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堪堪隻能看見一個虛影, 但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出溫言的模樣。

見兩人不回話,她又問了一遍:“怎麽不說了?顧星也你很牛嘛?”

她笑眯眯的,然後從虛影裏凝結成一隻手臂的形狀。

輕輕摸了摸顧星也的頭。

但畫麵似乎被定格了, 他愣怔著, 一動不動, 也安然地接受著那道本不存在的撫摸。

就像被一抹春風拂過。

“行了, 死了,沒活。”

她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身體炸裂了,堵住了許願井連接各個世界的出口, 神魂受到了一點傷害,然後就陷入了沉睡,最近剛醒。”

“行了,別盯著我看了,這次不會消失了。”

她張開雙臂,抱了上去。

但下一秒, 剛碰到他身體的那一刻便化為一道虛影。

待那虛影再次凝結。

“快點給我找具身體,剛聽見你們談話了。那克隆就不錯,我**都是我的頭發, 料想你應該也舍不得換掉我睡過的床單。”

她指揮著:“記得新身體給我捏完美一點,胸給我捏大點,腿捏長點,身體比例一定要好啊...”

她喃喃著,顧星也卻一臉不為所動, 就看著她說話。

她擰眉, 不悅道:“看什麽?還不快去準備!你不想抱抱我、摸摸我嗎?!”

從始至終, 他都沉默著, 然後魂不守舍地去房間找頭發。

一摸就是一大把, 然後鄭重地塞給同樣目瞪口呆的楚麟。

最後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楚麟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插隊的要求。

“不委屈你。”溫言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袋幹脆麵,然後當著兩人的麵當場燒給自己吃,“關閉出口之前看見了緒子,然後把她帶到了我的空間。”

她捏著幹脆麵,嘴裏吃得鼓鼓的:“還沒醒,估計還要休養一段時間。做完我的身體再做她的吧。”

一袋幹脆麵很快就被她吃完了,她又給自己燒下去兩袋冰麵包。

看樣子應該是餓壞了。

收拾完的顧星也就默默地蹲在她旁邊,端了一個火盆子,給她燒各種她愛吃的小零嘴。

楚麟向一神一鬼告了別,拿了溫言的頭發又馬不停蹄地去克隆她的身體了。

溫言和他揮揮手:“我回來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大家,畢竟已經是個死人了。”

一切還是等之後再說。

等她吃飽喝足了,就要躲進空間繼續休養神魂了。

“沒什麽想問的?”

屋子裏隻剩下她和顧星也了,少年半蹲著還在給她燒小零嘴給她帶進空間吃,但人就是不肯說話。

她知道他心裏有氣。

溫言泄了氣:“好了,跟你說嘛。椰奶失蹤之後正好也在我的空間休養,一個死人,一個死貓,之前正好承接了它的能量,所以沒去成那邊的世界,留在了空間裏。”

“不是不來找你,睡了好久嘛。還有椰奶,也要給我一個身體,它說在貓的眼裏純色貓都是不好看的,這次咱給它弄個玳瑁咋樣?”

她興奮地喋喋不休地規劃著,然後就感覺自己的一團虛影被人打了一拳。

溫言:?

“好啦。”她抬眼,兩人視線相觸,溫言先低頭,然後小聲地說:“對不起,這次是我先拋下你。”

“但是不虧!”

她又勾起唇角,笑眯眯地和他解釋:“末日結束了,那麽多人活了下來,我跟你講,我現在也是不會死的。我呢...”

“夠了。”他忽然打斷她,“死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嗎?萬一回不來呢?”

溫言一個怔愣,然後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他呆呆地看過來,雙目像魚目一樣空洞,毫無神采,好像一瞬間被掏空了靈魂一般,又或許他早就沒有靈魂了,隨著她的死亡,一同灰飛煙滅了。

半晌後,他的嘴唇下意識蠕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又似乎在壓製著什麽。

驀地,他猛然抬起頭,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又閃過一絲痛苦,溢出些許無奈。

然後他擁了過來。

久違的第一個擁抱,還撲了空。

他依舊什麽都沒說,但那深陷的眼窩裏忽然出現了一滴亮晶晶的東西。

顧星也捂著臉,其實本來不想讓她看見的。

淚水模糊了一片,順著指縫無聲地流下。

少女輕歎了口氣,然後虛虛地半擁住了他。

其實神魂回到空間的那段記憶依舊清晰,那是一段痛苦的記憶。

在她昏睡的期間,瀕死前的所有的痛苦都在她的夢中一遍遍回味。

一半是光,而另一半是煎熬。

那些被她的□□堵住出口的邪靈們,它們啃噬她□□的痛苦也依舊會傳到她的神魂內。

恐怖淒厲的世界,一個個在她眼前循環上演,那些八百多次的循環,無數次的失敗,到最後連父母的模樣都很難再記得。

斑駁的鬼影,行跡匆匆,她也混跡於其中,也怕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也想過放棄,甚至連腳下的路都不再看清。

但每當她停滯不前的時候,就能看見自己手上的那顆燦若星辰的鑽戒。

在漆黑死寂的道路上,點點星火足以照亮回家的路。

她從夏天走過寒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經過了多少個漫長的歲月。

看冬季接近尾聲,冰雪消融,頭頂陽光折射在水中斑斕流轉。

她聽見人聲,都是他的思念成聲。

看啊,她終於到家了。

等真正能擁住他的那一天,她會用最熱烈、最燦爛的愛意,告訴他:

“相信我,這次我會一直在。”

歲月漫長,但依舊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