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西城外甄府迎親的隊伍,闖過例行的關阻,抬著花轎,返回城西北角的燕王府。

以甄家此時的家底,自然無法置辦“十裏紅妝”,按照京中大戶人家的標準,置辦了三十二抬嫁妝。一般而言,應當是六十四抬。這是基準數。十裏紅妝是一百二十八抬。

就這,甄家還向王夫人借錢置辦的。

或許,多年後,這場於權貴們來說,顯得寒酸的婚禮,會被人們所詬病!

然而,婚禮的寒酸與否,從來就不應該是重點。而在於,喜慶的氛圍,在於親朋好友們對一雙新人的祝福!

畫卷他處的事情,於此時無關。燕王府中,早就是人聲鼎沸。府中歌處掛著紅色的燈籠。賈元春在府後坐鎮,操持著燕王的婚禮。如楊皇後之於蜀王。

眾人簇擁著燕王寧淅和蓋著頭蓋的新娘,至正廳中。鞭炮聲陣陣,“啪啪……”,營造著喜慶的氣氛。

正廳中,觀禮的賓客雲集。賈環一身青衫,身姿挺拔,麵南而立,為弟子主持婚禮、證婚。

在喜慶的氛圍中,眾人的注目下,賈環高聲唱道:“一拜天地!”寧淅和甄禕齊齊跪拜,向香案行禮。

賈環再唱,“二拜高堂!”

周貴妃已死。自古見舅如見母。周伍閔代表著周貴妃。雍治天子自不可能出席燕王寧淅的婚禮。宗人府的宗人令漢王在場。事實上,漢王府和賈環不大對付,在鑄造銀元的時間中,站在對立麵。但政治歸政治,職責歸職責。

一身喜慶紅服的寧淅和甄禕對周伍閔、漢王跪拜!

賈環繼續唱道:“夫妻對拜!”

一對新人相互對拜。禮成!又是一陣鞭炮聲猛烈的炸響。送新娘子入洞房。接著,便是酒席,戲班子開唱,熱鬧非凡。府內內眷的酒席中,自是以賈元春為尊。

酒宴正酣,賈環起身更衣。行至庭院中,回首看著燕王府這熱鬧的場麵,微微一笑。畢竟是他的弟子!

他前些時候,給燕王出了第二道題目,若你為萬曆皇帝,當如何?

若為崇禎皇帝,如何避免明朝的敗亡。這是一個大課題。除了汲取教訓之外,他還延伸開給寧淅講,如何去做一個做事的皇帝。

而萬曆皇帝的特征是什麽?懶!平心而論,萬曆皇帝雖然幾十年不見大臣,但奏章他還是在批的!明朝依靠成熟的官僚體係,憑著公文運作了幾十年。

他要教的是,如何當一個偷懶的皇帝。延伸開來,就是如何構建一套成熟的政治體係。

初夏的陽光微熱。賈環走在樹木參天的庭院中,聽著戲曲聲,笑聲,勸酒聲,議論聲,笑一笑,他是不是想的太遠了!當前的局麵,還是很不錯的!

他並不認為楚王還能蹦躂多久!

……

……

四月底,燕王寧淅的婚禮後,便是端午節,接著,五月十二日,便是迎春和薛蝌的婚禮。

當日,賈府內外,賓客雲集。當然,賈府的世交好友們,派出的代表,都略微留著力,因為,賈寶玉和薛寶琴的婚禮定在八月初八。大臉寶是賈政的嫡子!

他的地位,和賈迎春,賈惜春是不同的。確切的說,他比賈府三位庶出的姑娘們,地位高一大截。迎春是賈赦的庶女;探春是賈政的庶女;惜春是賈敬的庶女。

四大家族;四王八公、世交好友,如北靜王,西平郡王,牛府,石府,慶國公府都是派人來賀喜,甄寶玉同樣在;來往的王孫公子,如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等人;交往的官員如趙尚書,楊侍郎,紀興生等人。

賈環的好友,師長:衛大學士,山長,都派人來賀喜。

去遼東探親回來的許英朗和聞道書院在京中的進士們:羅向陽,喬如鬆,紀澄以及朱鴻飛,紀鳴等人都在幫忙。邢岫煙自是在大觀園中陪著迎春。她當日便是住在迎春處。

內眷中,王熙鳳忙的腳不沾地!盡展她鳳辣子的才幹。賈母臥床不起。王夫人招待各處來賓。所有的事情都丟給鳳姐。李紈,探春都幫襯著。

寶釵對這些事情,並不熱衷。倒不是對二姐姐有意見。寶姐姐的宅鬥技能幾乎是滿點。她可不想給此時意氣風發的王夫人留下爭權的印象。

賈母快要死了。王夫人一朝得誌啊!而且,此時的賈府比早幾年前更盛!她心中如何不暢快?

……

……

賈府前頭,待客的小廳中,書院的眾同學休息著。羅向陽笑容滿麵的從外麵進來。

許英朗帶著人起哄,笑道:“羅君子,你那卷手抄佛經可曾博得美人歡心?”

賈惜春喜佛的事情,他們自然都知道。賈環前幾日幫羅向陽傳了他手抄的佛經:金剛經一卷給賈惜春。婚期已定:六月十八。這些私禮饋贈,便不算什麽。

羅向陽小胖,臉上帶著笑,道:“子曰:不可說。”

眾人哄笑。

這時,賈環正在前院會客。和其他府上不同,紀興生親自帶著侄兒紀時春道賀。

幽雅的敞軒中,各種陳設精美。賈環招待著從開著無雙的華老大人刀下“逃脫”的紀侍郎。

紀興生四十三歲,相貌堂堂,氣度不凡。一身藍色的文士長衫,喝著茶,微笑著道:“子玉好手段啊!”

賈環設計韓謹,告狀的話是他當著天子麵陳情的。但,並不妨礙他在此時感歎幾句。

賈環笑一笑。沒說話。

紀興生嗬嗬一笑,道:“不說了。哦……子玉何不再試試請求天子賜婚呢?”見賈環看過來,紀興生微笑著輕聲道:“天子在病中……”一個生病的天子,其判斷力,決斷力,意誌力,都不可能如往常一樣。而雍治天子的性情,讓他越發的剛愎自用。

賈環微怔。

說要他再等五年的是紀興生。因為,雍治天子五年內必死。現在說要他請求雍治天子賜婚的,還是紀興生。這是幾個意思?隨即,賈環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說,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老司機,經常遇到新問題。用馬克思主義哲學來說:事物總是在不斷的變化中。變化是永恒的。不變,是暫時的。

紀侍郎的意思是,既然他此時完全摸準了雍治天子的脈,而且雍治天子現在不在狀態,那麽,謀劃請求賜婚,難度幾何呢?

賈環信任紀興生的判斷。一是,紀侍郎的政治水平不錯。二是,紀侍郎不久前才見過天子。這是第一手的資料。他不具備。當即,起身一禮,道:“謝紀叔父提醒。”

紀興生哈哈一笑,撚須道:“子玉,光說空口白話可不行啊!汪學士被貶西域。老夫現在被華丙章整的很狼狽。你給我出一個主意。”自稱老夫,這是很親近的態度。

賈環笑一笑,吐出兩個字:“修路。”京中的道路年久失修,實在太爛。修路的好處,這對於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根本不用說,腦子裏會自動浮出一二三四五條來。

而對於紀興生來說,作出政績,就是補救其政治聲望的最佳方式。

……

……

賈環正和紀興生聊著修路的作用時,長隨錢槐進來送了兩次茶。賈環會意的找個借口,起身出門。

庭院外,錢槐笑嘻嘻的打千,道:“三爺,甄二爺說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他都等了一上午。這不,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他急著要我通稟三爺一聲。”

顯然,賈環的長隨錢槐並不認為甄寶玉有什麽大事。

賈環微感詫異,他知道甄寶玉的性情比較穩。他和賈蘭是好友,意氣相投,由此可見一般。想一想,道:“他在哪裏等著的?我去見見他。”

甄寶玉等在向南大廳廂房中的一處小廳中,見賈環進來,寒暄幾句,壓低聲音道:“賈世兄,前太子之子派人找我。”

如今,他是甄家頂門戶的男子。算起來,他是前太子之子正牌子的舅舅。

賈環一愣,心中驟然間,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