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酒葫蘆兩頭大,平日裏掛在腰間,晃晃蕩蕩,小巧玲瓏。此時卻高餘千丈,直通天際,似撐天柱一般挺立在前,捅破雲層,似欲將那明月摘下。

呂天涯臉色煞白,望著黃色酒葫蘆,心知碰到了高手,能不能將那聖女之體帶回去尚且難說。

他踏前一步,仰頭觀望,大聲喊道:“不知道是何方高人,為何要出手壞我好事?”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浩瀚星空之中悠悠飄來,如九霄仙語一般,渾厚落地。

“爾等欺我恩公之子,酒鬼豈有不管之理?”

眾人仰首望去,隻見明月之下,仙葫蘆嘴口處,有一個破衣爛衫的老者躺在那巨大的葫蘆口上麵,翹著二郎腿,右臂撐著頭顱向下觀望,一個紅紅的酒糟鼻頗為明顯。

沈萱望見那酒仙,頓時興奮異常,站起身來,雙手撐在嘴間成喇叭狀,抬頭大聲喊道:“酒仙,快下來救救我們啊——”

酒仙坐起身來,哈哈一笑,道:“老酒鬼來也……”

話音落地,酒仙縱身一躍,一身破衣爛衫頓時隨風飄舞,他雙腳連踏虛空,奔向地麵,那碩大的酒葫蘆也隨之縮小。

等到酒仙落到地麵之後,酒葫蘆也已經變成雙掌大小,酒仙嘿嘿一笑,探手一揮,便將那酒葫蘆抓在手中。

“叭”的一聲,拔開酒葫蘆的塞子,仰頭大灌了幾口酒,姿勢頗為瀟灑,那酒有半數都已灑在胸襟之上。

酒仙收起酒葫蘆,長長的“啊——”的一聲,神態輕鬆悠閑,又將酒葫蘆係回了腰間,指著呂天涯父子二人笑道:“我老酒鬼給你一個機會,速速離去,方可保得一命。”

呂天涯心中謹慎,卻並不懼怕,他觀對方也是渡劫後期之人,頂多也就是打個平手,此時以對方那幾人的狀態,萬不是呂飛對手。到時候隻要他纏住那老酒鬼,呂飛便能報仇,另外帶走聖女之體。

呂天涯想到這,冷笑一聲說道:“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

酒仙髒兮兮的白眉一挑,淡笑道:“我是誰你不用知道,你隻需要知道,你若再不走的話,可就走不了了。”

他言語輕描淡寫,完全不將呂天涯父子二人放在眼中,神態輕蔑之極。

呂天涯聞言怒道:“好一個酒鬼,今日看我怎麽教訓你這嘴無遮攔的家夥。”

呂天涯雙臂一振,麵前三丈餘長的空間頓時形成了一個黑色的漩渦,漩渦之中竟有亮光點點,好似天上繁星。

這一招竟是模仿璀璨星空所創作,名為“顛倒星河”,威力無匹。

呂天涯雙臂連連轉動,麵前黑色漩渦不停旋轉,刹那間,狂風四起,掀起無數花草樹木,全部被吸納在呂天涯身前的黑色漩渦之中,那漩渦力量越來越強盛,就連風辰幾人,也不禁被巨大的吸力吸了過去。

風辰急忙喝道:“快,抓住點東西,不要被他吸過去了。”

離他二三裏的距離,風辰幾人便已經感覺到了那黑色漩渦散發出來的巨大的威力。

風辰幾人的頭發都被吸到了麵前,“鏘”的一聲,阿亡長劍出鞘,一劍刺入了山體的裂縫之中,左手緊緊抓住劍柄,右手一揮,拉住風辰手腕。

雲星雙拳泛起金黃之色,瞄準了山壁,一拳猛砸了過去。

登時,雲星拳過之處迸裂出來一個深九丈餘長的溝壑,雲星拉著沈萱急忙跳了進去,躲避吸力,伍義也趕緊帶著歐陽晨躲了進去。

呂天涯一頭白發風中狂舞,衣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身前那三丈長的黑色漩渦也已經變成了五丈有餘,威力更甚。

“哢嚓”一聲,阿亡的插在山壁裂縫之中的劍,竟然直接將那一塊山壁給別了下來,頓時連同風辰二人被那狂猛的吸力吸扯了過去。

雲星一見,心急如焚,站在溝壑之中不知該怎麽辦,急的抓耳撓腮。

風辰連同阿亡一起被吸了過去,好在有個距離有個兩三裏的路程,一時之間沒有被卷入那黑色漩渦之中,二人一路上都在尋找可攀附之物,卻始終不得見。

眼看距離黑色漩渦越來越近,若是被卷了進去,必定會被絞成碎末。

酒仙腰杆挺得筆直,在狂風之中,須發亂舞,風辰二人打他身邊路過之時,酒仙哈哈一笑,探手一抓,急喝一聲:“回來吧!”

風辰二人頓時覺得背後又出現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二人直接扯了回去,拋飛在空中。

強勁的風力令二人睜不開眼睛,“砰”的一聲悶響,風辰跌在地上,本已是全身帶傷,再這麽一摔,更是痛上加痛,慘吼一聲,險些昏死過去。

睜眼一看,麵前阿亡、雲星、沈萱、伍義、歐陽晨均圍在自己周圍,搭眼望去,原來自己已經來到了雲星所開鑿的山洞之內。

洞外,昏天黑地,飛沙走石,無數野兔、山雞之類的動物都沒能逃過一難,紛紛被卷入了黑色漩渦之中,凡是被卷入的東西,不管是草是鳥,盡數絞成粉末,黑色漩渦中的點點亮光更加明亮了,已經到了刺眼的程度,範圍也已經變成了十丈有餘,似乎想要將整片天地吞下。

酒仙眯著眼睛,看著前方,低聲喝道:“是時候了。”

忽的,他伸手扯過腰間酒葫蘆,拋到口中,雙手握起,眼睛緊閉,兩片薄唇一陣開合,那酒葫蘆迎風便長,瞬間化作百丈巨葫蘆。

酒仙睜開眼睛,右腳在地一踏,身形頓時飛射出去,落在了酒葫蘆之上,雙手連翻,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在其手中來回揮舞。

巨大的酒葫蘆全身登時亮起了金光,在夜幕下耀眼無比,與之前麵的黑色漩渦形成鮮明的對比。

酒仙右腳猛的一跺腳下酒葫蘆,雙目暴睜,大喝一聲:“去!”

他這一聲,如天雷一般,聲震九天,大地聞聲也抖了三抖,山上碎石受不住這震顫,紛紛滾落到山澗之中。

酒葫蘆如脫韁之馬一般,急速衝到了黑色漩渦之中。

“轟——”

一聲巨響,大地震顫,雲星抬頭一看,隻見山壁之上多了許許多多的裂紋,並且在不斷的蔓延,大呼一聲:“不好,山要塌了,快跑。”

言未盡,幾人趕緊跑了出來,雲星與阿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風辰就抬了出來,他們前腳剛走出來,頓時聞聽身後“轟”的一聲巨響,再回頭看,剛才的山峰已經化作碎石,倒塌在地麵上,掀起無數灰塵,刹那間充斥天地之間,灰蒙蒙的一片。

呂天涯依舊保持雙臂張開之狀,不斷的往黑色漩渦之中注入真氣,麵色潮紅,雙眉緊皺,似乎吃力之極。

酒仙踏在仙葫蘆之上,食指與中指並攏成劍指,直指前方黑色漩渦,一股金色真氣同樣注入漩渦之中。

漩渦不斷的旋轉,酒葫蘆也隨之旋轉,二者不斷的摩擦,發出“嗡嗡”的震耳之聲,磅礴的力量自中間迸發出來,一陣一陣的襲向四周。

狂風肆虐而起,二老者衣袍皆在風中飛舞,一時間對峙起來。

時間不久,幾個呼吸之後,呂天涯的臉色越發潮紅,雙唇緊閉,太陽穴鼓出,額間青筋暴起。

酒仙一瞧,時候已到,他哈哈一笑,忽的掀起左臂,雙臂成掌,猛的向前一退。

一道巨大的金光衝天而起,刹那間將天地照射的明亮如白晝。

隻見酒葫蘆全身金光猛的暴漲一倍,忽的向前衝了過去,登時衝破那黑色漩渦,撞擊在呂天涯的身上。

“噗”的一聲,呂天涯身形如離弦之箭一般,倒飛出去,一邊倒飛一邊在空中噴灑鮮血,留下一道弧形血液線。

呂飛大叫一聲:“爹——”

禦劍直追,將那還未落到地麵的呂天涯抱在懷中,緩緩落地。

呂天涯臉色煞白之極,隻有唇邊還有一些殷洪的鮮血,他呼呼的喘著粗氣,一甩臂膀,來到了酒仙跟前,右手按著劇痛的胸口,左手指著酒仙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酒仙收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酒,笑道:“老酒鬼一個,蒙修真道友們瞧得起,賜了一個酒仙的稱呼。”

“酒仙?”呂天涯登時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酒仙,呢喃道:“你……難道是天字榜排行第五的酒仙?”

“正是在下。”酒仙冷笑一聲。

呂天涯頓時變得麵無血色,暗恨自己愚昧,看這酒葫蘆應該早就認出來對方啊,若是早早認了出來,他是決計不會跟對方交手的。

暗地裏一咬牙,轉身急喝一聲:“快走!”

說完也不待呂飛禦劍,右臂直接挾起呂飛逃竄出去,卻忽的感到前方一股強大的力量來襲,威力甚強,不可魯莽。

他隻好停下身形,看向前方,冷聲喝道:“這是哪位高人擋道?”

遠方黑暗之中,一個佝僂著背,手中提著一根破舊的手杖的駝子走了出來,麵貌醜陋,雙眼細小下凹,兩腮內攏,全身衣服雖不破爛,卻也已經舊的可憐,渾身上下骨瘦如柴,似乎一陣風都能夠將他吹倒。

“不長眼的小兒!”呂飛冷喝一聲,拔劍欲上,卻忽然被呂天涯拽了回去。

呂飛抬頭一看呂天涯麵色慘白,急忙問道:“爹,怎麽了,讓我除掉他,咱們趕緊走啊。”

呂天涯眼帶憤恨之意,冷聲說道:“你除掉他?恐怕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前方那駝子緩緩走來,低聲嘿嘿笑道:“你們還想走?”

他笑聲尖細如老嫗,十分刺耳難聽,聞者隻覺耳中一陣紮痛,呂飛急忙捂住耳朵。

呂天涯整整身上衣服,對那駝子說道:“閣下可是天字榜第九名,老醜怪前輩?”

那駝子嘿嘿笑著點頭:“不錯,我就是老醜怪。”

呂天涯強咽下一口口水說道:“我與前輩可不曾結仇,今日為何阻攔於我。”

老醜怪陰冷的笑了笑,道:“今日你已活得夠久了,若不是血魔恩公已經飛升,你此時早已化作飛灰了。”

“這……這又關血魔前輩什麽事?”呂天涯頓時感到不解,難道這聖女之體的歐陽晨,與血魔風逸之還有著關係?

老醜怪冷笑說道:“被你傷了的那個少年,正是血魔之子風辰,血魔是我的恩公,你傷了我恩公的兒子,難道我還會袖手旁觀嗎?”

呂天涯心中“咯噔”一下,冷汗直流,那個少年竟然是血魔的兒子,莫不要說現在已經是前有老醜怪,後有酒仙,進退兩難。

就算僥幸逃了出去,飛升到了仙界,哪天碰到血魔的時候,人家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自己。

呂天涯是一心想得到巫神的力量,至於隱族被滅族一事,他卻全不放在心上,對血魔也沒有多少怨恨之意,相反倒有些感謝他。若不是他滅殺了隱族人,除掉了族長,那麽呂天涯這個大長老是不可能得到青銅雕像的。

他頓時感到了一陣絕望,但仍強硬的說道:“我怎麽知道他是血魔之子,我又未曾見過,大不了,我將他的傷治好便是,兩位前輩放我走,如何?”

呂飛詫異的望著呂天涯,他看著自己父親縱橫半生,從未怕過誰,如今卻說出這話,雖然語氣強硬,但已經是明顯的求饒了。

老醜怪冷喝一聲:“不行!”

說完他便舉起手杖,運起真氣,全身衣袍無風自鼓,獵獵作響。

呂天涯心中一顫,低聲說道:“飛兒,為父今日怕是走不了了,你瞅準機會逃出去,我想他們應該不會跟你計較,複活巫神的大業就交給你了!”

他交代完了之後,剛要出招對付老醜怪,卻隻聽得身後酒仙怒喝一聲:“找死!”

呂天涯心中一驚,暗道:“兩個家夥都成名已久,如今怎麽還要做出以多欺少這麽不光彩的事情。”

他心中暗罵一聲,急忙扭頭望去,準備抵擋酒仙。

卻隻見酒仙身形飆飛至後方,與一個全身銀袍,手持長槍的家夥動起手來。

呂天涯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對付自己的,我就說嘛,作為高手,打架怎麽也得光明正大一點。”

遠方之處,風辰幾人跟前,獨龍槍鄂波細小的鼠眼透漏著寒光,一杆亮晃晃的銀槍上下翻飛,糾纏酒仙之時,無時無刻的想要取了風辰的性命。

雲星急忙背起風辰,躲到了遠處。

“哢嚓”一聲,酒葫蘆與獨龍槍在月光下相撞,強大的撞擊力量擦起一串火花,登時將四方照亮,瞬間又恢複成黑暗。

鄂波與酒仙兩人頓時分開,鄂波急忙衝向了呂天涯所在之處。

呂天涯一見那人衝自己飛來,精神頓時緊繃起來,雙臂連揮,“呼……呼……”之聲頓時響起,一團一團的漆黑煙霧衝那鄂波攻擊過去。

鄂波一見呂天涯對自己動手,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手中長槍一挑,打飛了幾團黑霧,輕鬆之極。

呂天涯恨聲道:“若不是先前與酒仙交手受了些傷,這些烏霧怎麽會被你這麽容易的破去!”

他冷喝一聲,再次揮手欲出招,隻聽鄂波急忙喝道:“莫要動手,你我是一路人,是友非敵。”

呂天涯一怔,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鄂波就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相距不過一丈的距離,鄂波皺眉說道:“我乃獨龍槍鄂波,想要和你暫時合作。”

呂天涯心中又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獨龍槍?天字榜第七名,竟然也出現了。一夜之內,天字榜中,出現了第五、第七和第九,平日裏要見他們一麵可是難上加難,如今卻匯於一晚。”

呂天涯雖然心中震驚,麵上卻不可失了風度,冷聲說道:“你想要怎麽樣的合作法?”

鄂波冷笑一聲,道:“合作方法很簡單,我替你攔住酒仙和老醜怪,你去把那小子給我抓來,你也就順勢脫身了,怎麽樣?不過你可要注意,我擋不住他們太久,你要抓緊時間。”

呂天涯道:“這個方法不錯,可是,您可是排第七位的,擋得住酒仙和老醜怪嗎?”

“所以才要你抓緊啊,也可能半刻鍾的功夫,我就敗下陣來了。”鄂波冷哼一聲說道。

呂天涯點點頭:“好,請放心,我一定將那小子抓住。”

“動手吧!”鄂波冷哼一聲,手中長槍一震,當先劈向了前方的老醜怪,槍尖閃過一道急忙,劃在地上,登時劃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老醜怪眼睛一眯,他與鄂波兩人都是老鼠眼,倒也相配。

揚起手中的手杖揮了過去,一道絢爛的青光飆飛出去。

鄂波冷笑一聲,腳踏虛空,身形側移了過去,然後急速後退。老醜怪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鄂波將老醜怪引到了酒仙跟前,大叫一聲:“你倆一起上吧,我才不怕!”

說完之後,長槍挑向了酒仙,酒仙冷笑一聲:“自大的家夥,今日便叫你從天字榜上永遠消失。”

酒仙與老醜怪共同攻向鄂波,鄂波頓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有些受不了了,趕緊叫道:“快些動手!”

酒仙一愣,回頭一看,隻見呂天涯飛速的衝向了風辰,一掌襲了過去。

酒仙大叫不好,轉身欲去營救,卻被鄂波的獨龍槍死死纏住。

呂天涯眨眼間已經到了風辰跟前,阿亡和雲星拚死相護,擋在風辰跟前,打算盡全力一搏。

沈萱摟著風辰,從懷中掏出烈陽鏡,恨聲道:“辰哥,對不起,我的力量用不了,恐怕……”

風辰淒慘的笑道:“無須多說,一切自有天注定。”

“天注定你不該死!”忽然遠方一聲急喝,一個身影飛速的衝了過來,與呂天涯對拍一掌,二人同時後退撤步。

風辰抬頭一看,隻見那人一身鎧甲戎裝,麵龐如刀砍斧鑿一般棱角分明,長發係在腦後,一雙粗眉緊皺,一臉正氣模樣。

那人看了風辰一眼,沒有理會,轉身看向歐陽晨:“公主,你沒事吧?”

歐陽晨驚喜的喊道:“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