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你們少說兩句,江夜煩著呢!”羅聰擱下筷子,對臉色並不太好的江夜道,“你別介意,他們說話就這個樣子。”

“沒事,我知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呢,這裏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這裏的人,這裏的每一條街道他都再熟悉不過。

“好了,坐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趕快去睡一會兒,明早還得去醫院呢!”羅媽媽端著碗筷進了廚房。

吃完麵條已經淩晨,此刻外麵正黑得慌。他們這片廠區是老小區,路燈常年都是壞的,總是要隔很長一段距離才會有一盞亮著的。

不至於摸黑,卻也並不完全看得清。

羅聰以為遇到這樣煩心的事江夜會睡不著,誰知他剛躺上床沒一會兒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是啊,那是江夜啊,曾經街邊、天橋下、商場門口都睡過,甚至寒冬臘月還和流浪貓擠過。這次他弟的那點破事,還不至於讓他失眠。

天剛亮江夜的手機就響了,張明華打來的。

被吵醒的江夜手背抵著額頭,眼睛微睜,窗外的梧桐葉已經開始泛黃,風一吹便搖搖欲墜,將落未落,似乎還想在枝頭掙紮一番。

羅聰睜眼便瞧見江夜按下靜音鍵,將手機丟在枕頭邊,起身下了床。

他揉了揉睡亂的頭發,疑惑道:“你媽的電話,你不接嗎?”

“不接,馬上就過去了。”江夜的聲音很平靜,像無風的湖麵,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說話間已經進了衛生間。

“你等我,我陪你去!”愣神間,羅聰已經穿好衣服跑進了廁所。

江夜:“你不用去工地?”

“不用!”羅聰三下五除二快速漱了口,轉身一邊上廁所一邊道,“我比你了解情況,我陪你去穩妥一點,萬一打起來了我也能幫著對付一兩個不是?”

江夜沒有說話,在羅聰拉褲子拉鏈的時候就轉身出了廁所。

“那女孩家裏貌似挺有關係,開學上高三。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知道你的信息。一個人找了過來,說是你的粉絲。結果就被吳安那個混蛋騙了回去。”

羅聰在去醫院的路上又向江夜說了一下大致情況。

“那姑娘大概沒有想到吳安會那麽大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對她施暴。”

江夜麵無表情地聽著,並不答話。

羅聰於是繼續道:“吳安也沒想到那姑娘那麽膽大,居然直接就從三樓跳了下去,還好二樓龍婆婆家的雨棚擋了一下,人沒什麽大事,就是一些皮外傷。不過她家裏人鬧得凶,所以現在還在醫院最好的病房躺著。”

說到這裏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羅聰低聲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又道:“她家在這片很有門路,這次你媽不敢撒潑耍橫,隻得乖乖聽之任之。”

惡人還需惡人治!

早些年吳安打了同校的同學,人家家長來討說法,張明華不分青紅皂白,拆散頭發就滿地打滾,又哭又嚎,說她家吳安也受了傷,是被欺負了才還的手,那模樣愣是把黑白顛倒了一圈,最後倒像是人家家長對她動手了一般。

鬧得小區的人都圍了過來,倒弄得人家家長尷尬不已,最後隻得不了了之。

之後吳安在外麵就更加肆無忌憚,反正出了事有他媽兜著,導致後來小區裏的家長都明令禁止自家孩子和吳安接觸。

聽說這次張明華又想故技重施,結果對方比她還橫,直接亮了刀,她立刻就慫了。

耳邊是呼呼風聲,在九月的燥熱中裹挾著熱氣從臉頰上掃過。羅聰的聲音有些飄,江夜卻聽得清清楚楚。

江夜和羅聰到醫院的時候張明華、吳國雄和吳安都在,正老老實實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對方的家長也在,病房門口還有兩名西裝墨鏡保鏢模樣的人。

氣氛很緊張,難怪張明華會一直催著他回來。

“哥!”吳安率先看到從電梯口拐出來的江夜和羅聰,他眼裏冒著光,仿佛看到了救星,“媽,哥來了!”

他這幾天都被控製在醫院,天天麵對對方凶神惡煞的臉,比坐牢還難受。

吳安十四歲,個子不高,不到一米六五,瘦得像隻猴子,明明正值青春年少,卻常年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見江夜來了,張明華和吳國雄都鬆了一口氣,似乎江夜來了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江夜麵色清冷,周身氣場冷得跟在他旁邊的羅聰刻意慢了兩步,落在他身後幾米遠。

這家夥氣場太強,壓不住。

“江夜,你幹什麽?”張明華回過神來的時候,吳安已經被江夜拽著衣領一拳揍到了地上,耳朵上那枚反著光的耳釘在地上磕出十分清脆的響聲。

他這一拳打的有點狠,等吳安察覺到嘴裏的血腥時,牙齒已經落了一顆。

自己兒子被打,吳國雄自然不樂意。但他還沒說話,才對上江夜刀鋒般銳利的眼睛就慫了,別說他能不能打贏江夜,就是站起來也隻能夠到江夜的肩膀,氣勢上就弱了一大截。

這孩子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可以任由他欺負的了。

當然也有人不怕江夜,張明華覺得怎麽說江夜也是她生的,難不成他還敢對她動手不成?

“你這個殺千刀的,他是你弟弟呀,他才14歲,你怎麽能對他下這麽重的手?”張明華把不敢對那姑娘家長做的撒潑打橫全用在了江夜身上。

江夜長得高,體格看起來瘦,卻十分有勁。張明華在他麵前又抓又扯又捶胸,卻沒晃動他分毫。

而她的模樣看起來很滑稽,像正在馬戲團表演的猴子。江夜就那麽冷冷地看著。

這個女人是他媽,從他3歲開始為了報複跟著別的女人跑了的父親,對他非打即罵,6歲那年和同一小區的吳國雄結婚生下吳安,霸占了爺爺留下的房子,常常深更半夜將他趕出家門。

那幾年,他是有父有母的孤兒,是有家不能回的流浪兒。直到8歲姑姑江春容回來強勢奪回房子,他才重新有了家。

他曾經有多渴望得到這個女人的關心愛護和溫暖,如今就有多厭惡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