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要休書,攝政王求複合她的錯

雖然房中的簾子都拉著,卻依然有不弱的光亮,秦煜出現在她麵前,仍是背朝她坐在輪椅上,她看不見他的臉,卻隻見他頭發濕透,椅背後露出的肩膀也是濕了的衣服貼在身上,她立刻走到他麵前,哪怕已有心理準備也再次吃了一驚。

那一張在她心中俊美溫柔的臉此時慘白慘白的一片,連嘴唇都是烏青色,縷縷頭發如在水中浸過一般,緊緊貼在臉上、鬢旁,而身上的衣服更是片片都帶水沾在身上,輪椅上,地毯上,全是濕的。他整個人就像在冷水中泡過一夜一樣可怕,她緩緩伸手觸上他肩頭,竟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滿指燙意。

“出去。”

她還沒開口說話,他卻突然開口。抬起頭,閉著的雙眼睜開,眸中清光流轉,卻泛著冷意,如同刺骨的寒潭一樣。

似乎沒想到是她,他有一瞬的意外,隨即神色卻更為冰冷,立刻喊道:“出去!”

鬱青青滿腹著急:“秦煜,你怎麽了,你昨天晚上淋雨了?你發燒了是不是?我去給你找飛嫣姑娘來!”說著就要起身,他冷聲開口:“滾出去。”

不是歇斯底裏的大吼,卻字字都像刺出的刀子一樣強勁而具攻擊,她轉頭去看他,隻見他頭再次垂了下去,似乎在說出這一句話後全身的血液力量都被抽空,整個人成了一具沒有支撐力的軀殼。

鬱青青蹲下身來,輕輕扶了他的腿道:“秦煜,你怎麽了?你在發燒,要看大夫的,我叫人進來給你換衣服,你先躺著好不好?”

秦煜一動不動看著她,陡然伸手,一把掀開她,直將她狠狠推倒在地:“我叫你滾出去,還要我再說一遍麽?不過是個肮髒的蕩|婦,別碰我!”

“你……”鬱青青因他的話語而升起滿腔的怒火,立刻就從地上爬起來:“好,我不碰你,我不碰你!我是蕩|婦是麽,我是肮髒是麽?我就是來向你要休書的,你給休書我,我馬上就走,不隻離開這房間,從此以後我再不出現在你麵前!”

本以為秦煜會發更大的脾氣,可他卻沒有,隻是看著她,一動不動看著她,臉上因發怒而升起的一點血色慢慢淡下去,終於淡得再不見一點血色,甚至比之前還要蒼白!他抓著身旁的扶手,抓得很緊很緊,幾乎要將那木製的扶手捏碎,好久,他緊抿的唇開啟,聲音不隻似冰,更似千年的寒冰:“滾出去……”

鬱青青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還沒出院子,卻聽到背後丫環的驚呼聲:“王爺——”

她立刻回過頭去,隻見門外的丫環已經不在門外了,聲音也是從屋內傳來,心中一驚,立刻就提裙跑了進去。

秦煜還是之前的姿勢,之前的地方坐著,丫環站在他麵前,滿臉驚恐,愣著不知所措一樣,她跑過去,再次被他的樣子嚇到,幾乎立刻就捂住了嘴。

血,那觸目驚心的,鮮紅的血沾在他烏青的唇上,下巴上,以及那雪白又透濕的衣服上,他歪了頭靠在輪椅上,臉甚至比之前更白,這樣子讓她好一陣驚嚇,直有一種他已死去的錯覺。

“來人,快來人,快去叫花大夫!”鬱青青愣了半晌,立刻朝外大喊。

換衣服,施針,煎藥……一頓慌亂之後,總算安頓下來,鬱青青看著丫環道:“為什麽要讓王爺淋雨,又為什麽不早點叫大夫來?”

丫環見她樣子嚴肅,立刻就跪了下來:“昨天晚上王妃走後王爺就叫奴婢們都離開,奴婢以為王爺要安靜,所以就走了,沒想到早上過來卻見王爺一個人做在屋外,那時雨剛停,王爺身上都是濕的,奴婢便馬上猜測王爺是淋了一夜的雨,立刻要扶王爺進屋,王爺卻發了很大的脾氣,奴婢好不容易將才將王爺推到了房內,王爺讓奴婢滾,奴婢說去叫王妃,王爺的樣子更可怕,奴婢當時也不知道王爺已經發燒了……所以,所以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王爺又關了門,誰也不讓進去……”

身後傳來一陣秦煜沉重的呼吸聲,鬱青青立刻就跑到床邊,輕聲道:“秦煜,怎麽了,很難受麽?”

床上的他仍然睡著,可聽見她的聲音,他突然就將手從被子中拿了出來,那手沒有方向地胡亂找尋,她立刻將他一隻手握住,安慰道:“我在,我在,秦煜,我在……”

“阿英……”他一聲睡夢中的呼喚,眼中竟流出淚水,再發出的聲音也是哽咽得厲害,“阿英……舜英,不要……”

他的臉仍然蒼白,嘴唇仍然不見血色,從不哭的他淚水卻道道從閉著的眼中淌出來,一雙手更是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一樣緊緊抓著她不放。

“不要……不要走……不要離開我……阿英……”

這喃喃出口的聲音,讓她立刻就驚住。

他的哽咽,他的淚水,他聲聲的呼喚呢喃,以及他臉上露出的脆弱痛苦,一切的一切都讓她不敢相信……這,這就是平時那個冰冷無情的秦煜麽,是那個字字惡毒,罵她不檢點,罵她蕩|婦,讓她滾的秦煜麽,這分明不再是他,不像是他……

還是,這才是真實的他,他因為她說要離開,而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昨天,昨天他隻是想得到她的解釋,隻是想得到她的承諾,可她卻說他可以休了她,然後轉身離開,所以,他就在雷雨中淋了一夜的雨……

“阿英……我……我愛你……你不要走……”他的嗓音再次人喉間哽咽出,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吐得那麽艱難,那麽痛苦,那麽的,像是用盡全力,他抓著她的手,將她的手狠狠往胸口揉,似乎要在胸膛揉出一個洞,然後將她放進去一樣。

她看著他,一動不動看著他,突然之間明白自己做了什麽。

兩年的苦難,身殘的影響,讓他變得敏感而脆弱,他以冷麵示人,甚至於對她,除了溫和一點他也沒有許多柔情之處,可他卻深深把她埋在心底,他讓她滾,讓她離開,而事實上……他無法承受她的離開。當初那個陰森黑暗的王府裏,她出現在他麵前,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一處溫軟,是她,是她打亂了一池的寧靜,如今她卻想轉身瀟灑地走人,她是可以瀟灑,可他呢?

他說過,這世上若有一個人能陪他到老,那人便是她……她以為他隻是像普通男人說普通的情話一樣隨便說說,可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那個寧靜的傍晚,她闖入了他的世界,也闖入了他的生命裏,而且,是那唯一的一個人。

他在她最無助絕望的時候出現,她也在他最無助絕望的時候出現,她發現,他隻是個假的希望,隻是個替身,可他呢……他卻是真的將一切的情感寄托在了她身上。

離開,她真的能如此不負責任嗎?

“阿英……”

看著他的痛苦,他聲音裏的淒涼,她痛心,抬了手,輕輕去拭他臉上的淚。

“秦煜,我在。”

他沉重而急促地呼吸,仍死死揉她的手,然後力量慢慢減弱,不知是不是因她的輕撫而得到了安慰,終於平靜地睡去。

她在床邊坐著,靜靜看著他,心裏止不住地浮起陰雲來。

這一覺,雖是發燒,雖是昏迷,可他並沒有睡多久,不過是半個時辰之後就醒了過來,因為一場噩夢而驚醒,醒前神情痛苦而掙紮,她無措地推他喚他,終於將他弄醒。

醒來的他突然安靜起來,哪怕額上還冒著冷汗,神情卻是冷峻,轉眼,便看到她。

“你醒了,剛才做噩夢了嗎?”她輕聲問。

他卻垂眼看一看她被他緊緊抓著的手,緩緩放開,然後拉了拉自己的被子,目光離開她的臉,卻是沉默著不作聲。

鬱青青拿了手帕要去他擦汗,他卻偏開頭,冷聲開口道:“你在這兒做什麽?”

若沒有之前他睡夢中的痛楚,她隻怕已經生氣了,怪他不識好人心,可現在……她生不起來氣,有的,隻是愧疚。

“你發燒了,頭疼嗎?”

他閉眼,聲音更冷:“出去。”

有一刻,她真的就這樣出去,當作生氣,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用管,然後離開,可她知道,那樣他會再次承受不了。

花飛嫣說了他吐血的原因,竟是急血攻心,是心太痛,太急,太恨。

全是她,全是因為她……

“王妃,藥好了。”有丫環進來,在她身後說。

她看著秦煜,輕聲道:“先喝藥吧,喝藥了燒能退得快一些,發著燒很不好的。”

秦煜仍閉著眼,似乎連看她一眼都不願,聲音更是一如繼往地冷如冰霜:“不喝,出去,全都滾出去!”

聽見他的聲音,丫環身子一顫,盤中的碗也歪了兩下,傳出輕微的碰撞聲與藥汗潑灑的聲音。

“秦煜……”

鬱青青還要勸,卻被他打斷,他突然睜眼,冷冷看著她道:“我說了,讓你出去!你不是要走麽?要得到自由了再去找別的男人麽,滾,我不想看到你!蕩|婦!”

她立刻站起身來就要出去,卻在邁步那一刻停下,然後緩緩回過頭來。

他的臉又白了一分,明明冷得誰也不願靠近一樣,眼中卻透著濃濃的脆弱與痛楚。看見他如此,她也心痛,重新坐在了床邊,誠懇道:“我昨天的話,隻是氣話而已,我沒有要走,沒有要離開……我說了,我和樂正公子,真的是清白的,秦煜,我……”

她握住他的手,那上麵的燙意一點點傳到她體內,“我之前不注意,是我的錯,是我不對,可我真的什麽也沒有做,你原諒我,不要怪我,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我那不容易才嫁給你,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的。”。

他一直不肯看她的目光終於移到了她臉上,那清冷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也漸漸多了一絲堅強,不再似之前那樣滿是痛苦,也不再似剛才那樣滿是拒人與千裏之外。

她知道他有所緩和,立刻起身從丫環那裏端起藥來重新坐到床邊:“喝藥吧,當我求求你好了,你喝藥了再好好睡著,要不然你的病還會加重的。”

他仍然不說話,她暫時放了藥,伸手扶他起身。而他……雖是沉默,卻聽話地坐了起來,靜靠在床頭。

猶豫了片刻,她端了藥,看著他柔聲道:“我喂你?”

就算是之前兩人關係近,她也不曾與他做過太多濃情蜜意的事,而喂藥,也是從來沒做過的,甚至她就算以前與陸煜在一起也沒有這樣的習慣,所以現在刻意要做,也讓她不那麽自然。

可他並沒有拒絕,隻是沉默著,看著她。

她便舀了藥,送到他嘴邊。

安靜,沉默,凝視,然後,他終於緩緩張開了嘴,她對他露出柔情的一笑來,將藥汁送進他嘴中。

“苦不苦?”她問。

他沒回答。她又舀起藥來遞向他,自顧自說道:“我覺得很苦,隻要是藥,我就覺得苦,覺得實在是吃不下。以前大夫總說我身體不好,要調理,給我開了藥,可我很少喝,我想,要是一定要喝藥才行,那我寧可就這樣身體不好了算了,反正我也沒什麽感覺,我想,我這麽討厭喝藥,可能是我小時候很少喝藥的緣故。”

他仍然不說話,隻是一口一口喝下她喂的藥,她也沒再說話,隻是一口一口喂。對於秦煜,她雖然知道了自己不愛,可當初的心疼,當初的憐惜,卻仍然是在的……皇子,將要做皇帝的皇長子,誰能知道,他內心裏會如此的痛苦脆弱,誰又能知道,那兩年的幽禁給他帶來了怎樣的創傷。父皇駕崩,舅舅被斬,母親抑鬱而亡,他自己又身殘,又被幽禁……那個時候,他才二十出頭,在現代還是在父母的庇佑下讀書的年紀。

準她前到。藥喝完,她拿手帕去替他擦嘴角的藥汁,才觸上去,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