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爽心一驚,連忙按了回撥鍵,將手機才放到耳邊,就聽到有電話接入,“喂,餘敏你們…”
“哥,我是大峰!我進村子了。”
“哦,那快點過來。”
“你沒事吧,我路過村委會的時候看到裏麵好多村民,圍著一個農業局的車子,你不在車子上吧?”
“不在。”
“那就好。”大峰長出了口氣,卻使得李爽的心揪的更緊了。
“那邊什麽情況?”大峰將車停在芳芳家的大門口,他才打開車門,李爽就迎了上來問道。
“人很多,很吵,我隻是路過隨意瞟了幾眼,推車的人不多,應該是恐嚇為主,大部分都是在看熱鬧。”
大峰的話讓李爽的心稍稍放下些,這時在樓上收拾東西的芳芳也聽到車子的轟鳴聲,從二樓探出頭打了聲招呼。
這時的妮妮也從睡夢中醒來,她可能還沒有從剛才的噩夢般的場景中走出來,睜眼沒看到媽媽,小嘴一扁嚎啕大哭起來。
“芳姐,這是怎麽啦?”大峰看著從樓上衝下來雙眼通紅的芳芳,小聲詢問著身邊的李爽。
“別多問,你幫蘭蘭把她安頓好,看著缺什麽東西,直接買別問需不需要,這點錢你先拿去。”李爽說著將身上僅有的幾百元錢掏了出來。
“哥,我有。”
“拿著,又不是給你的。”
將還在猶猶豫豫的芳芳送上車子,李爽算是鬆了口氣,要不是村民都跑農業局那邊,她們娘倆想踏出這道門,很難。
李爽再次順著原路趕到村委會,將近上千個平方的院子裏,擠的滿滿當當的,人數比剛才在芳芳那邊還要多。一小撮圍在辦公室的門口,大力捶門朝裏麵叫喊著什麽;另一小撮正喊著口號搖動中巴車子;人數不多,但各個都身強力壯,果然如同大峰所說的恐嚇為主,但隨著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不斷的加入,再加上縮在房間裏的幾個領導一直沒有什麽表示,人們變得有些不耐煩了,情況朝著危險的方麵漸變著。
李爽估計自己過去也是白搭,但這樣情形下逼迫著他不能不有所動作。
作為被各個不同曆史時期所壓迫和奴役的農民,他們的思想非常單純,有冤伸冤,隻是想過來向市裏麵的領導反映一下情況,讓上麵當官的知道。
如果經驗豐富的人,隻需要站出來,進行一些安撫,許幾個承諾,雖然這些承諾鬼知道有沒有用,但村民現在隻想要宣泄,隻想知道是否有人站在他們一邊,隻要能滿足他們這兩個願望,這次集體事件就可以輕鬆解決。具體以後的事情如何解決,會不會解決,就令說了。
可惜,吳主任畢竟是法製辦的人,很少下來,也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圍攻事件,看到村民大批朝他湧過來,一時失了分寸,而其他科室的人都是一些蝦兵蟹將,就算見識過的,但都暈暈乎乎跟著領導屁股後麵,也沒有處理這方麵的經驗。
趨吉避害,人的第一本能,跟著吳主任站在車下的,都躲進了辦公室,還把門反鎖住,而靠近車子的都上了車,他們的退縮,更增添的村民的憤怒和不滿。
踹門的踹門,敲打車身的敲打車身,等村長趕來時,事態已經有些控製不住了。作為村長,他可以去阻止村民對於王朝陽家的掠奪,是因為他從中得到過不少的好處,萬一村民們將王朝陽逼到家破人亡的份上,狗急跳牆,牽扯出自己就麻煩了。他最好就是躲在外麵別回來,等過一陣子大家情緒都緩和下來,再商議如何處理。
而對於農業局這幫人,村長就沒那麽好心了,他是村民公選出來的,直管他們的鄉上鎮上都沒有權利對他們進行任免,何況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市裏。
甚至可以說,村長非常樂於見到,村民們將事情鬧大,引起相關部門的重視,出麵來解決協調這些事情,所以他就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李爽畢竟在村子裏生活了很長時間,對於村民們的想法多少有些了解。
想要控製事態的惡化,必須有人站出來,進行製止,領導既然指望不上,李爽也隻好勉為其難,自己衝鋒了。
“兄弟,太誇張了吧!”
李爽看看左右,發現隻有靠近牆根處一塊方形大石頭,可以作為登高演說的道具,衝過去附身抱起,走了沒有兩步就有些脫力了,一個看熱鬧的村民還以為他要搬石頭砸車子,在旁邊叫道。
“有種!”另一個比李爽還黑,還壯實的小夥憨憨的笑著豎起大拇指。
“一起來搬?”
“好!”
黑小夥早就對於場中的膠著狀態不滿了,看到有人如此火爆的行為,當然義不容辭,也不用李爽幫忙,托著石頭健步如飛的朝著車子奔去。
“說吧,砸哪裏?”
“往後退幾步。”
“太遠了,我丟不到車子上。”
“你先放這裏。”
在李爽的催促下,他有些疑惑,但還是按照吩咐將石頭丟在地上。
李爽一抬腿站了上去,黑小夥十分不滿,“原來你是嫌看不清楚,找來墊腳的啊!不過,的確,很有用。”他說著也擠了上去。
“你上來幹什麽?”
“看熱鬧。”
“你先下去。”
“石頭是我搬的。”
“我知道,等一會你想站多久,就可以站多久!”
“是嗎?”
“是的,最多十分鍾,石頭就歸你了。”
“好。”
總算將黑小夥請下去,李爽清清嗓子,醞釀了一下情緒,才高聲叫道:“鄉親們。”這一嗓子有點像電視裏演的那些帶著偽軍返鄉的地主老財,難聽是難聽了點,不過用處還是蠻大,最少靠近車子這邊村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我就是市農業局的,我知道大家都非常憤怒,我也是農村長大的,我的父母現在也還在種地,知道你們的辛苦…”
李爽上來先明確點出,對於村民們的損失他們也是痛心疾首,不願看到,但既然出了問題,就要拿出一個正確的態度來解決它。
三句話才說完,正換氣的空當,有村民質問石頭上看起來非常年輕的李爽,在農業局什麽職務,能不能當家作主。
李爽還未答話,車子窗子一開,餘敏探出腦袋大叫道:“他就是我們的領導,剛才那個是副的,做不了主,他才是正的。”
“對的,他就是我們的最高領導!”孫國興也想幫腔,但張了幾下實在喊不出來,郝仁義將他推到一邊,嗓門洪亮的吼道。
有了車裏人的確認,村民對李爽的身份不再懷疑,大家開始往石頭這邊聚攏,七嘴八舌的告起狀來。
雖然比剛才還要吵雜,但場麵卻平和了不少,李爽扯著嗓門將眾人的聲音壓下去,告訴大家,損失農業局是一定會幫忙追討的,大家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申報各家的損失情況,也就是購買假種子的票據。
什麽?沒有發票,沒有收據!有沒有買種子時的袋子,有袋子也算。零散買的,怎麽辦?那需要提供出來自己種的什麽,多會種的,幾畝地等等。一旦款項被追回,自然是先賠付那些有確鑿證據的,希望大家回去想想,翻翻,任何能證明你從王朝陽手中買了種子的證明都可以。
李爽這段話說完,距離近的聽的清楚的一些村民有些心動了,有些著急的已經開始朝外走,而沒聽太明白的正在詢問周圍的人,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大家基本上都接受了李爽的提議。
眼看著這場集會就要瓦解了,突然一個高亢的女聲叫道:“他不就是剛才出現在王朝陽家的那個年輕人嗎?聽他說和王朝陽的老婆是同鄉!”
此話一出,圍著李爽的村民們頓時一片嘩然,農村人淳樸,但他們並不傻,而且看待某些問題的角度還非常的刁鑽和世故。
幫親不幫理,是大家都認可的一種狀態,在這種狀態下,李爽的身份暴露,使得他以前的話語的真實成分大打折扣,那些準備回家的村民們再次湧到李爽的身邊,質問他是不是這個情況。
正當大家七嘴八舌的時候,一個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傳來了,有人看見李爽將王朝陽的老婆送上一輛大卡車。
卑鄙,無恥,奸細,走狗!村民們憤怒了,各式各樣的謾罵加諸在李爽的身上,光是罵還不解氣,挨的近的人開始推搡起他;離的遠的,擠不到身邊的,幹脆摸起地上的土坷垃,朝裏麵丟。
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點,就成功了!李爽現在的心情非常的沮喪,再加上被人大力的推來桑去的,還帶著幾分惱怒。他緊緊護住自己的要害部位,一再告誡自己,千萬別衝動,這個時候一旦動起手來,被活活打死在這裏都有可能。
可惜,護得住上麵,護不住下麵,護得住屁股,護不住腦袋!
就在李爽應付無數雙伸向他的手的時候,眼前一黑,一塊半個磚頭大的東西正正的砸在他的腦門上,“噗嗤”一聲,它碎了。
還好隻是個大土塊,李爽吐著口中的泥土,隨手摸了下頭上的灰塵,卻不想摸出一把鮮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