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一時之間,竟是劍拔弩張、爭鋒相對。

景泰帝端坐皇位之上,懶散的眯著眼睛,似乎壓根沒有看見底下兩位相爺之間的言辭爭鬥。帝皇權術,本是製約群臣的手段,但放到他這裏,卻成了保存顏麵的唯一辦法。

左相宇文極,宇文世家當代家主,手握權柄,位極人臣,一百多年前,當他還是左相府邸世子之時,便已經名躁帝都,此人麵慈心狠,手段毒辣,又最喜權勢,獨斷專權,死在他腳下重臣的屍體,怕是能鋪滿整個殿前廣場。這是一個極富心機的老狐狸,做事做人滴水不漏,縱是所有的人都在心底暗罵他是國之蛀蟲,但卻無一人敢去揭露他的醜惡行跡。

傳聞中,宇文極喜穿羽衣,好長生之術,善辯百食,好殺人,但卻從不自己動手,他曾自稱“吾之雙手,潔白如玉”,但因他而死之人,卻又不知凡幾。

與宇文極恰恰相反的是,右相端木清風行事極為低調,明麵之上絕不願意得罪其他人,當然那些無足輕重的小蝦米還入不了他的法眼之中。在帝都長安城的幾大人物之中,他算得上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從不殺生,亦約束門內子弟、門客、仆人不可傷人,生活節儉之極,沒餐必齋,不喜食肉,無肉.欲,無色欲,幾近聖人。

但景泰帝知曉,左相宇文極亦知曉,端木清風絕非這般無欲無求之人,他之所作所為,隻不過是露拙罷了!不然的話,怕是他早已隨著大祭司潛心修心去,又怎會依然握緊手中權勢,時不時和宇文極做著權力的角逐?

況且,在這帝都之中,又有幾人能夠知曉,在右相端木府邸,還有一個奢華糜繁的雲館?

見到狀似溫厚的右相端木清風走出群臣之列,毫不畏懼的開口說道:“回稟陛下,臣認為宇文相爺所言不妥。”景泰帝微微一笑,傾身道:“哦?有何不妥?”

端木清風躬身一禮,繼而開口說道:“稟陛下,帝都治安,近日雖多有混亂,但卻還遠遠達不到段大人所言之程度,老臣以為,這其中必是帝都治安司命管轄不力所導致,且或段大人言語之中,多有誇張之辭。兵者,國之重器也!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萬萬不可妄動,所以老臣以為宇文相爺,所言不妥。”

聽到端木清風此番話語,景泰帝心中冷笑一聲:他這番做作,看似為皇族權益所著想,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之目的所在,隻不過是不願意宇文極染指羽林軍罷了!乃私心耳!

但他心中雖然冷笑不止,卻依舊狀似昏庸的出聲言道:“端木愛卿說得有理,宇文愛卿,你還有何話要說?”

宇文極躬身一拜,方才開口說道:“稟陛下,臣以為端木相爺將這件事情,著實看得太過膚淺了!”

聽聞宇文極竟然用“膚淺”二字來形容自己,素來不動聲色的端木清風,此時亦怒容滿麵,隻見他轉過身子怒視著宇文極,怒聲言道:“你!”

“你”字才出口,端木清風立即想到這裏是大明宮金鑾殿,如此這般說話,已算是不尊人臣之禮,若果真將這一句話說完的話,隻怕當走出宮城之後,他端木清風連帶著整個端木世家,都將成為帝都上層社會的一大笑柄了!

思及此處,端木清風立即俯身跪倒在地,狀似恐慌的開口說道:“臣之死罪,還請陛下責罰!”

但手握全斌、位極人臣的他,景泰帝有如何敢將他處罰?再者,這帝國如今局麵已經搖搖欲墜,隻怕兩相之間的爭鬥一旦激化,中州帝國便將立即走到烽火四起的地步,到那時候,身為帝皇的他,又有何德何能去維持這偉大帝國大廈不傾?

隻見景泰帝拂手示意端木清風站起身子,繼而開口說道:“無妨,端木愛卿,你不必如此恐慌,且和朕一同聽聽宇文愛卿有何見解?”說完此話,他繼而轉首向宇文極開口說道:“宇文愛卿,你且繼續說下去罷!”

“謝陛下隆恩!”宇文極持笏拱手說道,頓了一頓,繼而接著說道:“稟陛下,此次連環刺殺事情,其影響極為惡劣,有不少家產殷實之戶慘遭滅門,已經造成帝都方圓百裏以內的恐慌,無數人類子民,此時紛紛向城外逃去。老臣私心竊以為,這一次的事情定然是別有用心之人精心設計,其所謀劃之目的,便是為了擾亂帝都之安寧,繼而圖謀更大的利益和好處。”

景泰帝卻似未曾聽見最後一句話,他的心思看似倒更多的放在“別有用心之人精心設計”之上,隻見他淡聲說道:“愛卿說有人精心設計,卻不知有何證據?”

宇文極持笏說道:“回稟陛下,其實這件事情,老臣數日之前便已知曉,老臣門下近百食客,俱都死在那幕後真凶手中,為了替這些國之棟梁複仇,老朽特意請來融匯九品的強者‘掌中劍’秋若臨,希冀他能夠將那惡徒製服,卻料想不到,唉!”

眾人見他話語說到一半,卻並不繼續說下去,連忙轉首向他看去,須知道,秋若臨的名聲,在列大臣十之八九都知曉,這人是宇文極麾下數一數二的強者,難道也折在這件事情中了麽?景泰帝亦出聲說道:“有什麽怪異的事情發生了麽?朕實在好奇,還請愛卿繼續陳述下去。”

宇文極持笏躬身一禮,開口道:“是,陛下!且說那日,秋大家率領我府中數十護衛,一同設計將那惡徒圍困,卻料想不到惡徒修為實在太過高深,不僅將護衛殺害殆盡,便是連秋大家,也隻不過留下一個全屍而已,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又做下這許多人神皆憤的事情,不將之繩之以法,怎可彰顯我朝之宏偉雄壯?再者,說這惡徒不是別有居心,隻怕無人肯信的吧!”

“哦?秋若臨竟然被那惡徒戕害?”景泰帝的心中,是說不出來的舒暢,但他仍然佯裝關切的開口說道:“秋大家的去世,朕亦深感悲痛,卻不知相爺如今是否查出那惡徒的下落?”

宇文極朗聲說道:“回稟陛下,老朽無能,暫時還未能查出那惡徒蹤跡,但是惡徒之舉,無視我朝廷威嚴,帝都之中,犯此重罪,所謀必然非小,為天下計,為百姓計,還請陛下發兵圍剿,或者準許老臣派兵進京。”

“萬萬不可!”景泰帝心中大吃一驚,卻還不待他開口說道,端木清風已然朗聲大喝,將所有人的目光俱都聚之他之麵前,隻見他朝著景泰帝躬身一禮,繼而開口說道:“請陛下原諒老臣無禮之罪,宇文相爺此番話語,實是亂世之源呐!”

“哦?”宇文極轉首朝著端木清風輕聲一笑,冷聲說道:“卻不知端木相爺為何出此危言聳聽之言論?老朽何德何能,如何成為這亂世之源?”

卻聽端木清風朗聲說道:“昔日凰宮聯盟之傾倒,其最先便亂在兵權之上,鎮守凰宮之軍隊,本為曆代宮主所有,事故天下雖亂,但卻無人敢對凰宮語以不敬。後凰宮軍隊握於外戚之手,天下之亂,始嚴重耳!凰宮宮主言微語輕,各大凰峰爭奪地盤,後來甚至出現五峰逼宮之惡局,若不是凰宮宮主早已失去軍隊所有權,又有誰敢直入凰宮之中威脅宮主的存在?前朝之亂,猶在我輩眼耳之畔,難道宇文相爺想效仿前朝外戚,陷我中州帝國萬年基業與不顧麽?”

聽聞端木清風如此話語,宇文極連連俯身跪倒在地,慘然道:“陛下,老臣絕無此心,老臣對陛下之忠臣,天地可鑒,老臣之舉,隻不過想整肅帝都之亂,還請陛下明鑒。”

聽聞兩大相爺夾槍帶棒的相互怒斥,景泰帝心中好不舒坦,但此時卻不得不違心說道:“宇文愛卿,快快請起,卿之忠心,朕心深知。”

宇文極這才緩緩站起身子,卻也隻字不提派兵圍剿之事,隻恭敬說道:“陛下,那這次的事情……”

話還未說完,便已經被景泰帝打斷:“這些須彌小事,還請兩位相爺多多擔待,朕已困乏,就這樣罷!退朝。”

“退朝!”伴隨著內侍尖銳的嗓音,景泰帝站起身子,朝著宮殿之後緩緩走去。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俱都俯身在地,恭迎皇帝陛下退朝,待看不見陛下身影之後,方才緩緩站起,朝著宮殿大門之外行去。

這一日的早朝,就到這裏,便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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