他們之前,與他酣戰一場又有何不可?

這麽多年以來,蕭水寒是他遇到的一個強勁而難得的對手。

兩人很快戰在一起,長劍在空中激烈碰撞,閃出刺眼的火花。他們的速度奇快無比,劍風淩厲,看不清他們具體如何出手,隻看到空中一白一紫兩道光影飄忽不定,在風雪中忽撞忽退,一陣又一陣的猛烈氣息便從空中震**開來。

風酒酒看得提心吊膽,蕭水寒這樣大動幹戈,心疾之症必定會壓製不住,他的身體本來剛恢複,天氣又這麽冷……"風酒酒,你的夫君為朕做了太多,你放心,即便朕死了,也不會讓他死的。 "小皇帝低聲說完,往台階下邁了一步。

玉悠婷連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皇上,你不能下去,現在很危聽到這聲驚呼,風酒酒才收回視線。小皇帝不顧眾人圍阻, 已經一步步走下了台階,風酒酒一個箭步衝到他麵前,大聲說道: "你不能去,哪怕今日我們都為你而死,也會護你逃出去! ""朕不要你們都為了朕去死,是朕沒能力保護你們,最沒用的人是朕,最該死的人也是朕! "小皇帝的眼裏彌漫著巨大的恐慌,神情悲憫地怒視著風酒酒, "朕不會逃!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朕寧願血濺安午門,也不會逃! "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怒吼著說出來的。風酒酒本氣怒難當,聽了這話隻覺一陣悲苦,冷風凍得她渾身冰涼,她也禁不住輕輕顫抖起來,心裏一片悲涼。

所有的美好都要在這裏結束了,這樣也好,有這麽多人陪著,至少小皇帝不會再覺得孤單。

"天啊……"風酒酒陷入自己的思緒裏無法自拔,耳邊玉悠婷的一聲尖叫卻將她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

她看去,隻見緊閉的安午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兩名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其中一位正是柳夏檜,另一位是個身著鎧甲的高大男子,他從風雪中快步走到小皇帝麵前,手執長戟彎膝跪下: "末將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

所有人皆被此人震住了,風酒酒大驚失色,退了一大步,麵前的人竟然是死去的玉啟勳玉將軍!

"爹!是你嗎?爹……"玉悠婷的眼睛一眨不眨,淚水瞬間滾落下來。

玉啟勳心疼地看了看玉悠婷,又垂下頭去,小皇帝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扶起玉啟勳: "玉將軍,這是怎麽回事? "玉啟勳笑道: "這一切都是蕭丞相的安排。 "他轉過頭朝前麵望去,蕭水寒和容淵已經停止打鬥,他剛收劍 ,一口血便再壓製不住吐了出來,風酒酒連忙上前扶住他。

他們兩人誰也沒能傷了誰,可蕭水寒的心疾又複發了。

容淵舉劍朝前一指,怒聲喝道: "蕭水寒,原來你方才要求比武是想拖延時間! "

蕭水寒皺眉咳了咳,沉聲道: "你現在才明白 ,已經遲了。 ""那可不一定,即便玉啟勳沒死又能奈我如何? "他看了一眼玉啟勳,笑道, "他哪裏還有一兵一卒來對付我? ""你且向後看看。 "蕭水寒冷聲道。

安午門外已有數名邊關大將駐守門口,而容淵的人不知何時被這些人全部替換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能,不可能!你調遣的兵力應該還沒回來,不可能這麽快趕到! "容淵猶不肯相信。

柳夏檜見他那副模樣,露出一抹輕笑,隻覺得痛快淋漓: "有什麽不可能的,兵力被阻在半途的風雪中,但那隻是一小部分,是故意施給你們看的障眼法。真正的主力早已連夜往回趕,在今晨就抵達了上京部分埋伏在城外,部分潛藏在宮內各個入口 ,可惜我們低估了你帶進京的兵力,人數上仍有很大的差距,而玉將軍帶領的大軍因人數龐大,風雪難行,還阻在半途中……

"沒辦法,我們隻好八百裏加急,讓玉將軍帶領大軍火速赴京,拚的也就是此刻,所幸我們不負所望,及時趕了回來! ""正如柳神醫所說,事情確是如此。 "玉啟勳麵朝眾臣道, "之前太後把我打入天牢,是怕我與宣王合謀,我也想以死示清白,可蕭丞相不許,便讓我藏起來待命。救太後那日命危,亦是柳神醫將我救了回來,其餘便是聽從丞相安排,詐死瞞過所有人耳目, 目的就是要讓宣王疏於防備。 "

眾人恍然大悟,皆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蕭水寒,風酒酒一雙靈動的眼睛隻差冒出花來,她家相爺太厲害了!還以為今天死定了,卻不想突然起死回生……好戲劇性,好感動!

她抱緊蕭水寒的胳膊感慨著,身後風大學士已經淚流滿麵,嘴裏不斷喃喃道: "實在太聰明了,比我當年聰明很多啊。孩子他娘啊,你肚子不行,眼光倒是不錯啊,生了個蠢閨女,卻選了個厲害的姑爺,以後我就不用操心了……"

他還在叨叨,風酒酒一張俏臉已經黑了,老頭子,有你這麽嫌棄自己閨女的嗎?

"那又怎麽樣?如果兩方真的打起來,還不一定誰輸誰贏! "容淵沉下臉,似乎要孤注一擲。他有八萬兵馬,加上莫絕的親兵,以及歸附於莫絕的禁軍 ,如果抗衡起來,結局也未可料。

他朝莫絕使了個眼色,卻見莫絕妖嬈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 :"你沒有機會了,宣王。 "

聽了他的話,容淵的麵色越發陰沉莫絕笑著順了順胸前的青絲,長長地歎了一聲: "唉,我乃先帝親封的侯爵,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背叛他老人家呢?雖然我愛權力,可也知道你若稱王,這天下還有我什麽事?蕭水寒這人即使討厭,可他允諾隻要活捉了你,就永遠退出朝堂,這個**實在太大了,我呢………一時沒把持住,就答應他了。

"是我把你引進宮來的,害你被甕中捉鱉了,實在對不起。 "莫絕說得十分委屈慚愧,可他麵上無一點兒慚愧之色,反而笑吟吟的,像撿了什麽天大的寶物

這一波又一波的刺激……風酒酒的大腦被刺激得一片空白 ,身後風大學士已經嗷嗷哭起來: "兔崽子,老子錯怪你了,一不留神又看走了風酒酒聽了哭笑不得,那些大臣見容淵大勢已去,連忙跪到小皇帝腳下高呼萬歲。

"來人,把反叛之人通通抓起來。 "蕭水寒下令,候在安午門下的將士驀地一擁而上。

白雪之中,風酒酒隻看到容淵與君宴背靠背迎擊的場景,他的人一個一個倒下,最後隻剩下他們兩個,那些大臣經曆了方才凶險的一幕,一個個高喊著殺了宣王。

十幾萬兵馬風塵仆仆趕回京救駕 ,此時亦是憤怒異常,即便宣王也是先皇的子嗣,他們亦沒有手下留情,像在荒月山莊一樣,無數的箭朝他們射了過去。

風酒酒不忍再看,緩緩閉上眼睛。待她再睜開時,容淵已經墜落在地,半跪在冰雪中,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他的腿上躺著中箭的君宴。

君宴為了救他,身上紮了十幾支箭羽,其中三支正中胸口。

柳夏檜大喊著 "住手" ,朝前方跑了過去。他跪在君宴身前,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落在君宴臉上。

君宴朝他一笑,緩緩說道 :"是哥對不起你,但他對哥哥有恩,這是哥哥欠……欠他的……"

柳夏檜替他闔上雙眼, 自始至終痛得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容淵的目光有一瞬間的空洞,然後頹敗地將長劍擲於地上,突然像瘋了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蕭水寒 ,這一次是你贏了,我甘願伏誅!

他不再反抗,讓人把他縛住,眾將士一致要將他斬立決,小皇帝卻阻止了 : "他是父皇的子嗣,是當朝宣王,不能留他一命嗎? "他的話音剛落,除蕭水寒外,滿朝文武全部跪了下去: "皇上三思,謀逆者,定斬無疑。 "

自古以來,無論是外戚還是皇帝的兒子,但凡舉兵謀反,下場無一不是慘死。若放虎歸山,說不定又會生出怎樣的禍事,大燕早有律例,謀逆者,以誅九族之罪論處。

風酒酒明白大臣們的擔憂 ,可她的心裏隱隱有些酸楚,她心疼宣王的所有遭遇。他引發這場政變,死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又害得蕭水寒心疾難愈,她本該恨他的,可不知為何,她又覺得他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不管是對君宴,對葉晚歌,還是對她,抑或是蕭水寒,很多次他都沒有下毒手。

"此事容後再議 ,將他押入天牢。 "小皇帝的眼圈微微泛紅,什麽也沒說,轉身回宮了。

容淵就這樣被帶走了,臨行前他深深地望了風酒酒一眼,勾著嘴角朝她微微一笑,風酒酒的眼淚霎時奪眶而出。

她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與他之間的點點滴滴,從相識相知再到後來的相對,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傷過她。

"風酒酒,你再為了別的男人哭哭啼啼,信不信本相去鞭屍! "蕭水寒怒吼道

這個沒人性的家夥,人都死了他還不放過!

風酒酒大驚而起: "蕭水寒,你再凶我,信不信我以後不給你們蕭家傳宗接代了! "

蕭水寒耳根一紅,扭過頭不出聲了,小皇帝在旁邊忍不住鄙視道:"蕭愛卿 ,你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 ""閉嘴!我已經不是朝廷官員,別用那麽惡心的稱呼叫我! "蕭水寒炸毛了,一張俊臉頓時拉得比馬臉還長。

小皇帝不怕死地繼續說道: "雖然你已經辭去丞相一職,可天下人都是朕的子民,蕭愛卿也永遠都是大燕的第一丞相。 ""你再喊一句試試! "蕭水寒麵沉如水。

"蕭愛卿 ,你這是惱羞成怒……啊啊啊!你敢謀殺天子 !啊啊蕭水寒腰間的軟劍赫然出鞘,冷光一閃,小皇帝立刻大叫著跑出了相府

風酒酒望著小皇帝跑遠的背影,搖頭鄙視道: "沒出息。 "蕭水寒的目光立刻盯在她身上,慢慢朝她走了過去。風酒酒見狀,撒腿就準備開跑, 自從不當官以後,這家夥變得好可怕,救命啊!

奈何還沒跑幾步,就被他揪住了衣領,風酒酒方才胸懷萬丈的氣勢頓時就蔫了,顫巍巍地問道: "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傳宗接代! "蕭水寒冷笑著將軟劍歸鞘,將她整個人往腋下一夾,朝房內走去。

房門 "砰"的一聲被踹開,又 "砰"的一聲迅速關上,後來,風酒酒才聽說宣王並沒有以國禮來葬,有個醜陋的女子將他的屍體帶走了,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她把容淵帶去了哪裏,隻知道她一身長長的紅裙 ,身姿曼妙,麵相卻極醜。

很多年後,她才從柳夏檜口中知道,那女子就是葉晚歌,是蕭水寒帶她進宮,把容淵的軀體交給了她。

冥毒的解藥是她以毀容的代價換來的,容淵把她趕出了山莊,可她最終還是來迎他了。他怕謀反敗北而放她離開,她還給他一場關乎尊嚴的送葬

除去這場叛亂,說到底,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因情而生,又因情而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