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永恒詛咒】

在曆史長河的某一個點,那是一個刹那時間的回眸。

在和煦的陽光之下,在清淺溪流之畔,紫衣少女驀然回首,卻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不應該出現的歲月滄桑。

難道他所說的事情,俱都是真實的?

可是,又教她怎能相信?

彩虹依舊橫亙在兩人之間,少年滿懷癡情的雙眼,依舊在微笑著、在癡癡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複。許久之後,她終是緩緩放下手中長劍,迷茫說道:“你說的話,又教我如何能夠相信?”

少年緩緩前進一步,來到她身前尺餘處,微笑著說道:“你手中的彩虹,便就不是最好的證明麽?六千六百七十四年之前,那一世是我們最有可能破除詛咒的一世,我們待在那傳說之中虛無縹緲的昆侖之巔,一同修習無上神通,希冀突破到從未曾有過的境界,而後,便就能夠將這宿命枷鎖一般的詛咒破除。隻是,我們終究還是失敗,功虧一簣,隻能再度陷入宿命的輪回之中。”

“哼!”少年正說得傷悲之時,隻聽那紫衣少女重重冷哼一聲,她雙眼之中的迷惘已然一去不複返,再次回複原先那般冷笑著說道:“這便就是你要告訴我的,所謂‘我從何處而來,將要去往何處’的答案麽?”

少年抬頭看她,許久之後緩緩的搖了搖頭,淺聲說道:“是的,這就是那一個答案。你從輪回中來,因為宿命,所以來到這帝都長安,來到我的身畔。霓裳,你要相信我,這一世我們定會破除那詛咒,解除輪回宿命附在我們身上的枷鎖。”

“哼!我為何要相信你,你以為你說這些鬼話,我就會傻傻的跟你走麽?癡人說夢罷了!”紫衣少女冷眼看著少年,手中的彩虹長劍,散發著零星點點的異樣光芒。

少年的神色變得怪異之極,他盯著紫衣少女,許久之後緩緩開口說道:“霓裳,霓裳,你怎麽能夠將我忘記了呢?”說罷,激動的朝前行進一步,伸手欲撫摸紫衣少女的臉頰。

卻見那紫衣少女驀然倒退一步,手中彩虹長劍驀然向前伸進一寸,恰恰刺到少年左胸處,點點血跡自傷口處沁了出來。

“霓裳……”少年依舊微笑看著紫衣少女,似乎他的眼睛根本看不到那閃爍著七彩絢爛光彩的彩虹長劍。

紫衣少女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一震,手中長劍丟到地麵上,“咣當……”一聲,格外脆響。

少年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然後軟軟倒了下去,紫衣少女雖似不會絲毫神通,但她手中的彩虹長劍,卻是絕世少有的神兵利器,隻輕輕一點,便已然讓那少年身受重傷。

“你,你怎麽了?”紫衣少女朝前行進一步,將少年籠在懷裏,輕聲問道。

少年隻微笑著搖了搖頭,虛弱說道:“霓裳,我沒事的。”說罷,便昏迷過去,待再醒來的時候,卻已然是朗月懸空、滿天星辰。

少年醒來之後,立即抬首向四周看去,卻見那紫衣少女依舊站在他身畔不遠處,神色淒迷的看著他,而他的那匹白色駿馬,此時正匍匐臥在他的身邊。

少年朝紫衣少女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撫摸著白馬神駿的鬃毛,輕聲笑著說道:“馬兒,馬兒,你可還記得她麽?”馬兒卻隻是依舊臥在那裏,並不準備搭理他,他自嘲一笑,輕聲說道:“唉,我竟是已經忘了,當初她離去的時候,卻是還沒有你的呢!”

馬兒依舊臥倒在地,並不搭理他。

卻聽紫衣少女忽然出聲說道:“你…你真的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麽?”

少年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掙紮著站起身子,微笑著反問道:“你看我,心中應該是多大年齡?”

紫衣少女偏著頭微微思考片刻,出聲說道:“最多應該不過五十歲罷!”

少年微微搖了搖頭,紫衣少女奇怪道:“難道你已經真的活到一百多歲了麽?”

少年微笑說道:“我現在…卻是連五十歲都還沒有,隻不過二十出頭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你的年齡是一樣的。”

紫衣少女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我卻是不知道自己年齡的,甚至,甚至連自己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也都不知曉。”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我知道的。”卻不待那紫衣少女出口相詢,他繼續說道:“你先別說話,且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紫衣少女怔了一怔,而後微微點了點頭,蹙眉指著他的傷口處,開口說道:“你的傷……”

少年微笑說道:“沒有事兒的,霓裳,你不要擔心。”頓了一頓,而後接著說道:“這個故事,要從帝都長安的一戶大戶人家說起,這戶人家有錢有勢,家主更是帝國少有的大人物之一,然而人生如意似他,卻終究是有不順心的事情的,他們家家丁興旺,然而他年逾百歲,卻依舊膝下無子。這件事情,一直困擾著他,他甚至娶了許多房姬妾,卻依舊於事無補。”

“後來,突然有一天,他的某一方小妾忽然有孕在身,他自然當寶一樣護在自己的視線之內,然而卻又不知因何緣故,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懷胎十六個月而孕,而他的孩子確實到了三年之後,依舊毫無生下的跡象,於是在帝國的上層社會之中,開始有流言蜚語私下裏傳遞著,許多人都說他的孩子出生之後必定會是一個妖孽。”

“妖孽,妖孽啊!那位權勢熏天的家主自然是不願意相信的,然而他卻從此多疑了起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姬妾是否背著自己偷情,不然的話又怎麽惹怒天神,降下禍事在他家裏。終於有一天,他持劍來到小妾的房中,正見小妾在和一個仆人說話,神色略有怪異,惱羞成怒的他,立即舉劍向小妾和仆人擊去,卻見那仆人立即撞柱而死,而小妾更是直接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給直接嚇昏了過去。”

“事情,便就在那一刻,發生了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變故,就在那個小妾昏迷過去的時候,卻見一道淡藍色光彩,緩緩在她的腹間閃爍,家主立即心中甚為奇怪,連連遣人喚來醫師,然而醫師未來,那小妾便就已然分娩,孕育出一個嬰兒,卻在嬰兒降生的那一刻,痛苦死在床榻之上,家主心痛不已,一邊照料那才出生的幼兒,一邊暗自探查這其中的曲折。”

“卻說那幼兒到三歲的時候,猶是不言不語,目光呆滯,竟是一個癡呆兒的模樣,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太過顯赫,倒是未曾有人對他言語不敬。他的模樣,讓家主又喜又恨,卻終究是奈何不得,隻能暗罵他是天生克製他的一個克星,將他養在深宅大院之中,竟是鮮有人知曉他的存在。”

“又過十三年之後,家主終是暗中查探出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原來那個仆人,竟然並非一個簡單的仆人,甚至並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種存在於虛幻與現實之中的靈異,他的出現,隻為引導那個癡呆幼兒的降生,他的目的,甚至連那個小妾自己也不知曉,隻當他是尋常的治病郎中。那靈異待目的達到之後,便立即撞柱而亡,卻是讓家主好一番誤會。”

“這些事情,其實並非家主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而是在某一天,突然便就有一個裝扮神秘的人物,陡然出現在這座宅邸之外,而後以計誘家主出門,從而將事實真相告知與他,而後便立即消失無蹤,家主本還有許多疑惑,竟然再也尋不得半分蹤跡,隻能引為生平所恨,然而此時的他,卻是已然知曉自己那個癡呆兒絕非凡人。”

“後來,在幾個月之後,當那癡呆兒十六歲生日即將到來的時候,他的行為舉止越來越趨於正常化,終是在十六歲生日那天蘇醒過來,而且變得異常聰慧,竟是無人能辯過其左右,家主立即將之引為生平第一幸事。然而那癡呆兒蘇醒幾日之後,竟是決定再也不待在這深宅大院之中,也不知自那裏學來的神通,竟是禦劍遠去,讓家主再也尋不得他的蹤跡,直到後來父子再見之時,卻見那癡呆兒已是加入到某一個他素來不喜歡的隊伍中去,而他卻是甚至不能出言半句,甚至父子自那以後也甚少言語。”

“卻說在那癡呆兒蘇醒前一年多的時間,他便常常做著各種詭異之極的夢,那些夢纏繞著他,讓他幾乎分辨不清楚夢幻與現實,可以說,在他十六歲之前的時間之中,他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夢中,其實從未曾醒來過。”

“那些夢奇異詭異之極,卻偏偏相互關聯在一起,由不得他不去相信。在夢中世界的他,並不是以人類的模樣出現,而是一個奇特到了極點的形狀,後來蘇醒之後他才知曉,原來那便是所謂的凰族原始狀態,是凰族未與人類相逢之前的原始狀態。他是一個鳳凰,縱情遨遊在天地之間,分不清時間空間,隻知曉自由自在的飛翔,在天空之中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去自然,無憂無慮。”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遇到一個和自己一樣在天空之中任意遨遊的鳳凰,然後兩隻鳳凰便結伴而遊,後來他們遊遍了整個天地之間,再後來他們便結為一對神仙伴侶,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峰之上,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這樣幸福的日子不知道過去了幾百幾千年,直到他們發現自己的子民,居住在巍峨凰峰之下的子民,突然之間因為瘟疫大量死亡,憐憫的他們立即自凰峰之上縱聲躍下,卻不料,一切的一切,隻是一個大仇人的陰謀詭計罷了!”

“之後的事情,我便已然全部告知與你了!那對神仙眷侶在不知幾千幾萬年的歲月時光之中,因為命運永恒的詛咒,竟是再也再也不能聚在一起做神仙眷侶,然而他們從未放棄解開詛咒的希望。”

很長的一段話,少年終是緩緩完全道了出來,說罷之後,他靜靜立在原來,微微笑著看著對麵眼神迷惘的紫衣少女。

許久許久之後,那少女終是緩緩自迷惘中蘇醒過來,看著少年緩緩開口說道:“那故事之中的癡呆兒,便就是你麽?”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霓裳,這便就是我們第三百三十三世輪回了!我帶著宿世輪回的記憶,終是在我們約定的這個地方等待了你。”

“三百三十三世輪回?為何已經這般永久了?你說你已經等了我百餘年歲月,可是你卻又說這故事之中的你,竟是到現在不過才三十餘歲,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你要我如何能信?”

少年神色悵惘的看向遠處,許久之後輕輕歎了口氣,出生說道:“因為,在上一世的時候,我等待了你足足百年,然後我們相聚在一起,待輪回宿命詛咒我死亡的時候,你卻再不願遵守命運的規律,竟是陪我一同墜入那無盡輪回之中。所以,我比你先醒來,而且還帶著前世之中的記憶,而你,卻因為打破了這規律,因此直接喪失掉了所有的記憶,但前世所應有的東西,卻依舊在你的身邊,譬如這柄彩虹長劍。”

紫衣少女低首靜靜看著地麵之上的彩虹長劍,喃喃道:“是呀,這柄劍又是何時來到我的身畔的呢?我又是何時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呢?卻又為何直接就出現在那條大街之上?似你那樣的夢境,我卻仿佛也有好多次曾在夢中夢到過,可是卻為何此時偏偏一丁點兒也無法再想得起來。”

少年微笑著說道:“霓裳,我們終究是會在一起的,而且這一世,我有把握,我們一定會破除那命運的詛咒,從此以後,天長地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

然而他所說的話,終是太過天方夜譚,少女最終答應隨他一同前往他此時所在的地方,卻卻半點未曾相信他的話語,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經常會陷入無窮盡的迷惘之中。

天亮之後,他們兩人再次同乘那匹白馬,在溫暖陽光的映照下,緩緩再次進入帝都長安城中。

或許是因為前世破壞了宿命詛咒的輪回,或許這一世紫衣少女才不會回憶起那許多事情的罷!少年這樣安慰著自己,從此以後便靜靜等待著紫衣少女的蘇醒。

而紫衣少女,卻終是未能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緩緩蘇醒過來,自那以後,竟是再次漸漸恢複冰冷的模樣。他將她帶到自己生活的地方,而後她便如他所願般漸漸融入到他的世界中去。

雖然她仍是未曾醒來,然而,她對他的依戀,卻是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的。他們再次走到一起,或許應該隻是時間的問題罷!

再後來,半年之後,他們所在的地方,另一個重要的人物,一個麵色神情永遠冰冷的女子回歸,那冷麵女子將這紫衣少女視為親姐妹,再後來,又是兩年之後,他們便來到了這個地方。

而現在,那個當年淺淺而笑的少年,竟是在這一刻將要死去,似乎仍是無法逃得脫命運的詛咒。

命運輪回,永恒,似是再也無法解開,他們將再一次陷入輪回之中,在命運的詛咒之中,再也無法永遠的在一起。

……

風,輕輕呼嘯在耳邊,霓裳懷中擁抱著已然陷入昏迷之中的羽衣,心中是莫名的疼痛,在這一刻,她似是終於回憶起了前世之中的記憶,憶起了她曾經與羽衣的所有一切過往。

然而,似乎一切已經很晚很晚了,羽衣的身子正在漸漸變輕,而在他們身旁不遠處,此時一滴詭異而有能量充沛的雨箭,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既然無法從命運詛咒之中掙脫開來,那便就死在這裏罷!霓裳將懷中的羽衣擁得更緊,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如一顆流星一般,朝著下方墜落下去。

“小心!”一聲疾呼,陡然響在他的身後,那是羽林軍副統領蕭牧之的聲音,然而此時疾速下墜之中的霓裳與羽衣,卻似再也不曾聽到他的聲音。

“轟!”一聲巨響,無盡黑暗之中,驀然迸發出一絲絢爛光彩,卻是蕭牧之手中的暗金色長劍,與那疾馳而來的雨箭撞擊在一起,雨箭化為漫天水點四散飛濺,而蕭牧之卻是身受重傷,無力的持劍朝後方回去。

風輕輕在耳邊呼嘯而過,霓裳的目光,似是看透了歲月的痕跡,似是忽然便就回到來遙遠的過去。

時光倒流,一切似是回到了不知道幾千幾萬年之前,那是一個風雲變幻、詭異叵測的時代。

在那個時代之中,他和她,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他們再歲月的流連之中,過著永遠幸福美滿的日子,沒有詛咒,沒有輪回,沒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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