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早年得了癌症就去世了,家裏欠了一大筆的債,還有一個長年臥病在床的祖母,隻靠他媽媽一個人種地,哪裏能夠供他上學?小男孩為了不給媽媽添加負擔,故意在學校搗蛋,這才被他媽媽帶回家。”
“雖然後來學校決定給予減免學雜費的優惠政策,還給他們捐了三千多塊錢的捐款,但每學期還是最少得花上千塊錢才行。不得已,小男孩隻得輟學。”馬老師搖頭歎息,頭上的銀發似乎又平添了一些。蕭堯看著他,此時方才明白,原來做一個有責任的老師需要承擔這麽多的心理負擔,他的每一個學生都好比自己的孩子,孩子們的好壞,怎麽不牽動他的神經?
“那那個小男孩現在怎麽樣了?”蕭堯問道。
“不知道,我已經好幾年沒去過學校了。”馬老師搖頭道,“好了,我該回去了,你師母她現在怕是該醒了,先走了,蕭堯,今天能看到你,老師很高興。”
蕭堯挽留他再坐會,馬老師卻隻是笑笑,沒說話。
茶館老板把蒸好的包子打包好給了馬老師,馬老師朝蕭堯微微點了點頭,走了。
包子看著馬老師的背影在蕭堯身邊遲疑地說道:“蕭哥,我怎麽覺著馬老師好像受了什麽打擊?看上去有氣無力的?”
蕭堯微微頷首,這時候茶館老板接過話茬歎道:“可不是嘛,馬老師家這些年來遭受了不少的打擊,一家人過的真叫一個辛酸啊,要不是馬老師一個人撐著,哎……這日子怕是早過不下去了。”
蕭堯心裏猛地一抽,問道:“馬老師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茶館老板一邊用擀麵杖擀麵,一邊說道:“好像就在三年前吧,馬老師的兒子馬生陽和鎮長的女兒在上大學的時候談上了戀愛,兩個人都是京南大學的同學,之間的感情特別深。關鍵就在於鎮長一家人瞧不上馬老師家的家境,在兩個人畢業回鄉的時候橫刀打斷了兩個人的關係,硬是把那個女孩子給嫁給了其他人,那女孩子倒也有骨氣,在結婚的當天割腕自殺,雖然被救了回來,但整個人卻成了植物人,至今都躺在病床上,馬生陽得知女孩自殺的消息,一下子沒想通就跳了河自殺,救上來後整個人變得傻乎乎的,馬師娘禁不住打擊,落了個大病,差一點離開人世,救好了之後已經半身不遂,動都不能動一下。”
說到這裏,茶館老板長長歎了一口氣,“後來馬老師就被開除了,你想想看,發生這麽大的事,鎮長怎麽還能放過馬老師呢?不過開除了倒也好,因為家裏的人都要老師來照顧。”
“想不到這幾年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蕭堯感歎道。
“你家不也一樣不幸,被趕出村子。”茶館老板說道。
“和馬老師家比起來,我們家的遭遇算是輕的了。”蕭堯說道,“對了,馬老師經常來買包子嗎?”
“那不一定。”茶館老師說道,“馬老師家就那樣的情況,哪還吃的起包子,一個星期最多一次吧,也就買兩個,平時兩個包子要收一塊五,我隻收他五毛錢。”
蕭堯點了點頭,本打算掏錢給茶館老板讓他每天都送些包子給馬老師,後來仔細一想,與其這樣倒不如上門去幫忙來的實在,馬老師的兒子之所以癡傻掉,那得的是心病,如果能夠讓馬生陽見到那個女孩子,說不定他的病就會好過來。
吃完早飯,蕭堯帶著張力一齊朝著馬老師家的方向而去,長東村是一個人口眾多的村子,村子裏麵的小巷道彎曲連綿,要不是本村人,在裏麵走著走著就得迷了路,而蕭堯雖然長在長東村,至今長東村的有些地方都沒有去過。
走在大街上,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鑼鼓聲,跟著就是鈴鐺搖動的聲音,隻見對麵浩浩蕩蕩地走來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麵的人拿著一麵開路旌旗,上麵寫著“舞獅盛會”,在後麵則是一個高個子手捧著一隻足有兩三米多高的鬥香,爾後是一輛三輪車,上麵架著一頭被褪了毛已經被燙死的整豬,最後麵則是各種大鼓大鑼小鼓小鑼,林超丹手捧著獅子頭走在最前麵,陳永龍則捧著獅子的下半身跟在後麵,兩人顯得威風凜凜,走在哪胸口都挺的直直的。相反的,他們身後的其他人捧著的獅子就沒他們那麽耀眼奪目了。而且林超丹他們捧的獅子也是最大的一頭獅子,渾身金黃,皮毛顯然都是新的,甚是奪人眼球。
這一路走過來,那些路兩邊的看官們議論紛紛,一個個臉上都掛著笑意,一些膽大的小孩子則追在後麵,把林超丹陳永龍的左右兩側圍繞的嚴嚴實實,兩人倒也不生氣,盡情地享受著這些小屁孩們崇敬無比的眼神。
顯然“舞獅盛會”現在正在去敬菩薩的路上,和其他小會用豬頭去敬菩薩不同,舞獅盛會用的都是整豬,顯得無比的闊氣,就是那鬥香都比別人要高上一米半米。至於所放的禮花,更是上百響以上。
蕭堯以前也在舞獅子會呆過兩年,所以深知舞獅在長東村村民眼中的意義所在。
廟會主題是遊街,看多了就會膩,而舞獅子舞龍卻是實打實地技術活,因此尤為地吸睛。
看到對麵而來的蕭堯,林超丹臉上蹙高起了笑臉來,在靠近蕭堯的時候,他低聲說了一句,“我爸正在家裏等你。”說完就走。
蕭堯一把拽住要出拳頭的張力,繼續往前走。舞獅子盛會裏麵的大多數人都認識蕭堯,有的跟蕭堯打起了招呼,蕭堯一一含笑以對,同時還掏出煙來分煙。
“蕭哥,幹嗎拉著我,看到那小子得意的笑我就覺得鬧心!”張力悶悶地盯著林超丹的背影哼道。
蕭堯笑道:“看人不爽,不是咱們揍人的理由。另外別忘了,這裏不是江濱鎮。林超丹的老子林長桂是這裏的村長,勢力大的很。”
“我會怕一個什麽狗屁村長?”張力翻白眼無語地道。
蕭堯的記憶不錯,雖然馬老師家他從未去過,但大概方位還是記得的,來到馬老師家的時候,他家院子的門沒關,蕭堯朝裏麵喊了一聲,“馬老師,在家嗎?”
隻聽得到他家院子前麵的河畔邊上傳來了馬老師的聲音,“誰啊?”
蕭堯大步跨進去,走到河邊,“馬老師,是我蕭堯。”
馬老師正在河邊的船上擰一捆蔥上岸,見來人竟然是蕭堯,當下把蔥放在碼頭上,“蕭堯,你怎麽跟過來了?”
“我來看看馬老師您,順道看看師母和生陽哥。”蕭堯笑道。
馬老師表情一滯,知道蕭堯應該已經知道他家的情況了,不由歎道:“你師母她臥病在床,起床都難,生陽他也傻了,沒什麽好看的。”
蕭堯走到河邊,單手抓著草繩一擰將蔥輕鬆地擰了起來,“馬老師,這蔥放哪?”
馬老師沒有拒絕蕭堯的幫忙,指著廚房的方向說道:“放在廚房裏麵吧。”
蕭堯朝河邊站著的張力包子他們喊道:“哥幾個,過來幫幫忙把船上的蔥全部擰到廚房裏麵去。”
張力三人點點頭,一下子縱下了河邊,三個人都是壯男,船上的二十多捆大蔥很快就被全部運上岸。
“馬老師,現在是冬天,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蕭堯關心道。
馬老師點點頭,露著欣慰的笑臉道:“是啊,現在蔥價是九毛一斤,我得趁著這段時間多弄些,等開春了,三毛錢一斤都懸。”看著地上這些和著爛泥的大蔥,馬老師宛若看到自己含辛茹苦辛勤養大的孩子一樣,眼神裏麵充滿了一種對於未來的希望和期盼。
時間就宛若一把無情的刻刀,在有些人身上刻出了輝煌的色彩和烙印,而卻在另外一部分人身上刻出了累累的傷痕和無盡的憂愁。
蕭堯轉眼朝身後那記憶當中一直沒有改變過模樣的房子看了一眼,說道:“馬老師,師娘的病去醫院瞧過嗎?”
“瞧過了,但都沒用。”馬老師苦笑道,“花了不少的錢,但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反而越治越疼,最後連床都下不了了,後來你師母說咱們就別折騰了,省點錢留給孩子以後老了上敬老院吧,你生陽哥自從受了韓玲自殺的打擊之後就傻掉了,除了吃喝拉撒還有些知覺外,基本上喪失了勞動能力,這輩子怕是完了。”
“生陽哥得的這是心病,假如看到那個韓玲的話,我想他應該會好轉過來吧。”蕭堯說道。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但是韓鎮長一家人把韓玲守護的嚴嚴實實的,根本不讓我們靠近,另外又讓林長桂派人盯著我們,一旦我們出了村,就有人會跟韓鎮長匯報,所以想見韓玲一麵,困難重重啊。”馬老師搖頭歎道,“現在我基本上已經放棄了,這恐怕就是你生陽哥的命吧。”
蕭堯說道:“馬老師,還記得您在小學的時候跟我們說的一句話嗎?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不去爭取,就永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
馬老師激動道:“想不到你還記得!”說到這裏,馬老師又歎了一口氣,頹喪道:“我以為這輩子我教了那麽多的學生,就隻有夏雨晴那小丫頭會記得我,真是想不到,當時我那麽討厭的一個學生竟然會登門關心我,蕭堯,老師當時對你那麽壞,你難道不記恨老師嗎?”
“當然不會。”蕭堯搖頭笑道,“在我這一生,一共有三個老師,一個是我的親生父親,另外一個是我現在的父親,而馬老師您便是第三個,您當時所說的那些話,其實我腦海裏麵大都都能記得,隻是當時我的心一直都沒有放在學習上麵,我想為我的親生父親報仇,所以我更多的時間更願意鍛煉身體,做一個強壯的人。”
“你現在的父親難道不是你的生父嗎?”馬老師詫異道。
“不是,他其實是我的養父而已,我的身份早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人害死了。”蕭堯平淡地說道。
“原來如此。”馬老師恍然大悟,眼窩子裏麵忽然迸出了淚花,“蕭堯,老師真是對不起,當時沒有調查清楚情況就那麽怪你,原來你那麽小就背負了那樣沉重的負擔,哎……”
“馬老師,您不需要道歉,真的,要怪就怪我當時太好勝了,性格也孤僻,另外當時確實調皮搗蛋,沒有那種學習的天賦,要是再給我活一次的話,我估計還會是那個樣子。”蕭堯笑著道,“對了馬老師,我學過氣功,要不讓我幫師母按摩按摩,說不定會有效果。”
“行,那就試試看。”馬老師擦幹淚花,含笑著點點頭道,心裏多了些許安慰,也許蕭堯根本幫不了他什麽忙,但他有這一份心,這就足夠了,他教了那麽多的學生,不少都成才了,卻幾乎沒人記的起他來,他以為自己已經被淡忘了。
馬老師的家雖然破落,北牆的窗戶甚至沒有玻璃,堂屋的地上鋪著青磚,裏麵放著一張方桌,一張老式的漆都快要掉光了的條台桌,另外還有幾張長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家具,隻有牆上貼著的一些毛爺爺時代留下來的宣傳海報之類的東西。
東側的臥室是馬老師和妻子睡的房間,西側的臥室則是馬生陽的房間。剛推開門,裏麵就傳來了一股尿騷/味,馬老師朝蕭堯尷尬地看了一眼,卻看到蕭堯的表情變都沒變一下,心裏頓時再次感動無比。馬老師的妻子在裏麵道:“老馬,是不是雨晴來了?”
馬老師道:“雨晴沒來,是我另外一個學生蕭堯來看望咱們來了。”雖然沒帶什麽禮物,但有這份心就足夠讓他感動萬分的了。
“是嗎?”馬老師妻子也是一愣,就在這時候總算看到了進門而來的蕭堯,當下有些害臊道,“老馬,快帶孩子出去,這裏麵味道不好聞。”
“師母,沒事的。”蕭堯笑道。
馬老師尷尬說道:“平時就我一個人照顧你師母,你師母全身疼痛,動都動補了,有時候我在田裏時間長了,你師娘內急忍不住就隻能尿在床上,夏天還好,能夠洗洗刷刷,冬天的時候天寒地凍的,洗了一時半會都幹不了,隻能忍著。”
“馬老師,我能理解,沒事。”蕭堯微微笑道,他走到床邊微微蹲了下來,看著麵前這個不過才五十來歲左右卻已白發蒼蒼的女人道,“師母,我學過一些氣功,才聽說你臥病在床,所以我就過來看看您和馬老師,順便幫幫你,說不定可以幫你治好身上的病。”
馬老師妻子微微歎道:“興泰市的大醫院都去過好幾次了,越治病越重,越治身上越疼,孩子,你能有這份心,師娘很開心。”
馬老師來到床邊,低聲道:“讓蕭堯給你試試吧,說不定會有用呢。”
“嗯,老馬,你扶我起來吧。”馬老師妻子微微頷首道。
馬老師就要去扶他妻子,蕭堯忙道:“馬老師,不需要扶,師母,你隻消給我一隻手就可以了。”
“行。”馬老師點點頭,掀開被子,將妻子的手從裏麵拉了出來。這是一隻幹燥枯瘦掌心長滿了老繭的手,似乎華夏國的普通農民的掌心都是這副模樣,蕭堯並不嫌棄,輕輕握住師母的手腕,瞬間一波能量點就順著蕭堯的掌心傳入到了馬老師妻子的手腕當中。隻聽得到馬老師妻子一聲呻吟,馬老師忙問:“怎麽了?”
馬老師妻子臊著臉道:“老馬,奇怪了,剛剛小蕭握住我手腕的時候,特別的舒服。”
“是嗎?”馬老師一愣,轉眼看著笑道,“蕭堯,剛才是怎麽一回事?”
蕭堯也不知道病理,隻能胡說八道道:“師母身上的病灶可能是由寒氣入侵而引起的,我剛剛握住師母的時候打通了一部分的寒氣,所以師母自然會感覺到舒服。”
“竟然這樣!”馬老師喜不自禁,“這麽說的話,你師母的病可以治的好?”
“我也不太確信,我盡量吧。”蕭堯說道,然後專心地將能量點一點一點地全部輸入到馬老師妻子的身體內,潛意識告訴蕭堯治療好師母的病其實隻需要三萬能量點,不過蕭堯怕一下子就治好了有些太驚世駭俗了,所以隻輸入了五千的能量點到師母的身體當中。饒是這樣,師母的氣色還是開始一點一點恢複,等到蕭堯鬆開她手腕的時候,她竟然能夠自由活動手腳,甚至能夠從床上坐起來了!
這讓在一旁看著的馬老師喜難自禁,他雙腿一彎,噗通一聲跪在了蕭堯的麵前,蕭堯忙彎腰把馬老師從地上扶了起來,“馬老師,你這是做什麽?”
馬老師泣不成聲,“蕭堯,你……你可真是救了你馬老師的命啊!”
馬師母也同樣哭哭啼啼,難以相信自己這輩子竟然還能從床上坐起來,夫妻二人激動地泣不成聲。
過了好是半晌,終於在蕭堯的安慰下停止了哭聲,蕭堯這才笑著道:“馬老師,師母的病可能還需要鞏固好幾個療程,另外還要再配一些溫補的藥,等過會我去配些藥讓人送過來,你熬好了喂給師母喝。明天我再來給師母做氣功治療,如果恢複的快的話,一個星期就能痊愈。”
馬氏夫婦連連點頭,激動的半天說不話出來,看到兩人抱在一起滿麵的皆是喜悅的色彩,蕭堯心裏也由衷地為二人感到高興,他這樣做算是改變了馬老師一家人的未來了吧,不過一想到馬生陽,蕭堯頓時就想到自己的任務可能還沒有完全結束,因為馬老師的兒子現在還處在癡傻的狀態,如果不恢複正常,他們二人的日子依然會照樣如昔。
對於蕭堯擁有一雙妙手回春之手,張力等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也不覺得奇怪,倒是看到馬老師夫婦哭成那樣心裏也不太好受。
等二人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後蕭堯這才問道:“馬老師,帶我去看看生陽哥吧。”
師母臉上一喜,道:“小蕭,你也可以治生陽的病嗎?”
蕭堯搖搖頭,說道:“這個可能不行,因為生陽哥的病是心病,心病需要由心藥去醫治,我也無能為力,不過我可以幫幫生陽哥的忙。”
“我們知道,蕭堯,你能夠幫忙我和你師母就已經很開心了,而且生陽的問題最主要的還在韓玲那小丫頭那。”馬生陽歎了口氣道,“來,我帶你去看他。”
“老馬,扶我下床吧。”
師母要下床,所以馬老師小心翼翼地扶著妻子從床上下了地,師母的腳碰到地上,先是一顫兒,不過還是站住了,師母朝馬老師點了點頭,“老馬,看,我都能站起來了,小蕭的醫術可真不是那些大醫院的醫生能夠比得上的!倒是老馬,以前可從沒聽你提起過小蕭嘛。”
馬老師尷尬道:“以前蕭堯成績不好,又是調皮蛋兒,要不是今早上在茶館遇到蕭堯他主要喊我,我都快把他給忘了。”
蕭堯調皮一笑,說道:“師母,我小學的時候可是很調皮的,還跟馬老師打過架,沒讓馬老師費心。”
“成績好成績好,你看看你那些成績好的學生有幾個來看你的?什麽林超丹,什麽陳永龍,什麽馬昌華,你天天在我耳邊說,瞧瞧人家稱了枝頭上的鳳凰了,有把你記在心裏過嗎?”師母數落道,爾後歎了一口氣,“倒是成績不好的學生還有可能會記住你,雨晴那丫頭成績就不好,可是心裏一直惦掛著你,知道咱們家落難,每個月都要抽空來咱們家一次幫忙,天底下這麽好的姑娘上哪找去啊。還有小蕭,你以前對人家不好……”
“好好,我知錯了還不行嗎?”馬老師當即投降道,這也是他之所以心寒的原因,他在長東村的學生不少,教了二十多年書,當初的一些學生如今都有了出息,可那些成績好的學生在出息了之後卻從未看望過他,就拿村長的兒子林超丹,他在小學的時候自己在他身上操了多少的心?可是就這樣一個華夏大學本碩博連讀的高材生,卻連自己的恩師都不知道來看望,甚至在路上見到的時候連聲招呼都不願意打。
而蕭堯,卻是他所執教生涯當中屬於壞孩子的一列,知道自己有了困難,二話不說就上門幫忙,將心比心,馬老師當即發現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是不是該改變一下了。
馬老師拿出鑰匙打開了西側臥室的門,房門打開,裏麵卻清爽許多,裏麵雖然沒有裝潢,但裏麵卻很清幽,書桌書櫃書櫥,整個房間裏麵幾乎都與書離不開關係,充滿了書卷的香味。就在一處牆角的角落裏麵,放著一隻蓋著蓋子的馬桶,那應該是馬生陽方便的地方。
在房間的床上,躺著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男子,頭發已經很長,胡渣子長了一臉,他就那樣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甚至連外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蕭堯走到床邊,輕聲地喊了一句,“生陽哥。”馬生陽並沒有回答,一動不動,眼角撇都沒有撇一下。
馬老師歎道:“沒用的,任誰喊他都沒有用,除了喂他吃東西的時候他知道吃,另外知道自己上廁所,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蕭堯點點頭,彎腰扣住馬生陽的手腕,發現他的身體還算健康,隻是因為不運動骨頭變得有些脆了,蕭堯用能量點把他恢複了身體,但精神還是不見好轉,他於是說道:“生陽哥,我是蕭堯,還記得當初是你教會我遊泳的嗎?”對方依然還是沒有反應,蕭堯於是又道:“我帶你去看韓玲,怎麽樣?”
聽到韓玲的名字,馬生陽的眼睛忽然從散神變得集中起來,他猛地盯著麵前的蕭堯,忽然看到他不是韓玲,當即抱著腦袋失聲尖叫!蕭堯和張力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馬老師說:“一提到她的名字生陽就會變成這樣,最少要尖叫五分鍾才會平靜下來。”說著他走到兒子身邊安慰起了兒子。
蕭堯點點頭,說道:“現在看來生陽哥得的還是心病,隻能讓心藥來治,否則誰也不可能救的了他。馬老師,你家裏有電話嗎?”
“早拆了。”馬老師苦笑道。
蕭堯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馬老師,道:“馬老師,我這手機你暫時先用著,回頭我給你買一台新的手機,這幾天有廟會,另外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等我辦完了事回頭就到鎮子上幫你去找那個韓玲。”
馬老師夫婦喜不自禁,不過而後馬老師又擔憂了起來,“林長桂讓人盯著我們夫妻,就是防著我們去鎮上找韓玲,這該怎麽辦啊?”
“這事由我來辦,馬老師,這幾天你們就耐心地看看廟會吧,我會幫忙的。”蕭堯說道。
“叔叔阿姨,我來了。”一幫人正聊著,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師母眼睛一亮,“是雨晴來了!”她激動無比,忙著跑出了臥室,而外麵的女人一手牽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小不點,另外一隻手擰著大包小包地走了進來,看到從臥室裏麵走出來的師母,女人怔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姨,你能走路了?”
師母點點頭,垂淚道:“是是,你姨能走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夏雨晴失聲喊道,與師母抱在一塊兒淚流滿麵。
馬老師也走了出來,看到夏雨晴又帶了許多東西過來,道:“丫頭,你怎麽又買了這麽多東西過來,不是讓你別買了嘛,你日子也不好過,別亂花錢。”跟著他就看到夏雨晴旁邊站著的小男孩,眼睛一亮,“丫頭,這就是豆豆吧?”
夏雨晴點點頭,笑道:“是啊叔,你倆不是一直想看看豆豆嘛,這一次正好豆豆到我那去玩,所以我就把他一起過來讓你們看看。”說著,夏雨晴朝一邊的兒子道:“豆豆,叫爺爺奶奶。”
小男孩小手指含在嘴裏,乖巧地喊了一聲爺爺奶奶。
馬老師夫婦樂的合不攏嘴。
夏雨晴這時候才注意到房間裏麵還有其他人,她看了一眼蕭堯,卻被蕭堯壯碩的身軀嚇的本能地撇過臉去,蕭堯的長相確實不被人待見,屬於那種容易嚇著小孩和小女人的一類男人。
蕭堯擦了擦鼻子,朝馬老師夫婦說道:“馬老師,那我們先走了,一會我讓人把藥送過來,你熬了給師母喝,我明天再來給師母瞧病。”
師母見人要走,忙道:“小蕭,吃過飯再走吧?”
蕭堯笑道:“等生陽哥的病好了再請我吃飯也不遲,我就去啦。”說著,他大步跑了出去。
夏雨晴一路看著蕭堯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子裏,這才小聲地問道:“姨,你身上的病是他治好的嗎?”
師母點點頭,“是啊,就是小蕭治好的,想不到你叔手上竟然還教過這麽一個學生。”
“我怎麽覺得他看上去有些麵熟呢?”夏雨晴遲疑地道。
馬老師笑道:“丫頭,你忘啦,當初你三年級的時候,那個欺負你的五年級學生就是他。”憶起往事,對於蕭堯的記憶馬老師也開始濃了起來。
夏雨晴呀的叫了一聲,跟著嘴巴鼓起來哼道:“原來他就是那個臭男生啊。”
馬老師嗬嗬笑道:“時間過的可真快啊,一眨眼之間你們都這麽大了。哎……對了雨晴,你跟他的事現在怎麽樣了?”
夏雨晴搖了搖頭,“還能怎麽樣啊,他照樣吃喝嫖賭,反正婚都離了,他愛怎麽過就怎麽過吧,誰讓他有個好老子呢。”
“豆豆總不能一輩子跟著他吧?”師母道,“多可愛一孩子啊,跟了他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夏雨晴哎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們家根本不可能願意讓豆豆交給我撫養的,怎麽說都流的是他們陳家的血,豆豆跟著我好是好,但現在教育成本這麽高,我估計能供他小學畢業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說著她垂眼看了一眼兒子豆豆,其實這一次豆豆是被她偷偷帶出來的,他們根本就不願意自己多看豆豆一眼,生怕豆豆被自己給搶走了。想到以後母子分離,再也不能見一麵的場景,夏雨晴渾身就忍不住都打哆嗦,想哭。可卻沒人可以幫的了她的忙。
“你就沒打算再找個人嫁了?”師母問道。
“哎,再說吧,反正現在對愛情什麽的我已經看膩了。”夏雨晴歎道。馬老師夫婦麵麵相覷,沒再說什麽。
三人正聊著天,張力跑了過來,手裏拎了一大摞的東西,有吃的喝的,張力把東西往三人麵前一放,然後從一個袋子裏麵拎了一袋子東西出來,說這就是藥,然後二話不說就轉身離開了。
馬老師擰起那些袋子看了一眼,這裏麵的東西怕是夠他們吃上個把個月的了,當下心裏又一次感動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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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長桂的家住在長東村的最東頭,雖不是村子裏麵最豪華的別墅,但絕對在中上遊之上。趕到林家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鍾,蕭堯四個人剛剛走到林家大門口的時候,從院子的一角裏麵頓時躥出了一條全身通黑的大狼狗出來,四肢撲著往前,奮力地對著門外的蕭堯四人吠叫著。
蕭堯四個人都微微被嚇了一跳,而這時候院子裏麵走過來了一個小老頭,他看了一眼蕭堯,問道:“你哪個啊?”
“我是來找村子的,他昨天讓林超丹通知我們家今天派人過來談事,所以我就來了。”蕭堯說道,他自然認得這個小老頭,是林長桂的丈人,林超丹的外公,平時仗著自己的女婿在村子裏麵走路幾乎不用正臉看人。
“哦,你是蕭家的吧。”小老頭看來也知道這事,鼻腔裏麵微微哼了一聲,然後把門開了下來。大狼狗頓時迎麵撲了過來,小老頭有意要看蕭堯的笑話,也沒拉狼狗,徑自轉身走了。
狼狗脖子上雖然綁著鐵鏈子,但勢力範圍包括大門口。
張力三人朝蕭堯看了一眼,三人上前去對著狼狗就是一聲爆喝,狼狗沒料到這三人竟然會突然發難,再看看那三人的眼神,就跟三頭老虎似的,當即就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再叫了。
在麵對這些惡犬的時候,你要是逃的話,可能就會被追的更加厲害,當你冷靜下來,用眼睛直視那些惡犬的眼睛,而且眼神比它們還要凶狠的時候,它們就會本能地退縮,最後不戰而敗。
小老頭顯然沒想到他們家的狼狗竟然會這麽沒出息,被人家那麽一吼就嚇破了膽,等到蕭堯等人進了院門之後,他連忙就把這條狼犬給牽了下去,然後把養在地下室的藏獒給牽了出來。關鍵時刻還是藏獒靠譜一些。
爬上台階,走進一樓的客廳,此時正有幾個村幹部坐在裏麵,看到蕭堯,一些人都沒認出來,因而也沒人跟蕭堯這幾個搭腔。
蕭堯也沒理這些人,走到一張沙發前麵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掏出煙來丟了幾支給張力他們,四個人就這麽地坐在客廳裏麵吞雲吐霧。
等蕭堯把一支煙抽完的時候,村長林長桂終於從二樓走了下來。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不速之客,當即愣了一下,忽然就反應了過來,“你是蕭家的那個蕭堯?”
和絕大多數當官的一樣,林長桂大腹便便,油光滿麵,光彩照人,一張方正大臉顯得頗富正義感,這位當初的下鄉知青官位雖不大,但在長東村做土皇帝絕對也不算混的差。
蕭堯站了起來,倒沒明目張膽地跟林長桂對著幹,至少現在還沒有必要,他看著林長桂說道:“不知道林村長讓我們家派代表過來到底商量什麽事。”
林長桂嗬嗬一笑,走到客廳裏麵從茶幾上端起一隻茶杯喝了口茶,這才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一件事。”
“林村長盡管說就是了。”蕭堯道。
“事情是這樣的。”林長桂笑道,“我兒子在京城市有幾個新聞界的朋友,想拍咱們長東村的廟會和人文風貌,我一琢磨,那好啊,能上電視那不等於給咱們長東村宣傳嘛。既然要拍廟會,那自然就少不了舞獅子和舞龍,咱們村的踩高蹺舞龍隊,那是全省都出名的,現在就差這舞獅子了。超丹和永龍組成一個隊倒是可以勝任,但隻有一隻獅子,其他舞獅子的人都是些陪襯,所以我就想啊,能不能讓你和那個張孟得上,你們倆的舞獅子技巧倒也不差。到時候你們四個人在一起組成兩隻獅子,來個獅子登高奪球的表演,還怕吸引不了人的眼球?”
“林村長,您不會忘了吧,咱們蕭家已經被踢出舞獅子隊了。”蕭堯陰陽怪氣地說道。對於林長桂提出的這件事蕭堯倒還是真沒有料到,他本來以為林長桂會扯到做媒的事情上去,不過轉念一想,這裏這麽多人,林長桂這麽一個愛麵子的人怎麽可能會當著人前去提那些讓他丟臉的事呢。
林長桂嗬嗬一笑,正氣凜然的臉上倒是讓人看不出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出來,反而看上去格外的親切體貼,有一種格外平易近人的意思。他笑著道:“小蕭啊,原來在你心裏一直還在在意這件事啊,這說起來真倒真是我的不是,不過我這也是按照規章製度辦事,你們蕭家和其他幾戶人家都是近幾十年才來到這裏的,按照政策是不享受這裏的土地權限的,如果男女雙方有一方是長東村的村民,就可以按照政策留在這裏,但可惜的是你們的戶籍都不在這裏,所以我們也是不得已。至於廟會嘛,更是非本村村民不得參加表演,這是老早就決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