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如鏡,映照著這銀白世界,美輪美奐,猶如仙境,恍似不在人間。

古星河靜靜盤膝坐在地麵之上,久久無語。中州帝國十三世家,其中軒轅世家乃為皇族,當年軒轅煌歸在千奇王城之中,曾與他而言己身不過是一個皇族支脈罷了,那時候的他猶是未經世事的少年,雖有兩世之經驗,卻也未曾去深究細想。

直到兩年之前,他隨著宇文燭顏進入帝都長安之後,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待了兩年,方才慢慢生出對軒轅煌歸身份的懷疑,似軒轅煌歸那樣的一個人,風華絕代,世間罕有。且在如今皇室愈來愈式微的時候,而他身負帝都督查大隊隊長之職,又怎可能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室支脈子弟?

對於軒轅煌歸身份的猜測,古星河一度以為他是皇帝陛下的重要皇子之一,雖然偶有懷疑他可能便是那神秘之極的太子,但卻隻不過是無根猜測罷了!直到兩夜之前,當戮千斬與他而言,說是在古劍堂背後有一個大人物存在的時候,他心中的懷疑才愈來愈盛。

此時聽聞軒轅煌歸親口承認,古星河卻忽然又有一些不現實的感覺,良久之後,他長歎一口氣,緩聲說道:“你此次前來找我,也是為了那天地異寶朱雀神印麽?”

何其平淡的語氣,卻是何其尖銳的問題!

軒轅煌歸一時怔在那裏,便是宇文燭顏也有些轉不過腦筋,開口說道:“星……”一字未畢,便已經被軒轅煌歸打斷,隻聽他緩緩開口說道:“星河兄,我在乎的,是你我兄弟之情,是我們三人在那南蠻之地曆經生死磨練而出的友情,你且莫因我身份而太古在意。”

“兄弟之情?”古星河冷笑一聲,冷聲說道:“我又有何德何能做堂堂太子殿下的兄弟?你的兄弟,難道不應該是那些個皇子凰孫麽?”

軒轅煌歸看著他麵龐之上的冷笑,落寞的站起身子,遙望著那無盡青碧而深邃的山澗,良久之後,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星河,若是有選擇的話,我寧願不要在這帝皇家中,寧願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子民,哪怕是人族或者巫族,我也無悔無怨。但是,我身為太子,卻是一個抹不去改不掉的事實,誰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縱是我自己也不能!的確,我享盡繁華,又處心積慮的處處算計,但我所為的又是什麽?你我相知十餘年,我是那種為了自己皇位而不擇手段的人麽?我所為的,難道不是這綿延九州的大好江山,難道就不是當年我們所言的億萬子民?我願意去做一個好太子、好皇帝,結束這千年之亂,一統天下,還世人一個和平安定,這是我的理想,從來都是!”他頓了一頓,繼而轉過身子,朝著古星河緩緩開口說道:“星河,我們雖非血脈相連的兄弟,但卻是比兄弟更加需要珍惜的生死莫逆,你,可願意輔助與我?平定這天下之亂,還世間一個安寧?”

聽聞此語,古星河與宇文燭顏一同站起身子,三人對視,良久無語,而後,古星河歎息一聲,苦笑著搖頭說道:“煌歸兄,似我現在這般模樣、這般心境,又如何還能輔佐與你?”

軒轅煌歸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星河兄,我知道你心中,還是保留著那一份愛民救國之心,不然,這一次神印出世,你又何必去拚力爭奪第一?”

古星河怔了一怔,接口說道:“我爭奪此次比試第一,與那愛國救民之心,又有什麽幹係?”

軒轅煌歸笑著說道:“星河兄,難道,你此次所為,豈不是為了挑撥兩相之間的爭鬥?”

古星河驚訝的霍然抬起頭顱,緊緊盯著軒轅煌歸,良久之後開口說道:“你且說說,為何會有如此之判定?”

軒轅煌歸點頭說道:“右相端木清風,喜權術,好功利,老謀深算,卻目光甚為短淺,所為著不過是幾世之繁華而已。似他這般心胸狹窄之輩,又怎會被星河兄你看在眼裏?而那朱雀神印雖然法力強勁,但說不得你並不稀罕。因此,我斷定,你此次之所為,定然是為了挑撥兩相之矛盾激化。星河兄,我此言,是也不是?”

古星河的雙眼之中,驀然閃現一抹亮光,卻轉瞬即逝,化為無盡冰冷,先前的那些許溫柔暖意,此時也俱都化為虛無,隻聽他冷聲開口說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會去稀罕那朱雀神印?”他的目光愈來愈冷,似是要斬斷這世間唯一僅存的溫暖,但卻又充滿了掙紮和不舍。

卻聽軒轅煌歸苦笑著說道:“星河兄,且勿如此,其實,你的身份,我早已經知曉。”

古星河冷漠的朝宇文燭顏看了一眼,繼而冷聲說道:“你是何時知曉的?”

軒轅煌歸神色之中,充滿了感傷和無奈,隻聽他滿懷滄桑的開口說道:“數月之前,星河兄,這世間知曉你身份的,可有幾人?”

古星河冷冷看了一眼,餘光卻是向一旁的宇文燭顏看去,歎了口氣,冷聲說道:“不過兩三人耳,你卻又是從何處知曉的?”

軒轅煌歸輕聲說道:“我的師尊,乃是當今四大宗師之一的大祭司,我自然是從他那裏知曉的。”古星河心中一怔,神色複雜的向他看去,卻聽他繼續開口說道:“但是,師尊他老人家已然將我驅逐出師門,而你的身份,便是那時候告知與我的。”

聽聞此語,古星河喃喃道:“他為何要將你驅逐出師門?難道便是為了這一個秘密麽?”

軒轅煌歸搖了搖頭,感傷說道:“師尊他老人家心思萬千,我輩無法猜測其中萬一,他是因為我要挺身參與到此次神器出世之中,所以才將我驅逐出師門的。他老人家告訴我這個秘密,或許確有深意,但星河兄,以你對我的認識,我會是那樣的一個人麽?”繼而自嘲一下,似是想起某件事情,緩緩站定,不再言語。

古星河卻並未回答他的話語,而是淡淡說道:“便隻因為你要參與此次事情之中,所以大祭司便要將你驅逐師門?”

軒轅煌歸自嘲一笑,苦笑著說道:“是不是覺得很好笑?以我堂堂太子之尊,卻也會被他老人家踢出師門?我隻不過向盡快的結束這持續了千年的亂世,而他老人家則勸我再等上幾十年上百年,但我卻不願再等下去了,所以,我選擇了出來,他老人家選擇了放棄。”

古星河怔怔說道:“再等上幾十年上百年?”他的眼前,驀然閃現出一幅畫卷: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烽煙四起,戰火紛飛,無數士卒的鮮血染滿了大地,無數百姓因為戰爭而死亡,城池俱都化為廢墟,河流因為堆積屍體而幹涸,山穀因為鮮血和白骨而不再生出嫩草。

這一切,俱是他十八歲那年夢中的畫卷,此時再次看到這些,驀然驚覺,原來,自己並非站在這世界之外,而是早已深深融入這世界之中。

隻聽他淡淡開口說道:“或許,大祭司他老人家說的很對,再登上幾十年上百年,到那時候兩相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四方諸侯叛亂互相征伐,彼時隻需太子爺你羽翼豐滿,便有很大的把握能一舉平定這亂世,確實是一個很不錯、很冷血的緩兵之計!”

聽聞此語,軒轅煌歸苦笑著說道:“星河兄果然深知我心,哪怕是不做這太子、皇帝,我也不願看到烽煙四起、戰亂紛飛。”

古星河詭異一笑,冷冷說道:“你這樣說,是為了軒轅家數千年的基業?還是真如你剛剛所言,為了萬世子民?”

軒轅煌歸神色一變,朗聲說道:“自然是為了後者,這世間功名、繁華,與我而言,與那糞土又有何異?這話聽著或許太過虛偽,但星河兄,你要相信我,我寧願不要做那什麽勞什子皇帝,也不願這世間戰火再燃燒一刻!”

古星河輕輕開口說道:“不!你還是要做這皇帝的,隻有你當上皇帝,當一個好皇帝,才能可能,真正傾盡全力去平定這亂世,為天下謀一個太平!”

軒轅煌歸聽聞此語,神色震驚的朝前行進兩步,素來悲喜不動於色的他,情緒激動的開口說道:“星河兄,你此語是何意思?是答應我們一同拯救這危危將傾的帝國,拯救天下的萬千子民?”

古星河輕輕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我至今還記得,當年我們被魔龍和巫族圍困住的時候,在那小木屋之中,我們三人,曾經相約一同為平定這世間之亂而奮鬥。”他頓了一頓,繼而朗聲說道:“這個誓言,我至今不曾忘記!”

“我也從未曾忘記過!”軒轅煌歸微笑著說道。

“我亦從不曾忘記!”一旁素來冰冷若霜的宇文燭顏,此時臉龐之上亦有一份神聖。

“那好!”古星河朗聲說道:“我們從前是莫逆之交,從今以後依然還是莫逆之交,生死相托,不離不棄!”

“生死相托,不離不棄!”軒轅煌歸與宇文燭顏亦朗聲說道。

在這一刻,在那漸漸西斜的皓月籠罩之下,事隔十餘年再次重逢的三人,似在刹那之間,再一次回到了當年,回到了那個衣衫輕舞的少年時光。

許久之後,看著傲然而立的宇文燭顏,古星河思量片刻,遲疑開口說道:“燭顏,宇文相爺與你是什麽關係?”

宇文燭顏冷聲答道:“他自然是我的父親大人。”

“但是?”古星河一時半分有些轉不過彎來,卻聽宇文燭顏繼續開口說道:“他是我的父親大人,但我自十五歲之時,便已然加入帝都督查大隊,他是他,我是我。”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冰冷如斯,毫無煙火氣息,但古星河卻隻是點了點頭,並不再問。

卻聽軒轅煌歸開口說道:“好了,既然我們再次回到當年的鐵三角時代,那就好好商議一番,該當如何應對當年情況。”

古星河與宇文燭顏皆點了點頭,軒轅煌歸開口問道:“星河兄,卻不知此前你是如何打算的?不可是否可以告知一二?”

“我的打算?”古星河點了點頭,淡淡開口說道:“我本意是奪取這神通比試的第一,但想必宇文相爺麾下眾人定不會讓我輕鬆取得那屋,便是那竇飛雪說不得到時候亦會向我出手,待那時候,我將那神物交付給蕭亦可或者其餘人,然後假裝不敵身亡。想必,到那時候,兩相定然會為了這一樣天地異寶而鬧得不戰不休。”他說到這裏便止住話語,其實有一句話他卻並未說出:等他假死之後,定然是要暗*那異寶奪回來的!

卻聽軒轅煌歸微笑著點了點頭,朗聲說道:“星河兄此計雖非上策,但是若計劃得好,定能收取非凡效果,更為難得的是,星河兄這一份胸懷,實在是世間所罕有。”

“不敢!不敢!”古星河朗聲說道:“煌歸兄,燭顏妹子,難道你兩人便不對那天地神器感到心動麽?”軒轅煌歸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說不心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修習法術神通,隻不過是為了上陣殺敵、保護己身而已,便連宗師境界也不曾奢求,又怎會去奢求那虛無縹緲的入微、小神?”宇文燭顏在另一側點了點頭,表示亦是此意。

古星河苦笑一聲,開口說道:“你們的胸懷,才是真正世間所罕有。既然如此,我便就先回去了!”此時,西方的皓月已經漸漸落入山後,月光漸漸變得暗淡,而東方的天空,已然漸漸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天,將要亮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軒轅煌歸抱拳說道:“既然如此,星河兄你便回去吧,切記要多加小心!”

古星河點了點頭,淡淡開口說道:“你們也要多加小心!”說罷,在軒轅煌歸與宇文燭顏的注視之中,幻化出來易水長劍,手握長劍,有如夜空之中最耀眼的流星一般,霍然朝著遠方疾馳而去,隻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便已然無法看見。

軒轅煌歸收回怔怔目光,歎息一聲,輕聲說道:“燭顏,他如今的修為,怕是我們此生也無法追趕得上的了!”

宇文燭顏點了點頭,卻並不言語。

軒轅煌歸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朗聲說道:“我們也回去罷!不然的話,怕是羽衣和霓裳要急得團團蹦了!”

宇文燭顏冷冷點了點頭,然後幻化出來一支骨白色長鞭,隨著軒轅煌歸一同朝山下禦器飛去。

卻說當朝陽緩緩剛剛出頭的時候,古星河終於禦劍趕回天池岸邊營帳所在,他如同一支利箭一般霍然落在地麵之上,而後收回手中易水長劍,緩緩朝著帳篷的所在行去。

若要將計劃完美無缺的實施下去,那麽就必須得瞞過所有人的目光,不然的話,一切盡皆白費。古星河小心謹慎的朝著帳篷行去,他必須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它異常的行蹤。

終於來到帳篷處,他噓了口氣,掀開布簾,輕身走了進去,卻見有一黃一紫的兩人,此時正端坐在他帳篷之內,正是端木流雲與蕭亦可。見此兩人,他心中一驚,卻麵色不動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視著兩人,不聲不語。

蕭亦可微笑著站起身子,笑著開口說道:“孤崖兄,你終於回來了!”

PS:欠更4500字,我慢慢的補,這個月是不敢再斷更的了,再說,全文的第一個大**,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