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京城已經入秋。早晨時分,天氣微涼。無憂堂中的花園中桂子飄香。
上午九十點許,香菱在小軒中寫字,看著軒窗外的美景,筆杆輕抵著白皙的下頜,神情沉吟。
“咯咯……”
身後突然傳來笑聲。香菱回頭,就見晴雯和如意兩個自外頭進來,身後跟著小丫鬟。
如意笑道:“香菱姐姐,你在作詩嗎?”如意年紀漸長,容貌越發的清秀。她也是識字的,但沒有香菱那份作詩的才情。
晴雯笑嘻嘻的推著如意,道:“瞎說!以我看,她定是在想昨兒三爺的話。指不定晚上還要纏著問三爺答案呢。”昨晚三爺說香菱不懂甄府的事。
幾個小丫鬟都咯咯嬌笑。
給晴雯打趣,香菱安靜的一笑,略有些羞澀,問道:“你們倆這會沒跟著奶奶?”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呢!三爺寵著她,喜歡她的性情;她心裏有三爺。隻是,她沒在想昨晚三爺的話。她是在算時間:母親幾時到京城?入秋啟程,九月中大約就要到了。
她心中有些忐忑。她自小被拐子拐走,曆經劫難,輾轉到賈府中,再跟著奶奶到三爺屋裏。這輩子,要落定下來。再與母親相認,庶無遺憾。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暗中時滴思親淚,隻恐思兒淚更多。與母親見麵在即,她高興又哀傷,憧憬又徨然。
如意掩嘴輕笑,道:“奶奶一早就帶著鶯兒姐姐去園子裏了。史大姑娘說要作詩聯句呢。派人來請你。奶奶,姑娘們如今都在紫菱洲。”
香菱和大家說了聲,忙往紫菱洲而去。
看著香菱匆忙的背影,晴雯“噗嗤”一笑。府裏沒人會不喜歡香菱。隻是,她心情忽而不是很好。
……
……
賈環下午在吳王府中教授了吳王世子寧澄和燕王寧淅就返回賈府。他上午在真理報報社審稿,下午在吳王府教授學生。因周貴妃盡心的照顧著孕中的元春,他教導燕王,亦是下了大力氣。別人敬你,你也要投桃報李。
他以前不過是隨便教教。讓燕王和寧澄通讀經書,明理,會獨立思考即可。現在,各種各樣的東西他都會教他們一些,務求有一技之長,能夠安身立命。
初秋時節,秋老虎正發威。下午五點許,夕陽斜墜。賈環從馬車上下來就感覺一股熱浪。剛進院子,充任幕僚的張四水來回:賈政的門生順天府通判傅試來訪。
“嗬,他怎麽來了?”賈環倒是有些詫異。
政老爹外出有數年。他平日裏收羅的十幾個清客帶了兩三個去福建解悶。其餘的人,在賈府這裏來去自由。賈環自不會腦殘的去砍掉政老爹的門客。
他還請詹子亮教惜春繪畫,培養惜春的興趣、愛好。這比惜春自學畫畫要好的多。
而如工部織染所大使李平、順天府通判傅試等門生,到榮國府裏來,都是賈薔、賈璉接待。有些事情,他們就料理了。賈環基本不見。傅試今天跑到無憂堂這邊來拜訪,著實稀奇。
張四水嘿嘿一笑,撓撓頭。
他並沒有如同柳逸塵、劉國山那樣去真理報社任職,而是留在府中,幫賈環打理日常事務。去真理報固然是好前程,但是賈環身邊也缺人幫忙。
賈環到了前院偏廳中和傅試見麵。
傅試三十多歲,穿著一身褐色的便服,見賈環進來,連忙放下茶碗,起身作揖,恭敬的拱手道:“在下見過賈世兄。”
賈環微笑著點頭,伸手示意,“傅別駕客氣。”
小廝進來奉茶。賈環喝口茶,聽著傅試說話,“賈世兄執掌真理報,為何相推行一條鞭法掃除輿論障礙,實有大功於社稷。我輩佩服至極。不日必定高升……”
傅試,趨炎附勢。他的為人,賈環心裏很清楚,有些話聽聽就好。顯然,這是真理報在京城中打開局麵後的“後遺症”。傅試認為他這個“靠邊站”的翰林握有權勢。
伸手不打笑臉人。賈環耐著性子聽了五分鍾,和傅試說了兩句,便端茶送客。
……
……
處理完瑣事,陪張四水吃了酒,賈環返回後院,心情放鬆。其實傅通判明顯想多了。現在朝廷裏明裏、暗裏罵他“豎子”的人不在少數,哪裏會升官?
再者,他去年才升正六品翰林侍講,三年一任都沒到,怎麽升?當吏部是擺設啊!吏部尚書宋溥……嘿!估計罷他的官的心都有。
淡淡的夜色籠罩在無憂堂精美、雅致的屋舍中。暗淡的光影如若輕紗。
賈環一路回到正房大院。進了門,就見晴雯一個人在屋裏,懶洋洋的歪在軟榻上,麵前暗紅色的高幾上放著針線。看神情,似乎悶悶不樂。
賈環就笑,“晴雯,你這是怎麽了?生病了,我打發人去請大夫來。”走到軟榻前,伸手去摸晴雯光潔的額頭。溫度不燙。
晴雯已經十七歲,出挑的十分美麗,微圓的臉蛋,清秀的娥眉,明秀的大眼睛。組成一張標致的美人臉。眉眼間有些像黛玉。俏皮、嫵媚。她和性情溫柔、安靜的香菱,是完全兩種不同的美麗。
晴雯眼皮子靈活的動了下,好笑的道:“三爺,我沒病呢。恕我身子乏,不給你倒茶吃。奶奶、香菱、如意她們今兒在瀟湘館裏擺飯。林姑娘做東。”
晴雯在賈環麵前,很隨意。
見晴雯小懶貓的樣子,賈環放下心,坐在晴雯身邊,向後倚著,美人身上的香氣飄來,笑道:“我才吃了酒進來的。不是很渴。你吃過晚飯沒?”
晴雯慵懶的道:“我不想吃。三爺,你該問香菱吃過沒有呢?咯咯……”
賈環聽的一笑,他要是還不明白,智商就有問題了,伸手將晴雯細腰摟著,將她抱到自己懷裏來坐著,近距離的看著她標誌的美人臉,在幽暗的光線中,朦朧如畫,美麗難言。
“傻丫頭啊!你是什麽時候跟著我的?香菱是什麽時候來的?我們倆這輩子難道還能不再一塊兒?”賈環輕柔的摩挲著晴雯白膩的臉蛋,輕聲說道。
他想起雍治8年時,他初見晴雯。還有,後來一係列的事情。他為晴雯,挑唆政老爹抽了大臉寶一頓。還有,在東莊鎮、在江南的點點滴滴。
晴雯的俏臉騰的一下變得緋紅。一方麵是賈環親昵的動作,一方麵是她的心思給賈環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