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甄三姑娘下樓的腳步聲遠離後,屏風圍著的桌子邊,晴雯、如意、紫鵑等人哄然大笑。

眾女笑的很歡暢。剛才甄家奴仆那些不幹不淨的話,眾人也不是沒有聽到。外頭的錢槐、胡小四更是大笑。

襲人性格比較悶,溫柔的一笑,幫眾人添茶倒水,又給賈環麵前的瓷盤上添上幾塊抹茶糕。她記得賈環喜歡這個口味。

而黛玉還在思量賈環隨口誦的一首詩。很有點驚訝。從甄家姑娘求詩,到賈環吟誦,幾乎就是幾息的功夫。這簡直是出口成章。詩才敏捷。

賈環要是知道林黛玉的想法估計得暈了。詩才敏捷首推史湘雲。大觀園裏即景聯句時她出句最多。

這首詩是清代詩人袁枚的作品。描寫、讚美南京莫愁湖的景色。流傳度很廣。甄三姑娘索要詩句,他便將這首詩拿出來應景。

裴姨娘微笑著看了賈環一眼。她看得出來賈環態度的冷淡是對甄家表示不滿。

不過,甄家姑娘如此美麗,隻比玉兒遜色一點。賈環卻能拉的下臉,冷臉以對。她對賈環的認識又多了幾分。

賈環喝著茶。琢磨著與甄家的關係。

紫鵑扶著晴雯的肩膀,在樓前看著湖景,略有些不服氣的道:“我看甄姑娘挺傲氣的。早知道我今天不給姑娘畫醜妝了。看她在姑娘麵前傲氣的起來嗎?”

晴雯嬌笑道:“好啦,三爺不都將她打發走了嗎?”

賈環聽得一笑。其實要論容貌氣質,晴雯並不比甄三姑娘差。隻不過,沒有小姐和丫鬟比的道理。他對甄三姑娘沒什麽大的意見。剛才不過是刻意冷淡。

其實,以甄三姑娘的姿容,打個90分沒問題。很美麗的少女。但,他並不是那種見了美女就膝蓋發軟的人。聽說有這種小受男。他不是。你長的漂亮,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該拉下臉的時候,他沒什麽心理障礙。

這時,湖邊的一處樹丫上一隻烏鴉“呀”的叫了一聲,橫飛而過。看看天色,太陽有落山的跡象。

賈環就道:“林姐姐,我們回去吧!”

“嗯。”林黛玉嬌柔的站起來。出來透透氣,她心情很不錯,清聲道:“環兄弟,我是你表妹呢。”

這大抵才是黛玉的性情。慧黠,靈性十足。

她或許是取笑賈環剛才在甄三姑娘麵前的話;又或者心裏確實有不滿,這是一隻很驕傲的蘿莉、少女。

不過,賈環沒去猜黛玉的心思是哪種。女孩的心思你別猜。他更看重的是黛玉心情從喪父的陰鬱中慢慢的恢複,笑道:“那我就改口喊你林妹妹了。”

黛玉嘴角泛起一抹如輕煙的輕笑,有著淡淡的嫵媚,若輕雲出岫。不置可否,給丫鬟們簇擁著當先下樓。

一行人從莫愁湖出來,坐船沿秦淮河逆流而上返回和安街的家中。

自冬至日後,賈環便將林黛玉的稱呼改為“林妹妹”。而黛玉還是如姐姐般喊賈環“環兄弟”。

……

……

鬱金堂始建於南北朝時期梁武帝時,緊鄰勝棋樓西山牆下,故有稱鬱金堂在勝棋樓下者。臨水麵北,磚木結構。約兩百平米。相傳南齊時盧家女莫愁居此。

甄禕自鬱金堂中出來,和閨中的姐妹們道別,坐船返回家中。約傍晚時分,甄家門庭若市,熱鬧無比。

甄禕坐著馬車從側門進了內宅。恰巧遇到進來換衣服的大哥甄禮,便在廊簷下和大哥抱怨今天的遭遇,嘟嘴道:“他也太氣人了。竟然趕我走。哼,我是專程過去道歉的。”

甄禮禁不住皺眉,“他怎麽回事?我甄家的姑娘豈是他能呼來喝去的?”

他數日前就派人給賈環下了請柬請賈環在冬至日吃酒,但賈環卻推辭了,不給他麵子。他心裏對賈環有些不滿。再加上這件事,令他心中的不滿到。

“三妹妹,待為兄下次見到他為你出這口氣。你不要再理會他。”甄禮安撫了甄三姑娘幾句,想了想,到外麵的一處明軒中見父親。

甄應嘉剛剛結束會客,坐在椅子上喝茶略作休息,聽甄禮將事情說了一遍,沉默不語。

甄禮憤然的道:“父親,賈環既然私下裏竟然這樣對三妹妹,可知他對甄家的態度。我們又何必自降身份與他結交?家裏應該調整對他的態度。”

賈環的刺栽的很成功。

甄應嘉放下茶碗,沉穩的道:“你覺得賈環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甄禮微怔,沉吟著。他和賈環就接觸過兩三次。不大好說。但是關於賈環的傳聞聽了不少。

比如:現在朝堂上的紅人淮揚巡撫沙勝,天子為他將彈劾沙勝鹽法改革的禦史程和風罷官。而賈環是沙勝的學生,很得沙勝的信任。

而從鄭家聽來的消息,賈環又是一個非常深沉狡詐,心思詭譎的人。鄭家的遭遇很有可能出自這個少年的手。

還有,他的詩名。現在江南的士子、名妓誰不知道賈青鬆之名?就連三妹妹剛氣成那樣,還得讚一句:數息成詩,詩才高絕。

甄禮一時間說不上來,道:“父親的意思是?”

甄應嘉道:“我們應該搞清楚他為什麽對甄家有意見?再來下定論。你再去和他接觸接觸吧。”

老官僚在麵臨選擇時,都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甄禮無奈的點點頭。

……

……

賈環再次和甄禮見麵時,已經是十二月初五,在國子監外的成賢街上。賈環不可能對甄禮避而不見,和同學唐信然幾人道別,“在下有一位世交等著,明日下午再與諸位在夫子廟前見麵。”

幾名監生都是紛紛抱拳,“賈兄自便。”

賈環客氣的笑一笑,背著書包,向甄禮走去。他在南京國子監隻是為了求學,來去匆匆。所以,相熟的隻有在每日站在一起聽講的同房的同學。

在成賢街裏的一家茶鋪中找個座位坐下來後,甄禮微笑著把事情說了一遍,道:“三妹妹那天可是給氣著。我倒是奇怪,子玉因何對我甄家不滿呢?”

別看甄大公子現在笑的一團和氣,說的很瀟灑,但實際上他刻意拖了幾天才過來找賈環。

賈環心裏一陣無語,他總不能說你們快要完蛋,所以我借題發揮,想要離你們遠一點。

賈環苦笑一聲,“解釋”道:“那天是給貴府的一名管事給氣的到了。脾氣沒壓住,遷怒到三姑娘身上。倒是有些無顏見禮大哥。”

甄禮愣了愣,他到沒想到賈環這麽敏感。又或者下人們確實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他在人際交往上很老練,當即道:“這是哪裏話?你我兩家是世交。大後天是臘八節,我請子玉在輕煙樓宴飲,不要推辭,推辭就是看不起我。”

賈環推脫不得,隻好無奈的道:“好。”好鬱悶。栽刺還是沒有完全成功啊。

看著情況,雖然甄禮有些心結,但是願意維持麵子上的和睦、來往。

和甄家的關係,他還得仔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