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五少夫人,奴婢方才偷聽到了五公子的死有內情。”秋水撲在岑蘭芷的腳下神色慌張,不等岑蘭芷開口就一股腦的說道:“奴婢無意間路過大公子住的仁陽館,竟然偷聽到了大公子和衛夫人在談論五公子的事。衛夫人和大公子爭論,說是五公子腦子不清楚,本來不用因為撞見他們的私情就讓他去死。”

“五公子是大公子和衛夫人害死的,衛夫人還和大公子有私情……這兩個消息對夫人您一定有用的,奴婢知曉之後就馬上來告訴您了,隻求您能看在這兩個消息的份上,幫奴婢一把。”秋水說完就一個勁的朝岑蘭芷磕頭。

聽到秋水的這些話,岑蘭芷的表情沒見著半點意外,見她這不停磕頭的模樣也沒有阻攔,反倒是悠然的等著她自己停下。

果然,秋水磕了幾下就停了下來,有些忐忑的偷偷抬眼去看岑蘭芷,卻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岑蘭芷坐在窗邊的榻上,柔聲問道:“你想我怎麽幫你呢,秋水?”

秋水聽不出來岑蘭芷是什麽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之前夫人您曾經與我說過的那位沈將軍,奴婢想去沈將軍身邊伺候。”

之前衛五公子還沒死的時候,因為不想伺候他,岑蘭芷便給自己找了個替身做這種事,當時她選的是秋水,並許諾她三年後給她找個好靠山。因為她的先生認識沈將軍,曾帶她去見過,那位沈將軍送了她一樣信物,隻說拿著那樣信物可以幫她做一件事。秋水想要攀附權貴,給自己的家報仇,岑蘭芷便想用這個和秋水做一場交易。

隻是誰都沒想到五公子竟然早早的就死了,那她們之間的交易也就作廢了,岑蘭芷便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但是顯然秋水不會就這麽算了,這不,今日就有了這檔子事。

岑蘭芷對她的回答早有預料,當即笑了,她一手撐在榻上擺著的小桌子上,露出一截皓腕,俯身看著秋水,“我該說你愚笨呢,還是自作聰明呢?”

秋水一下子就白了臉,但岑蘭芷可不管她心裏怎麽想,自顧自的說道:“讓我想想,你為什麽會無意間路過大公子的仁陽館。想必是看在我這裏沒有辦法了,就想著能攀上衛家大公子也不錯,先不說你作為我的丫鬟,想去勾引大公子,若真的事成會讓我陷入什麽境地,隻說你如今竟然想要禍水東引,這我就不能容忍了。”

她搖頭淡笑,“也許你開始還想要用這個作為要挾,在大公子和衛夫人那裏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你一個小小的婢子又沒有條件要挾他們,又害怕她們知曉後會殺你滅口,左思右想,就決定用這兩個消息來我這裏賣個好,是不是?”

秋水看著她嘴唇開合,一句話都說不出。岑蘭芷臉上笑意盈盈眼裏卻是沉沉的,“你慌成這樣,想必是偷聽的時候被發現了?”

這一句一出,秋水再也忍不住了,哭著去抓她的裙擺,“偷聽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我,我本來以為他們沒看見我的樣子就沒有事的,但是我身上的一塊帕子落在了那裏,如果被他們撿到一定很快能找到我的。岑小姐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還有仇沒報,我還有那麽多事沒做,我真的不想死啊!”

“您這麽善良,那時候能救我一次,現在就能救我第二次的是不是?”秋水淚眼朦朧,滿是希冀的看著岑蘭芷。

“我之前說了,你這是禍水東引,或者說是你連累了我。告訴我這些,無非是把我和你拉到一條船上去,你想著如果我不保下你,那衛夫人和大公子知曉了是你在偷聽他們的秘密,定然也會懷疑你告訴了我這個主子。你想用這個逼著我救你,秋水,之前我以為你不傻,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岑蘭芷揮了一下袖子,“你下去吧,我救不了你。這是第二次了秋水,若你再有何事牽扯到我,到時候你不會想要看到我出手處置你的。”

等秋水混混噩噩的走了,在一旁當了這許久柱子的瓊枝悶著氣的坐到了岑蘭芷身旁。她拿起茶壺給岑蘭芷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端起自己那杯一口喝了,這才恨恨道:“這個秋水當真是不消停,又給小姐惹麻煩!她還嫌小姐的麻煩不夠多嗎!這下好了,原本相安無事的衛夫人和大公子如果知曉了小姐你知道了他們的事,定然要滅口的,這無緣無故的多出了兩個敵人,真是日子沒法過……”

岑蘭芷端著茶沒有喝,看著窗外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我該怎麽讓衛謹之喜歡我呢?”

瓊枝頓住話頭,眨了眨眼木然的轉頭看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越發顯得不能直視的自家小姐。

“小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不想著解決衛夫人和大公子這邊的事,還在想著衛四公子,把你的芳心收一收先擔心一下你的小命好不好?”

“這就不對了瓊枝,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若是能在死之前一嚐四公子滋味,我就是死也無憾了。”

瓊枝終於忍不住搖晃起了她的肩膀,“小姐你醒一醒啊,你是個姑娘不是登徒子啊!你到底是不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俯身了!”

岑蘭芷被她搖的手裏的茶都潑了出來,忙笑著阻止了她的動作,“別急,我隻是看你太擔心了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啊。”

“有時候奴婢真的很想看到小姐急的要死的那天。”

“我有預感,這一天一定會出現的,瓊枝。”

“你成功了,小姐,奴婢現在一點都緊張擔心不起來了。”

瓊枝又變成了她自己那張慣用的嚴肅臉,“關於秋水,小姐真的不打算現在收拾她?早早打發了免得後患無窮,奴婢看她不是個會消停的。”

“我不會對她怎麽樣,但是衛夫人和大公子就不一定了,我並不需要再做什麽。”岑蘭芷看她一眼,渾不在意的淡然道:“稍安勿躁,既然事情已經如此了,那麽我們隻需要靜觀其變。貿貿然出手沒有意義,總得他們做些什麽我才能有應對之法。畢竟我們隻是兩個人,還在他們的地盤上,能主動去做的很少。我們的處境很被動,說實話,並不算好。”

“不算好你還笑的這麽開心。”

“想到衛謹之我就開心,因為感覺自己好像忽然有事要做了,之前幹什麽都提不起勁。”

瓊枝聽到她說這話,真的沒有再理會她了,自顧自的摸出一個荷包在一邊逢起來。自家小姐什麽都不會,她還是多為她著想一下,比如幫她縫幾個難看的手帕荷包,讓她裝作是她的送給衛四公子什麽的。

心塞,為什麽當丫鬟的人總是要肩負紅娘的職責呢?

為什麽當小廝的還要去聽姑娘家的牆角?衛謹之的小廝聽著房間裏麵再沒有了其他聲音,臭著一張臉回了幽篁館。

衛謹之正坐在房裏喝藥,烏漆墨黑還散發著一股濃濃苦味的藥被他麵不改色的,像是品嚐著什麽茶一般喝了下去。他端著碗,手指比那清透的白瓷碗還要好看。披散著長發一邊喝一邊看著手裏的一封信,時而停下來推敲沉思。

南風站在一旁盡職盡責的端藥端水送筆送墨,東風回來了,見主子拈著手裏的信不知在想些什麽,便站在一旁等著,隻是臉色仍舊不太好。東風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就像是看到一隻豬想拱了地裏的白菜。不對,應該說看到一隻孔雀想摘了花園裏的牡丹……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好在衛謹之沒有讓他糾結多久,他收起手裏的信遞給南風道:“告訴北山,讓世子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至於是否按照計劃行事,還要等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才能做打算,總而言之,不急於這一時。”

然後他低低咳嗽了兩聲,看向東風,“怎麽,可探聽到了什麽?”

東風肅容上前道:“公子,五少夫人身邊一個名喚秋水的丫鬟,知曉了衛夫人與大夫人的私情,並且知道了五公子的死是因為撞見大公子和衛夫人的事。”

“果然如此,我先前便有些猜測。大哥心狠薄情,一直覺得五弟敗壞了衛家的名聲,借機溺死他也不奇怪。死在他手裏的人可比死在五弟手裏的人多了不知多少。還有那位慈母,恐怕心裏早就不能忍受自己的兒子變成那個樣子了,因為厭煩讓她袖手旁觀兒子的死亡,把一切推卸給其他人維持那副慈母的麵容,當真難看。”

“既然這事牽扯到了五弟妹,那麽她這回能不能脫身,就要看看她是否聰明了。”

衛謹之攏了攏被子,淡淡的道。大公子和衛夫人的私情他早就知曉,五公子的死他也猜到了,不過他卻什麽都不準備管,還要添上一把火,好讓這偌大的衛家內裏腐爛的更加厲害。至於那位讓他覺得奇怪的五弟妹,他想看看她究竟有什麽能耐。

“東風,看你臉色,可是還有何事?”衛謹之臉色蒼白,被鴉黑的發一襯幾乎變成透明。

東風看著主子這樣,忽然覺得心裏一動,其實若是公子身邊真的多了一個可心的能照顧他愛他的人,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那樣公子就不會這麽孤單了。隻是公子這樣的人,真的會把什麽人放進心裏嗎?

定定神,東風盡量正經的說道:“奴才還聽見五少夫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如果能一嚐四公子滋味縱是死也沒有遺憾’。”

“唔咳咳咳。”衛謹之咳嗽的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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