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等著。”
李少傑很不悅。
語氣都變得不怎麽友好了起來。
一來是“首爾”這名字,聽上去就犯惡心。
二來……很多時候“一鼓作氣”還是很有道理的,信心滿滿,摩拳擦掌的打算大幹一場,突然有人澆了冷水,誰都會感覺不爽。
隻能說這人來的不是時候。
“嗯,我知道了。”
劇院的管事點了點頭,徑直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後,便看到阿克塞爾焦急的等待著。
看到管事來了,阿克塞爾眼前一亮。
“怎麽樣?李先生是怎麽說的?”
“抱歉了,先生。”
管事答道。
“李少傑先生現在正在忙,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您多等一會兒。”
“不介意不介意!”
阿克塞爾臉上露出喜意。
鄭昌賢不是說李少傑的態度很惡劣嗎?
這哪裏惡劣了?
在任何行業裏,都是會分地位高低的。
這倒不是什麽階級,應該叫做“達者為先”。
現在的李少傑可不是什麽普通的年輕人。
這人是各種意義上的NO.1。
一開始是彈鋼琴的,成為了鋼琴界的一個神話,轉戰指揮後,依然用他獨特的魅力形成了令人震撼的風格,尤其是他的作品,無論從哪個方麵看,似乎都可圈可點。
這已經很恐怖了。
在藝術上,很難達成無懈可擊。
更何況,李少傑是有作品堪稱無懈可擊的,在鋼琴這條路上,也堪稱是無懈可擊。
這在阿克塞爾來看,那就是和人類不屬於同一個世界的存在。
而阿克塞爾自己呢?
首爾愛樂的常任指揮,音樂總監。
說起來已經算是在行業內部站穩腳跟,算是挺不錯的一“人物”了。
縱觀整個行業來看……那都是頂層的大佬。
但要知道,大佬這玩意也是一套接一套的。
人外有人。
放在大佬的圈子裏,那阿克塞爾自己都知道,自己就是個墊底的。
別說那幾位零星的怪物。
大佬圈隨便拉出來一人,恐怕都能跟自己吱掰兩下。
李少傑呢?
那也是和所有人都吱掰兩下的存在!!
不同的是,自己的兩下,是自己隻能挨兩下。
而李少傑的兩下,是別人隻能挨兩下。
甭管你多少級,但砍我需要兩刀。
甭管別人多少級,李少傑砍人就隻需要兩刀。
大概就是這麽個差距。
堪稱天差地別。
所以,李少傑這態度,並沒有讓阿克塞爾覺得受到怠慢,反而是狂喜,感覺自己受到重視了。
於是,阿克塞爾便坐在一邊等了起來。
沒法進去看,因為很多節目在排練的時候,就算不嚴,但還是需要有一定保密性質的。
而且,這個音樂廳的隔音也算挺不錯的,隔著門縫其實也很難聽到什麽細節化的東西。
也就沒有必要。
於是,這麽一等……
阿克塞爾就在音樂廳裏吃完了午餐與晚餐……
十點多來的。
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
似乎還是沒有結束的跡象。
這就讓阿克塞爾驚了。
倒不是覺得受到怠慢。
笑死,人家就算不理你又能咋樣?別把自己當回事兒!!
而是在感慨……
果然!大師的成功都是有其必然性的。
就這態度,就這時長。
壓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來的!
實際上,正常的樂團排練,那就是……一起來,然後一起休息,再一起來。
這樣的話,李少傑中間完全是有時間來和阿克塞爾見一麵的。
但李少傑一直沒出來過。
是的,從未出來過。
排練的方式,也和阿克塞爾所想的不太一樣。
正常來說,樂團要演奏一首新曲子,排練流程大概是……
譜務梳理譜麵,將指揮的總譜,分化成各個單位的分譜。
然後拿回家開始個人練。
差不多了以後,指揮帶著大家一起,從頭開始合。
很少有開始合之前就單帶的行為。
但李少傑不是。
他從一開始就單帶。
這一整天,陸續出來,進去的音樂家有很多。
但都是分出不同時間段集體行動,非常整齊,並且,每一次出來進去的人,背著的樂器幾乎都一樣。
很明顯就能看出來,這是李少傑在進行分組訓練。
阿克塞爾驚就驚在這一點。
這就看出來李少傑個人能力到底有多麽強悍了。
譜子的所有信息,所有層次,都已經在內心極其熟練。
並且,即使不進行合奏,隻抓單,也可以輕易的梳理層次,明白一個個的個體需要如何表達。
這是頂尖指揮必備的技能。
而李少傑恐怖就恐怖在,他的準確性與流暢度上。
並且,對整個樂團的所有存在都駕馭的如同自己手腳一般圓潤。
不然,對一個不熟悉的樂團,樂曲對樂手來說又是新曲子,這種情況下,很難從一開始,就直接進行細致的拆分,多數還是會讓樂手回去自己練,然後合上幾遍,找出問題,再進行單獨訓練。
可李少傑不需要找問題,利用強大的能力,從一開始就從細節入手,不必整合試錯,這就是從一開始問題尚未產生的時期,就一手扼殺掉可能出現的問題。
音樂仿佛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就好像正常的成年人不會被尿憋死一樣。
而且,李少傑真的是一整天都在工作,甚至沒有休息。
阿克塞爾受到的震撼極大。
廢寢忘食,其實任何一個能夠走到一定位置的人,都曾經體驗過。
或者不需要什麽成就,任何人都體驗過。
哪怕是玩遊戲。
那真的就是完全沉浸進去,萬萬不敢停下來一點。
專注是成功的必要。
但李少傑這專注顯然是有那麽一點過分了。
多少是有一種“恨不得讓這些人瞬間就能達到自己要求”的感覺。
終於,等到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李少傑終於從排練廳裏最後一個離開。
一邊走著,一邊和身邊的工作人員商議接下來的排練時間安排。
“李先生,還有個人等你呢……”
管事看到李少傑終於不忙了,便上前來提醒了一下。
“……走吧,去看看。”
李少傑明顯又變得有些不開心。
很快,來到會客廳中。
已經等麻了的阿克塞爾看到李少傑走進來,激動的站起身。
“李先生,您好您好,我是首爾愛樂樂團的常任指揮,阿克塞爾。”
“……您好。”
李少傑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開門見山的問。
“請問您來是為了……”
“是這樣的。”
見李少傑直接就問了原因,阿克塞爾很敏銳的就知道了李少傑的性格。
不喜歡繞彎。
如果自己再多客氣客氣,李少傑很可能會對自己不客氣。
“我們首爾愛樂樂團,也想與李先生您進行合作。”
說了這句話後,阿克塞爾趕忙接上,繼續說道。
“當然了,若是你實在是很忙……那麽,如果能允許我們首爾愛樂樂團也能演奏您的新作的話,那便感激不盡。”
“……”
李少傑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阿克塞爾。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已經早就拒絕過了。”
“可能……是有著什麽誤會。”
阿克塞爾連忙擺手說道。
“我是帶著極大誠意來的,李先生,我真的很渴望也能有機會,去演繹您的作品。”
“好啊,您演繹啊。”
李少傑挑了挑眉。
這阿克塞爾一見麵還真是很客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而且,人家等了這麽久,也確實看得出來,很有誠意。
“但我有個要求。”
“您說,您說!!”
聽聞李少傑開了口,阿克塞爾忙不迭的就連連點頭。
別說一個要求了。
就是跑十個支線任務,我今天也要把你這條主線給通關了!!
“嗯……作品的演出權我可以授予你,但也隻是授予你個人,我會和你簽一個具有法律效益的協議。”
李少傑開口道。
“您可以盡情的演出,隨便的演出,無論是公益還是商業,但唯一的要求是,這個權限是授予你個人的,和首爾愛樂無關,並且,我的作品,不會讓任何一個南棒的樂團來進行表演。”
“南棒樂團不行?”
聽了這個話,阿克塞爾震驚的舌頭都要掉出來了。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等針對性極強,滿溢“歧視”的話,居然會從李少傑的口中說出?
這一刻,阿克塞爾差一點三觀盡毀。
“我沒聽錯?”
阿克塞爾不敢置信的問道。
“我真沒聽錯?!”
“是的,你沒聽錯!”
李少傑點了點頭。
非常淡定的說道。
“歐洲,亞洲,北美,南美,非洲……無論是音樂家,還是街頭藝人,或是最尋常不過的普通百姓。”
“全世界人都可以去隨意的用我這部作品。”
“但唯獨南棒人不行。”
“或許別的樂團裏也有南棒人,我可以不去管這些,但南棒的樂團想用,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一條是我絕對的底線,沒有任何勸說可以勸我打破這條底線。”
“為什麽!!”
阿克塞爾抱著頭,仿佛信仰崩塌的看向李少傑。
“這樣的話,為什麽會從您口中說出?!”
“李先生,您知不知道您到底在說什麽?”
“您知不知道,如果您的這番言論被世界人聽到,您會麵對什麽?!”
李少傑的這個選擇。
幾乎完全可以說是作大死。
甚至可以被釘在恥辱柱上!
明目張膽的歧視可以,但你李少傑不可以!
你李少傑是在《歡樂頌》中稱頌世界人民攜手精神的!
壞人殺人似乎都很常見,但善人哪怕開口成髒一句都會令人三觀盡毀。
這便是“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嗬,我當然知道。”
李少傑的反應卻出乎阿克塞爾的意料。
似乎毫不在意。
“但那又如何?”
“世界本來就滿是愚者,縱使我做出任何事情,任何選擇,罵我的人還少了?”
“這部作品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阿克塞爾先生您一定能理解我對這部作品的重視與虔誠。”
“我認為這是屬於全人類,人文,文化上的一次盛大項目。”
“所以,它不能有任何的汙點。”
“是的,有南棒加入……起碼,如果有現如最喜愛偷竊文化,妄圖扭曲曆史,鳩占鵲巢,李代桃僵的南棒加入,那就是這次項目最大的汙點。”
李少傑的語氣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大!
整個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所以我才選擇這麽做,無論是否有人會因此攻擊我。”
“阿克塞爾先生,您,聽懂了?!”
“……”
阿克塞爾張了張嘴,但終究有些啞然。
罵棒子,阿克塞爾沒感覺。
但不能演出的話,似乎又有一點不甘心……
當下便有些急切的道:“但那隻是個別人的行為……”
“個別人?”
李少傑詭異的目光看了一眼阿克塞爾。
阿克塞爾反應過來,登時老臉一紅。
這好像真沒啥狡辯的理由……
這放在整個世界,整個文化界,都是正常人難以想象的一種現象。
“如果偷文化隻是個人行為的話,我自然不會因此大做文章,但這偏偏形成了群體現象,或者說,已經是一部分群體畸形的共識了。”
李少傑開口道。
“我研究人文這麽久,但對南棒人偷搶文化的行為還是感到費解。”
“正如你說,個人行為也就算了。”
“但國家都帶頭去申遺,整個南棒學術界都一直在做令人貽笑大方的事情,下到民眾也在不要臉皮的去偷竊文化……我覺得這可能不是什麽個人行為了吧。”
“……”
還有啥說的?
阿克塞爾搖了搖頭。
沒啥說的。
自己又不是南棒人,在這種情況下,那肯定是說不出什麽的……
自己可沒有那個義務,去在這種情況下還腆個批臉為棒子搖旗呐喊。
“我不認為這能代表什麽人文,反而抹黑了人文,是對人文的一種侮辱。”
李少傑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也更害怕等個幾百年後,突然有棒子站出來,說我是棒子人……”
“哈哈,但可能是我多想了。”
說到這裏,李少傑突然又笑著搖了搖頭。
“畢竟,鬼知道幾百年後,南棒還有沒有。”
“反正不管他們有沒有,我的作品肯定還有。”
好家夥!
阿克塞爾目瞪口呆。
某種意義上,見了一麵李少傑,也算是長了見識。
你這三十多度的嘴怎麽可以說出這麽冰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