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神秘浮字

入夜,紀家府邸第一次出現幾乎能夠聽到心跳的靜。

平日裏,紀家都有六班巡邏隊伍,徹夜不停地走動在後院內,可今天那些巡邏隊也被赤陽殿征調過去封禁竹山和城門了。

偌大的紀家庭院,目前隻剩下族內之人和數百仆人。

穿過水榭,走過竹林,那百花爭豔的花圃中便是紀瑤兒住的地方。此刻的房間內閃爍著燭火,紀瑤兒麵對著銅鏡,梳理著頭發。

“對於天降之物可有消息?”忽然,紀瑤兒的眼神掃向左手邊的那片黑暗裏,淡淡地問道。

“並非什麽神物,隻不過是隕石而已。”沉寂稍許,那黑暗裏竟然傳出低沉沙啞的聲音,聽上去更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隕石?”紀瑤兒忽然停止手裏的動作,慢慢起身,繼而在黑暗前來回徘徊,半晌之後,言道,“赤陽殿會為這塊隕石而如此大費周章?這有點說不過去啊!”

“你在懷疑我族祭司的能力?”聲音冰冷的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更像是機器的聲音。

“沒有!”紀瑤兒正色道,“我隻是在懷疑赤陽殿的動機。”

“需要我去查查嗎?”

“嗯!”思索片刻,紀瑤兒點了點頭,十四歲少女的雙眸內竟閃爍著與年紀不符的那份冷靜與謹慎,“你要小心行事,不能露出任何馬腳。”

話語完畢,黑暗內再沒有任何的聲音傳出,想來那神秘人已經離開。

紀烽屋內!

紀烽在屋裏又開始運起手印,胸膛微微起伏,呼吸間的循環慢慢地誘導著原玄靈蟲分裂傳播,與此同時,手腕上的玉鐲再次裂出第五條裂痕,五根裂痕宛若虯龍般交叉盤錯。

隱隱之光並未讓紀烽產生任何懷疑,隻是片刻,那毫光便悄然而逝,似乎從來就沒出現過一般。

但恰恰是毫光消失之後,紀家出現了詭異的事。

三堂姐紀燕、二堂弟紀虎、六堂哥紀成等,包括紀烽在內的六人屋內,皆出現一行詭異的藍色浮字出現在六人眼前:後天午時,竹山之北。

隻是幾個呼吸間,那字便如雲煙般消失不見。

“是誰?既然有膽闖紀家,為何沒膽出來一見呢?”紀成騰身衝出屋外,眼神宛若雷達般掃視著周遭,邊看邊說道。

“後天午時,竹山之北?”紀燕在確定屋外的確無人後,回到屋內揣摩著剛剛出現的八個字,“赤陽殿說,近日竹山將天降凶物,可偏偏這時這八個字出現,難道說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凶物,而是神物?”

“難道是神物選主?”紀烽幾乎脫口而出,心頭不由地燃起希望火苗。

九年,從五歲那年的第一次測驗,紀烽就在他人的嘲諷和異樣眼光下生活了整整九年。

他承受著比別人重百倍的生活壓力。

那些長老會的長老們,總是尋找各種機會來羞辱紀烽,可紀烽知道,他們其實是讓父親難看。

為了自己,為了父親,紀烽九年來也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但付出並未給他帶來希望的結果,就在迷茫痛苦之際,竹山上的天降“神物”對於紀烽來說就像是明燈,讓他重燃了希望之火。

到底是神物呢?還是隕石呢?

誰知道呢?

反正在紀烽心中認定它是神物就行。即便紀瑤兒明確告訴紀烽那是隕石,也絲毫沒有改變紀烽的想法,反而兩人還吵了一架。

紀烽屋內。

“哼…”紀烽順手將手邊的茶杯打到了地上,麵色難看地說道,“隕石?哼,不過是她想得到神物而找的借口而已。說什麽烽哥哥最棒,說什麽烽哥哥要努力,其實骨子裏和其他人一樣,都想我永遠是廢物,看我出醜。哼,好毒的心。”

與此同時,屋外的紀瑤兒靜靜地流下了眼淚,她不明白,為何善意提醒會讓紀烽這麽生氣,甚至於認為自己好毒?

“我毒嗎?哈”

紀瑤兒跌跌撞撞地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整個人宛若被風雨璀璨的花朵,憔悴麵容讓人看著心碎。

屋內銅鏡前。

紀瑤兒任憑淚水掛滿臉頰,雙手機械似的梳理著肩前的那縷秀發,嘴裏嘀咕著,“原來我在他心中是這樣的!嗬嗬……”

起風了,窗簾詭異的飄動後便停了下來,紀瑤兒連忙擦拭掉眼淚,眼神看了看那黑色的角落。

“他欺負你了?”依舊是那蒼老且沙啞的聲音。

“沒有!是別人。”紀瑤兒背過臉,用手狠狠地擦掉臉頰上殘留的淚痕。

“嗬,這個理由真不好。在整個紀家,除了他,誰也不能讓你生氣,這點你估計比我要清楚的多。”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那樣說我?”紀瑤兒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我不明白。”

“你不應該怪他!而是應該理解他,幫助他。”

“理解?”

“他長期生活在別人的嘲諷中,太過渴望得到外物來改變現狀,如今竹山之事成為他迷茫生活內的明燈,這就是希望,而你卻在這時要破滅他的希望,這與殺了他,又有什麽區別呢?”

“按你的意思,我傷他傷的更深?”紀瑤兒從未想過這點,“可我隻是想保護烽哥哥。”

“理解他,這不也是保護嗎?或許他更希望他能保護你。”

“對,我明白了!烽哥哥是個男孩子,有自己的尊嚴。”紀瑤兒平複心情後,便皺眉問道,“烽哥哥有提到八個浮字,明日午時,竹山之北,會是赤陽殿的陰謀嗎?”

“或許吧!“黑暗的角落一時間陷入沉寂,半晌之後,才緩緩響起,”帝都宮本家族的方氏和宮本卿昨夜過來了!”

“她?”";紀瑤兒的臉色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她來做什麽?”

“她在文崗城唯一的牽絆不就是他嗎?這點你早應該清楚。”又是半晌的停頓,屋內彌漫著緊張糾結的氣氛,“你該清楚,他們是指腹為婚,而你們隻不過是半路冤家。”

“嗬半路冤家!”紀瑤兒冷笑一聲,繼而落座在銅鏡前,無目的地梳理著肩前的那縷早已平順的秀發。

角落內未傳出聲音,屋內又寂靜的似乎聽到心跳聲,片刻之後,那蒼老之聲再次傳出,“瑤兒,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不屬於這裏,你來此是有目的的。”

“唉……”長歎口氣後,紀瑤兒將那縷秀發扔回了腦後,起身,背對著角落說道,“明天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阻止烽哥哥前往竹山,至於其他的事,我現在不想考慮。”

“你有辦法?”

聞言,紀瑤兒的眼神裏竟閃過一絲無奈和痛苦,但那神色也是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目前烽哥哥最在乎的人,或許隻有紀叔叔了。”

“你準備……”

“今天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多了?沒人可以傷害烽哥哥。至於你,哼,最好祈禱那的確是隕石。”紀瑤兒說完便徑直走出門外,留下那黑暗角落的人獨自哀歎。

紀烽屋內。

滴滴鮮血順著手指落在潔白的茶杯碎片上,殷紅的有些刺目,就在剛剛,紀烽平複心情後準備撿起碎片時,不小心被碎片劃開了一道口子。

“這難道就是懲罰嗎?”紀烽的腦海中回放著一年多來紀瑤兒的種種片段,那種甜入心坎的感覺油然而生,“唉,我真是個大笨蛋,我怎麽能懷疑她關心我的動機呢?”

回憶越多,紀烽就越自責,自責自己的口無遮攔,自責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凝視著手指上漸漸停止的流血,在看看先前紀瑤兒站的那個地方,不由地搖頭說道:“此刻想必她的心比我更加的痛吧!對不起,瑤兒。”

腦海中的片段不知何時被那八個字代替,紀烽的自責瞬間被希望之火焚滅,眼露堅毅的神色,“瑤兒,你要等我。明天,隻要過了明天,我便可以擺脫困我九年的枷鎖,那時隨你如何的打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