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冰心堂已經重整旗風,東山再起。弑風閣老祖寂道被殺,群龍無首之下,弑風閣弟子四處潰散,還有幾百忠心人士死守在弑風閣,不過他們人數雖多,哪裏夠冰心堂殺的。
幽虛與白海化身煞神,揮劍屠戮,血洗弑風閣,一雪前恥。繼而占領了弑風閣的地盤,並且接納了弑風閣的金庫,撥調金錢,用來修整冰心堂毀壞的門基。
十多天後,冰心堂毀壞的正殿已經修繕完畢,重現輝煌。幽虛以冰心堂為主派,弑風閣舊址為分派,不分男女廣招弟子,同時從金庫中取出大部分金錢散到民間,用來安撫被弑風閣殺害的冰心堂弟子家屬。
仙人招募,凡人自然擠破腦袋的往裏鑽,沒幾天冰心堂就招募了三千多人,可是冰心堂原弟子寥寥無幾,寶兒、蘇素、石寶等人也已經遇難,這下教導新弟子的任務都落到了古菀、蓉詩、晶雅等人身上,她們一人需要教導近千名弟子,疲憊不堪。
晶雅的住處已經被毀壞,風辰當初居住的房屋卻幸存了下來,修繕冰心堂後,晶雅便搬到了風辰當初的那間屋裏。
這一日,夜幕時分,晶雅在給新弟子上完最後一堂課後,便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屋裏。屋裏的擺設依然和以往一樣,簡簡單單,床鋪木桌,茶盞燈油,除此之外無任何裝飾。
晶雅回到屋裏之後,走到桌前想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突然,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茶桌之上。
茶桌之上,有一封信,放信的人還非常有心的用茶杯將信封壓上,以免掉落在地上。那封信上的字跡深深的戳痛了晶雅內心的傷痕,那是……風辰的字跡,信封一側,還有三顆凝氣丹。
晶雅感到自己的呼吸放佛要停止一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後,她一把抓起那封信,迫不及待的打開,白色的信紙之上潑灑著黑色的筆跡。
“晶雅吾妻
雖無夫妻之名,卻已然有夫妻之實。賽事之後,本應淡忘前塵,一心待你,可惜命運並非如此安排,吾父曾立強敵,父已亡,敵又重生,如今尋來,我需暫離,方可保你等安全。若是有心,百年之內必定歸來,與之結發。若心不耐,大可隨心而去。
辰。”
晶雅緊緊的握住這封信,指尖已經因用力過大而被擠得白森森的,她眼中含著淚水,低聲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麽困難不能兩人一起麵對,我豈是那貪生怕死之輩。”
燈火閃爍,晶雅握著信封久久不願鬆開,呆坐在桌前低泣。許久後,她鬆開雙手,小心翼翼的將信紙重新封到信封裏,用手一點一點的將信封之上的褶皺給壓平,然後惜如珍寶的將信封珍藏在繡枕之下,平靜的躺到床上,淚水自眼角滑落到鬢角,呢喃道:“不就是百年,我等你。”
揚州城紫府,揚州巡撫紫溪的住所,本來這種官員所住之處應是車馬避嫌,攤販繞道之所,終日冷冷清清。可是此刻卻密密麻麻的站滿了許多士兵,一群士兵將紫府圍起,其餘士兵衝進紫府,見人便抓。
不久後,一個四十多歲卻已然鬢發皆白的中年人被戴上枷鎖腳鏈讓士兵硬扯了出來,若是朝中人士或者對紫家熟悉的人,必定會認出,那便是揚州巡撫紫溪。
堂堂巡撫,當朝二品,平日裏誰敢招惹,士兵見到他還不是唯唯諾諾,如今卻被士兵嗬斥驅趕的逐出紫府,淪為階下囚,全是拜當今宰相所賜。
紫嫣離家出走之後,揚州知府之子楊天平不停吵鬧,要死要活的,楊祿榮百般安慰,楊天平也不聽勸,楊祿榮更是命人抓來百名美貌少女任楊天平淫樂,可是淫樂過後,糟蹋無數良家女子的楊天平依然哭鬧,最後竟然投河自盡,好在被手下救了回來。
楊祿榮惱怒無比,把帳都算在紫溪的頭上,他向宰相哭訴,宰相也頗為疼愛楊天平,於是隨意捏造了一個策反之罪,誣陷紫溪。當今皇上昏庸無比,一心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宰相隨意說句話,他便相信,於是下令將紫溪逮捕,打入牢獄之中,吃過斷頭飯後便押赴菜市場處以淩遲極刑,於是便有了前麵那一幕。
紫溪麵如土色,目光呆滯的隨士兵前行,他自問一生對待朝廷盡心盡責,將揚州城治理的井井有條,經濟日上,可當今聖上卻然全沒有看在眼裏,宰相的一句話,皇上便下令處死自己,紫溪真是後悔無比,他後悔不該在這個腐敗的朝代裏做官,同時他也感到一絲慶幸,慶幸紫嫣跑掉了,若是自己執意將紫嫣嫁入楊家,嫁給楊天平那個癡傻兒,以後的幸福也就讓自己親手斷送了。
他慘笑一聲,隨即仰天大笑,大步向前走,昂首挺胸,一副正氣淩然的模樣。兩側圍觀百姓數以萬計,此刻閃出一條道路來送這位為數不多的好官。
百姓雖愚,但也分得清是非對錯,即便不知朝廷政治之事,但也分得清好官壞官的區別,紫溪減輕賦稅,明察秋毫,公正斷案,在揚州城博得了一片叫好之聲,如今卻遭奸人冤枉,百姓雖然喜歡這個官,但也是萬萬不敢替他辯解的,隻能麵露惋惜之色,送這位清官最後一程。
過堂提審定罪,也隻是走個流程而已,審紫溪者竟然是揚州知府楊祿榮,楊祿榮裝出一副公正嚴明的模樣,裝模作樣的念出了紫溪幾項“重罪”,又把“證物”擺在公案之上,隨後又有幾名“證人”跳出來指證紫溪的罪證。“鐵證”之下,楊祿榮宣布紫溪罪名成立,立即執行淩遲極刑。
紫溪也不反駁,冷笑一聲,說道:“楊知府,在下先走一步,你可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楊祿榮眼睛一瞪,肥胖的身軀扭了扭,尖聲道:“上斷頭飯。”
衙役立馬在公堂之上支起一張大桌子,上麵擺滿了雞鴨魚肉、山珍海味,還有烈酒二壇。衙役將紫溪枷鎖除去,隻留下手銬,紫溪自嘲的笑了笑,坐在凳子之上,抓起燒雞猛吃,提起酒壇便喝。
一陣吃喝之後,紫溪醉醺醺的說道:“來啊,爺們先上路了,各位,我在下麵候著你們。”
衙役二話不說,給紫溪上了枷鎖之後,便將他抬到囚車之上,一路敲鑼打鼓,浩浩蕩蕩的押赴菜市口。
劉二爺站在刑場之上,坦胸露乳,一巴掌護心毛長在胸前,一副強悍之色。肩上扛著一柄大刀,刀刃閃著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是楊祿榮專程從京城調來的儈子手,十幾歲時便做了這行,一輩子死在他手上的囚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名號也從小劉混到了劉二爺。
劉二爺下手極穩,一刀下去,人頭滾落,絕不拖泥帶水。更絕的是他的拿手好活……淩遲。
淩遲講究個手法,一共九百九十九刀,行刑中間犯人不能斷氣,要讓他從頭到尾都感到疼痛。最後一刀之後,要犯人隻剩一副骨架,而且斷氣才行,不然便不算成功。
劉二爺對淩遲之法,那可是拿捏的恰到好處,保證讓犯人受盡痛苦。
紫溪被換上一身囚服,跪在菜市口當中,楊祿榮站在刑場之上,冷笑道:“你要怪就怪你那不知死活的賤女兒好了,她若不跑,你又怎麽會淪落到這麽一個下場。”
紫溪怨恨的看著楊祿榮,厲聲道:“嫣兒便是死了,也不會嫁給你的癡呆兒子。”
“你……”楊祿榮氣極,豁的站起身來,抽出令牌扔了下去,大喝一聲:“行刑!”
劉二爺一把將大刀扔到一旁,從腰間摸出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兩側衙役立即上前將紫溪捆綁到一根木樁之上,以防其行刑時掙紮。
匕首慢慢的接近紫溪的胳膊,劉二爺大喝一聲,高舉匕首。
刹那間,一道紫芒閃過,劃過劉二爺的身體,劉二爺頓時如遭電擊,身體橫飛出去,落地之時已經斷氣。
眾人大驚,楊祿榮大聲喝道:“是誰敢擾亂法場!”
一群士兵持槍張望,百姓群裏熙熙攘攘,互相觀看,似乎要找到搗亂之人。
忽然有一人高聲喊道:“快看,仙人!”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天空之上,四個人禦劍而行,當頭者便是紫嫣。紫嫣俊美的臉變得猙獰無比,她攸的衝了下來,一揮寶劍,劃開了紫溪身上的繩子,撲倒紫溪懷裏,放聲大哭:“爹,女兒不孝,女兒回來了。”
楊祿榮十分震驚,他怎麽也沒想到紫嫣會修成仙人,但他一想到表哥宰相身後的那位,便又放寬了膽子,剛要出聲將紫嫣拿下,卻忽的止住了話語。
楊淩雲飄飄落地,站在紫溪父女二人身旁,麵無人色,也不和楊祿榮打招呼,呆呆的站著。隨後餘冰釋落地,他一落地,便望向了楊祿榮,楊祿榮內心一顫,急聲道:“淩雲侄兒。”
楊淩雲尚才反應過來,扭轉過頭,看是楊祿榮,飛身衝了過去,急道:“叔叔,你怎麽在這?”
楊祿榮道:“早就聽說淩雲去尋仙問道了,如今也成了仙人,真是可喜可賀啊。我在這裏是要處那紫溪極刑,你不知道,他有謀反之心。”
楊淩雲麵色陡然一寒,低聲道:“不要再說話。”
楊祿榮一驚,雖不解其意,但仍乖乖的閉口。
突然,法場之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穀蕭冷漠的望著四周,尤其在楊祿榮身上多看了兩眼之後,便轉身麵向紫溪,鞠躬說道:“在下穀蕭,拜見伯父。”
鞠躬可謂是大禮了,穀蕭也隻有見到羽滅之時,才會鞠躬,如今卻對一個凡人鞠躬,可見紫嫣在他心中的地位。
紫溪激動萬分的抱著紫嫣,撫摸著她的秀發,呢喃道:“嫣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紫嫣撲在他懷裏不言不語,一直哭泣。
無人搭理穀蕭,穀蕭一時也覺得尷尬。許久後,父女二人分開,紫嫣向紫溪引薦了穀蕭:“這位是我二師兄,穀蕭,是一個天才,修為非常高,在修真界能超過他的也沒有多少。”
紫溪急忙彎腰行禮,道:“在下參見仙人。”
穀蕭連忙扶起紫溪,道:“我與紫師妹同輩,算起來隻是您的小輩,怎能受得起您的大禮。”
紫溪含笑站起,麵色卻突然變得鐵青無比,嘴唇煞白,眼睛瞪得滾圓,渾身抽搐。紫嫣嚇了一跳,趕緊扶住紫溪,急聲道:“爹,您怎麽了?爹……”
紫溪口吐鮮血,拚命吐出一句話:“菜……裏……有……毒。”隨即氣絕身亡,跌倒在地。
穀蕭大驚失色,立即運起真氣輸入紫溪身體內,卻如泥牛入海一般,全無動靜,再摸一下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
紫嫣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爹,我……我們才剛見麵,您又要拋下嫣兒嗎?”紫嫣雙目緊盯著紫溪緩聲道。
穀蕭沉默了許久,輕輕拍了拍紫嫣的肩膀,細聲道:“伯父已經去了,不要太傷心了。”
紫嫣忽然爬到紫溪身上,痛哭流涕。
楊淩雲看傻了眼,穀蕭猛的轉身看向楊淩雲,麵如寒霜,厲聲道:“你要擋在前麵嗎?”
楊淩雲愣了一愣,隨即閃開身子,不再擋在楊祿榮前麵,沉聲道:“叔叔,對不起,我也保不了您。”
楊祿榮剛想說什麽,穀蕭的身形如離弦之箭一般爆射而出,一手提起楊祿榮升到半空,又狠狠的拋下。
“啊!”的一聲慘叫,楊祿榮摔得頭破血流,穀蕭寶劍出鞘,一陣劍光閃爍,楊祿榮低頭一看,雙臂雙腿竟然全被削完,隻留下森森白骨支撐著肥胖的身軀,血塊灑滿一地。
可他竟然沒感覺到疼,可見穀蕭的速度是多麽快。他剛想到著,突然間,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傳來,他扯著嗓子嚎叫,一陣殺豬的聲音傳來。
四周的士兵沒一人敢動彈,連大氣都不敢喘。
穀蕭靜靜的站在紫嫣身後,不言不語。
許久後,紫嫣不再嚎啕大哭,隻有低聲抽泣的聲音了,穀蕭將劍橫在紫嫣麵前,柔聲道:“去解決他為伯父報仇吧。”
紫嫣接過劍,看著楊祿榮滿身鮮血的躺在地上嚎叫著,四肢全變成白骨,卻全然生不出一絲同情心,她舉起劍,衝著楊祿榮的咽喉處狠狠的插了進去。
鮮血飆出,射出一丈多高,灑了紫嫣一身,紫嫣麵目猙獰,怒吼一聲:“把他們全給我殺了!”
穀蕭黑劍出鞘,幾個呼吸間,刑場之上便躺滿了士兵的屍體,百姓早就已經嚇得跑走了,留下的士兵此刻全部成為死屍。
楊淩雲頭皮發麻的看著穀蕭,不知道他會不會為了討紫嫣歡心,一劍將自己殺了。
穀蕭冷漠的看向他,楊淩雲心中一寒,趕緊趁機上前大聲說道:“楊祿榮這個老賊,我早就想殺了他了,二師兄出手真是大快人心啊。不過如此可不夠,老賊禍害的人可不少,我願領師兄前往楊府,殺他個滿門。”
穀蕭冷哼一聲,道:“他不是你叔叔嗎?”
“這……其實我,早就與他斷絕了叔侄關係,剛才叫他一聲叔叔也是因為畢竟有些親戚關係,不想別人說我成了仙人便不認凡人了。”楊淩雲吞了一口口水,勉強解釋道。
穀蕭冷笑一聲,提起一把刀走到他麵前,楊淩雲心中大駭,連退了數步,穀蕭道:“拿上這把刀,去殺他個滿門。”
楊淩雲冷汗直流,緩緩接過刀:“好,保……保證不留一個活口。”
紫嫣緩緩抱起紫溪的屍體,禦劍而起,飛向她的老家,準備將紫溪埋葬在老家。穀蕭冷聲道:“餘師弟,隨楊師弟一起去為紫師妹複仇,楊師弟若是留下一個活口,你大可動手,一個不留。”
餘冰釋沉聲道:“是,二師兄。”
楊淩雲心中一寒:一個不留,當然也包括楊淩雲自己。
穀蕭話外之意便是楊淩雲若是放走一個活口,餘冰釋就可以出手斬殺楊淩雲。楊淩雲明白的很,自己被殺了,隻要有穀蕭遮掩,這根本就不算什麽大事。
穀蕭隨即跟著紫嫣一起飛走,楊淩雲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道:“餘師兄隨我一起去……去殺人吧。”
楊天平自小便與楊淩雲一起長大,楊淩雲難免有些難以下手,可是如今卻管不了那麽多了,難以下手也必須要下手,不然自己就沒命了。
揚州城的紫府並非紫嫣的老家,那隻是紫溪做了巡撫之後,朝廷賜予的住宅。紫嫣真正的老家是一個農村裏麵,紫家七代在此居住,紫家也在此建了一座大宅,供紫家族人居住。
紫嫣沒有驚動族人,將紫溪的屍體抱到了紫家的墳地裏麵,在祖父的墳墓旁邊用手一點一點的挖了個坑,一直挖的手都磨起了血泡,血泡磨爛,滿手鮮血傷痕。
穀蕭沒有勸,他明白勸也勸不住,趁紫嫣挖坑的機會,去買回來了一副棺材和一塊石碑,外加幾套孝服以及拜祭用的香、貢品等,然後靜靜的等在紫嫣身後。
許久後,墓穴挖好了,紫嫣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將紫溪的屍體裝在棺材內,埋了下去,隨後又立起石碑,擺上了貢品,點燃了香火。
紫嫣換上孝服,久跪在紫溪墳前低泣。穀蕭也換上一身孝服,望著墳墓沉思許久後,也同樣雙膝彎曲,同紫嫣一起跪在紫溪墳前。
楊淩雲和餘冰釋轉眼間已經找來了,楊淩雲一身鮮血,目光呆滯,發絲垂落,一副受驚之色,似乎還未從剛才的殺戮中反映過來。穀蕭望向餘冰釋,餘冰釋點了點頭,示意未留一個活口。穀蕭又將目光轉向剩下的兩身孝服上,餘冰釋馬上會意,抓起孝服就穿上了,另外給楊淩雲套上一身孝服。
楊淩雲也反應過來,看了一眼穀蕭和紫嫣,最終目光複雜的跪了下去,衝紫溪的墳墓磕了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