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四年後
岑蘭芷一睜開眼,就看見‘床’邊趴了個‘玉’雪可愛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她手裏拿了把看著就很鋒利的匕首,正在把玩,好像下一刻就會割到手。
岑蘭芷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並不知道麵前這個孩子是誰,不過她忽然對這小‘女’娃感興趣,就著躺著的姿勢撐著腦袋看她,懶洋洋的問道:“你是誰?”
‘女’娃娃嘴邊一直帶著笑,側眼瞧她,黑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我是你的‘女’兒啊娘親。”
“哦,原來我有‘女’兒。”岑蘭芷不以為意,坐起身對她手裏的匕首視而不見,伸手就‘摸’上了她的臉,稍稍用力戳了戳:“‘女’娃娃,如果我真是你娘,就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對我有所圖,一定要掩飾好,這麽容易讓人看出來可不好。”
名叫衛鳶的‘女’娃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這麽說,明明已經試過很多次了,每次娘醒來看到我還是能感覺出來。”
“每次?”岑蘭芷很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詞,正想在她這裏多掏出點話,好教自己明白這究竟是什麽情況,就見‘女’娃忽然眉‘毛’一動,笑道:“哎呀,爹爹來了,他不喜歡我這種時候在他之前奪去娘親醒來的‘第一眼’,我這便走了,娘可別說出去了。”
說完,這個看上去才五六歲的娃娃就直撲半開的窗戶而去,像隻清靈的燕子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就在‘女’娃消失的三息之後,岑蘭芷看見了一個著青衣長衫的‘挺’拔男子走了進來。那是個如鬆如竹,如蘭如雪一般的男子,氣質儒雅平和,一股子讓人安神定心的書卷氣。岑蘭芷一見他就覺得心中愉悅,想也不想就調笑說:“這位公子長得好生俊俏,不知可曾婚配否?若沒有,看我如何?”
衛謹之眼中笑意更甚,坐在‘床’邊替她拉了拉敞開的衣襟,一手摩挲了一下她鎖骨上昨晚上留下來的曖昧紅痕。“不巧,在下有家室,並且此生隻她一人足矣。”
“所以,那個‘她’就是我了。”岑蘭芷毫不猶豫,雙手攬住了他的脖子。“我什麽都不記得啦,你給我說說是怎麽回事。”
衛謹之輕笑一聲,朝半開的窗戶看了一眼,“且不急,方才那個孩子可是從窗戶上跳走了?”
“是啊。”岑蘭芷笑眯眯的,一點都沒在意衛鳶臨走前說得那句請她保密的話。衛謹之也習以為常,左右瞄了瞄果然在牆上看到了她刻在那的一個大大的鬼臉,他似乎有些苦惱的按了按額頭,“孩子就是越長大越難纏。”
明知他不喜歡,她卻還是要做這種事來挑釁他,無非就是想引得他不快,好教她逃過他安排在她身邊保護的人。
這孩子很聰明不錯,就是還是太嫩了一點,不說老謀深算多智近妖的衛謹之,就算是每七日仍舊會失憶的岑蘭芷,都不會被她忽悠過去。
午後未明莊收到了一封信,來自禹京太子府。與太子成親三年的太子妃瓊枝,昨日平安誕下了一個兒子。來報喜的是姬臨琅的貼身‘侍’衛中武,姬臨琅與衛謹之的關係,才能讓中武親自來這麽一趟,其餘人是沒有這種待遇的。
中武送了信就在未明莊內溜達,左右瞄瞄剛想趁人不注意往某個院子去,就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南風掐住了手腕。
南風似笑非笑的看他,“太子府上的三衛長之一,幹完了活不回去向太子‘交’差,卻在這裏胡‘亂’走什麽,我家夫人今日恰好七日初醒,可別不小心衝撞了,不然我家公子可是會活活刮了你的皮。”
中武咳嗽了一下,笑嘻嘻的說:“你好歹也是未明莊的兩大總管之一了,怎麽肚量還是這麽小。我就是聽說壁月小丫頭懷了身孕,想來看看而已,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朋友妻不可欺這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嗬,若我說我根本不想讓你見壁月呢。”南風似笑非笑看他,眼中的威脅一分未減。
“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一個個都忒小氣了。”中武嘀咕,然後被南風親手扔出了未明莊。大‘門’啪的在中武麵前關上,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切了一聲,“要不是我醒悟的太晚,誰會把壁月小丫頭讓給你,現在連看一眼都不行,黑心小氣的‘混’蛋。”
“算了,去找點好吃的安慰一下自己。”說完他往後看了一眼恢複了笑嘻嘻的樣子,身影幾個起落,消失在了未明莊所坐落的山間。
將情敵扔了出去的南風心情稍好,轉身往回走,一路上奴仆喚他南風總管,他都溫和又不失威嚴的點了點頭。
兩年前雲清秋總管,似乎在公子那裏知曉了什麽消息,一向淡定的他竟然就那麽急匆匆的離開了未明莊,一副什麽都顧不得的樣子。
公子說清秋先生為情所困這麽多年,終於要去解開他的心結了。南風聽說過一些清秋先生與他妻子的事,也沒有多問,隻盼著有一日清秋先生還能回來看看。
那之後,未明莊的總管就成為了他和東風兩人。他和東風依舊是跟在公子夫人身邊照顧,管理著未明莊,西山北山還是在外頭為公子的生意產業奔‘波’,一切都很平靜。南風在這樣的日子裏感覺到了歲月靜好,他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走近了自己的小院,他聽見了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說:“壁月姐姐,你下次出‘門’帶上鳶兒吧。”
南風無奈一笑走了進去,開口道:“小小姐,公子昨日才告訴我,斷不能答應小小姐這件事。”
院子裏坐著的正是先前去爹娘房中搗‘亂’了一番的衛鳶,她坐在石凳上,一雙小短腳還晃晃悠悠,聞言不開心的癟著嘴。坐在她身邊的是個看上去很年輕,作‘婦’人打扮的‘女’子,肚子微微鼓起,一手拿著一個‘精’致的糕點在咬,是嫁給南風兩年的壁月。
“小小姐別不開心,糕點‘挺’好吃,你嚐嚐。是黃鶯托人給我帶來的呢。”壁月就算嫁了人,依舊是從前的爛漫天真‘性’子,被南風保護的好好的。
衛鳶同自己的娘親父親都不親近,或者說他們之間的相處情形很是奇怪,不像一般的尋常母‘女’父‘女’的關係。他們之間對對方的情緒也很是複雜,就這麽別別扭扭的相處著。衛鳶早熟,有著岑蘭芷的冷靜卻不像她那樣無法感知某些情緒,有著遺傳自衛謹之的頭腦,但是又不像他那樣淡漠疏離。
衛謹之和岑蘭芷是對奇怪的父母,衛鳶也是個奇怪的‘女’兒。她大概在未明莊熟悉點的,除了暗地裏保護她又總被她折騰的護衛之外,就是東風南風和壁月了。在衛鳶心裏,現在的壁月比自己兩歲的時候還要天真爛漫。她老氣橫秋的歎氣,接過壁月送過來的糕點,悶悶不樂。
壁月一歪腦袋,去看南風。南風站在她身後挽著她的肩,忽然開口說:“剛才有人來送信,太子妃平安生下了兒子,大概過不了兩個月,就會來這裏了。”
衛鳶一聽眼睛就是一亮,“幹娘要來了!”
瓊枝這個做幹娘的比起岑蘭芷這個做親娘的那是要稱職的多,這幾年裏瓊枝都不知道為了岑蘭芷和衛鳶‘操’碎了多少的心。可以說如果沒有瓊枝時不時就跑過來照顧衛鳶,衛鳶絕對會被她那不靠譜的爹娘養成更加奇葩的樣子。
要不是幾個月前因為瓊枝懷孕了,禹京離這裏路遠,姬臨琅擔心她身子,她是每個月都要來一趟的。
現在孩子也生了,大概兩個月後她就能來了。瓊枝一向最寵衛鳶,衛鳶早就想著出‘門’,可是她爹不讓她出‘門’,還勒令莊子裏的其他人都不許她出‘門’,她壓根就鬥不過老爹,各種詭計都被輕鬆識破。但是一旦瓊枝來了就不一樣了,衛鳶很確定幹娘一定會扛不住她的哀求帶她出‘門’。
隻要出了這道‘門’,出了她爹的地盤,還不是天高任鳥飛。
在衛鳶殷殷的期盼中,兩個月後,果然太子一家來了未明莊裏。從前的世子如今的太子雖然很忙,但是還是‘抽’出了時間陪著愛妻一同過來了。一是放心不下剛生完孩子不久的妻子和年紀尚幼的兒子,二是也想和好友見見麵。
自從成為太子,有許多事都改變了,從前與他相處的那些人都多少有些變化,隻有祁安瀾和衛謹之從始至終對他都是以前的態度,祁安瀾還在到處走,姬臨琅有什麽事隻好和衛謹之說說。夫妻兩人算是各自來看好朋友,來的一向很勤。
瓊枝對衛鳶相當寵愛,似乎透過這個孩子看到了許多年前自己初初見到什麽都不明白,在衛家被所有人孤立排斥的小姐一般,忍不住就多疼愛了一些。就連姬臨琅這樣外表看著像冰山,又在戰場上曆練過幾遭,越來越有氣勢的人,看到雪白可愛的衛鳶,也是疼愛不已,經常給她帶各種禮物。
連南朝的新任皇帝,從前的鑠王爺夫妻,都聽說過這位被兒子兒媳寵愛的小姑娘,直笑他們兩人是把好友的‘女’兒當自己的養了,還玩鬧興致的給衛鳶封了個小郡主的頭銜。
就如同衛鳶之前計劃好的那樣,她如願的跟著來探望的太子夫‘婦’離開了未明莊前去禹京小住,然後在半路上,利用她的聰慧頭腦,不引人注意的避開那群受命保護她的士兵,一個人悄悄的離開了車隊。
隻是衛鳶自以為沒人發現,其實早早就暴‘露’了。坐在一輛馬車上打開簾子往外看的瓊枝皺著眉,有些不讚同的說:“既然早就知道這孩子會悄悄跑了,衛公子怎麽還任由她跑。”
姬臨琅攬著她,臉‘色’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冷凝,隻是看著妻子時,眼中滿是與他表情不符合的溫情,聲音低沉的說:“沒關係,闌亭早就有準備了,有保護她的人跟上去,她不會有事。”
“就算闌亭無法對自己的孩子投以什麽感情,但是畢竟是他們的血‘肉’至親,不會讓她出什麽意外。”
“也是。”瓊枝靠在他手臂上,‘揉’了‘揉’自己的腰,“那兩人如今日子過得是悠閑了,鳶兒如今再這麽一離開,他們的日子就更悠閑了,聽說過幾日衛公子又要帶蘭芷去凜孜看荷‘花’避暑。”
“你想去的話,我們也去,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姬臨琅接替了她的動作替她‘揉’腰。
“知道我辛苦你就別每天這麽折騰我啊,就算是憋了幾個月你這也太嚇人了。”瓊枝板著一張臉說,不出意外的在男人眼睛裏看到點羞窘的意味,和他那健壯的身子以及冷麵真是個大反差,於是她眼裏也帶了笑意,接著說:“這段時間你還有的忙,再過段時間稍微清閑些了,我們也帶孩子去別莊避暑,在那之前或許我們還能先去看望姐姐。”
“姐姐不會希望我們去打擾她。”
“好吧,那就不去了,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此刻的未明莊燈火通明,莊子裏新建了個星辰閣,幾層的高樓,本就處在地勢高的山上,再上了這樓,都能清楚的看到最近那座城中連綿的燈火。衛謹之倚坐在木欄杆旁,岑蘭芷就坐在他懷裏,清涼的夜風揚起兩人的發和衣袍。
天上星河璀璨,腳下是另一種燈火鋪成的繁星,美得不似人間。林間的夏蟲‘私’語,襯得此處儼然有種鬧中取靜的意味。一旁放置的香爐裏升起嫋嫋的白煙,又被清風吹散,呼吸間帶來淡淡清新香味。
岑蘭芷倚在衛謹之懷裏,忽然開口問道:“你猜那孩子會去哪?”
她依靠著的‘胸’膛微微震了一下,清朗的聲音回道:“邕州,她會往北朝去。”
“哦,我也這麽覺得,真是個鬧騰的小家夥。”
兩人沒再說話,岑蘭芷就這樣半眯著眼看著下麵的景‘色’,不知過了多久,她有些‘迷’‘迷’糊糊的想要入睡的時候,忽然感覺身後之人往前傾了傾,他的發劃過了她的臉頰,然後她聽見有人在耳邊輕聲說:
“蘭芷,七日遊戲玩久了也無趣,下次換個玩法如何?”
岑蘭芷本來半眯起來的眼睛慢慢睜開,語氣裏帶著高興,“哦?闌亭知道了呀。”雖是這麽說,卻沒有什麽詫異的意味。
“知道了,隻不過不知道蘭芷是何時開始想起來的罷了。”
“是闌亭扮作窮書生說要與我‘私’奔那次……”岑蘭芷帶笑的眼睛,對上了衛謹之那雙同樣含笑的眼睛。她一把將他衣襟往下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既然闌亭看出來了,那我們下次就換個玩法吧。”
“接下來玩什麽?”
“不如這樣……”
“好啊,我們明天就走如何。”
“自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