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回家休養了幾天後,簡單的弄清楚了自己的狀況。
她並不喜歡家裏那個矜貴斯文的丈夫。
他太過高冷,哪怕他們已經結婚兩年,他依舊有種高高在上的氣質,這讓唐念一直很不爽。
當初和他結婚倒是有點好處,他長得好看,給了她一筆錢,她順利用這筆錢解決了融資問題,有了現在的公司。
後麵一路水漲船高,她的公司運營狀況越來越好。
她的口袋也越來越鼓。
有了錢之後,她開始想追求真正的愛情了,因為她覺得她和丈夫之間沒有任何感情。
再加上幾個圈裏的好友若有似無透露出,她的初戀白月光即將回國的消息……於是她開始愈發看不慣家裏的丈夫,想要追求真愛,活出自我。
……以上都是她失憶前的想法。
現在她忍不住想,真的嗎?
她真的這麽冷心冷肺嗎?
原來她是個人渣啊!
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是,自己的丈夫心裏似乎也有一個白月光
因為她醉酒的時候大膽地問過他,“你有喜歡的人嗎?”
當時他冷淡的眉眼仿佛被融化,唇角帶著無法掩飾的淡淡笑意,連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溫柔,讓她看愣住。
“有。”
“我很愛她,但她好像不知道。”
據說唐念氣壞了。
捂了兩年都沒把人捂熱,小手都沒牽過,結果對方心裏有人。
唐念回顧這段記憶的時候,忍不住再一次陷入深思,“我這是惱羞成怒了?”
聽起來有點像破防了。
原來她是小醜嗎?
“唐總,請不要再回憶了。”秘書打斷她,正色提醒,“唐總,您一定要拿下這筆單子。”
回過頭,唐念才發現車子已經駛入了酒莊。
下車前,秘書再三提醒她,一會兒酒桌上各位投資人的怪癖。
這是唐念的另一位秘書,比那位傅姓秘書靠譜很多,簡練能幹。
唐念實在受不了傅秘書那種好像跟她有私情一樣含情脈脈的眼神,這幾天一直都在跟這位女性秘書一起工作。
秘書叫李莉婭,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帶著一股濃濃的社畜氣質。
唐念很喜歡她。
車禍剛醒時,唐念有一種終於要翻身當上萬惡資本主義的爽感,可很快她就從這種抽象的美夢中清醒過來,發現當總裁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她的公司很快就出現問題,一筆重要的投資忽然撤離,公司內部的質疑聲如潮水般湧來。
一群虎視眈眈的人瞬間衝過來問她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撤資?有沒有跟投資人好好談過?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麽事情,惹投資人不高興了?
在他們眼中,唐念可以說是一個沒有幾分實力,靠外表上位的可以任意拿捏的年輕總裁。
這讓唐念也有些難以置信。
都當總裁了還是孫子,要去堵投資人。
接著,她原本進展得好好的項目都出現了意外,一看財報才發現,她的公司簡直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空有一個光鮮的軀殼,大廈將傾。
離婚的事情暫時擱淺。
唐念接連聯係了很多人,處處碰壁,最後實在看不過眼的熟人試探性地問她,“唐總,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唐念一臉莫名,“我得罪了什麽人?”
“這要你自己想。”熟人諱莫如深,“好好想。”
可她失憶啊,這要從何想起?
一連串麻煩接踵而至,唐念忙得連與那位模糊記憶中的丈夫前往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的時間都沒有。
投資公司第三次回絕見麵請求時,說投資代表要重新評估項目的市場潛力和回報。
於是唐念又不得不在額頭還貼著一塊紗布的情況下,拖著病軀找熟人牽線,千方百計來到了投資經理的私人飯局。
熟人給她發過定位後,提點了一句,“唐總,其實我聽說了一點小道消息。”
“什麽消息?”
“你之前之所以能得到這些融資,是有人給你行方便,在背後照顧你。”
“誰在背後照顧我?”
對方也說不知道,隻知道大概身份很高,但是現在那層關係沒了,所以原本評估起來就不賺錢的項目更沒有人願意投入,因為投資方得不到好處了。
唐念又一次小小的震驚,“我這個項目不盈利?”
李秘書可是說這是她手裏目前最大的明星項目了。
對方笑了一下。
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感覺什麽都說了。
這讓唐念的自尊心非常受打擊,有種酒囊飯袋富二代創業失敗的感覺。
餐廳在半山腰,向外可以俯瞰漂亮的城市夜景。
投資人連吃飯的地方都帶著一股古典奢靡的老錢氣質,不知道還以為來白宮了。
隻是唐念才走到門口,便被穿著燕尾服的侍者攔下。
“您好,請出示您的會員信息。”
唐念對此早有準備,抬起手腕,將腕表對準掃描口。
然而滴的一聲響過,閘機亮了紅燈。
“抱歉,女士,您的會員身份已被凍結。”
侍者仍舊禮貌,卻不複剛剛的殷切。
“……”唐念深吸一口氣。
一旁的李秘書也有點尷尬,她之前確認過唐念是這間餐廳的會員。
又嚐試幾次,仍舊是紅燈,侍者目視前方,收斂笑容。
“很抱歉,您暫時沒辦法入內,請不要在此處逗留。”
唐念備受打擊。
李秘書出來的路上不斷表示,“您之前真的是有會員身份的,您和您的先生以及您單獨,來這裏用餐過許多次。”
唐念的心情已經從剛睜眼得知“自己竟然是總裁真的好開心”變成了“她上輩子到底是什麽十惡不赦壞事做盡的衰人這輩子要當總裁”。
她不是總裁嗎?
為什麽從睜開眼到現在從來沒有體驗過總裁的待遇呢?
餐廳不讓唐念進,她又輾轉去投資人的下一場蹲點。
牽線的熟人說,他們一會兒要去酒吧喝酒,給唐念發了定位,讓她先去那裏等。
於是唐念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酒吧。
下車走過一片花園,門口停了許多輛昂貴的豪車。
幾個看起來身價不菲的男人在聊天,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成功人士的味道。
明明唐念也是總裁,可總裁這個身份在她身上,隻有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窘迫感。
路過時,他們中間有人接到電話,忽然幾個人一起向某個方向走去,看起來像迎接什麽人。
唐念心裏才勉強平衡了一點。
看來身價再不菲的人也有奉承對象。
唐念自己開了個卡座,坐下沒多久,熟人給她發消息讓她去二樓的私人包廂。
李秘書再三叮囑她,“裏麵重點要討好的對象是顧總,他在這次投資中掌握話語權。”
唐念胡亂應了兩句,視線不經意間掠過窗外。
成千上萬隻蝴蝶翩躚而出,如淡藍色的潮水一般漫開。
她停下了腳步。
直到李秘書又一次緊張地提醒,“唐總,我們快到了。”才緩緩回過神。
她問,“剛剛怎麽會有那麽多蝴蝶?”
“什麽蝴蝶?”李秘書抬頭看她一眼,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您是在隱喻對嗎?”
“嗯?”
“融資的過程,就像蝴蝶的蛻變一樣,都是從一個階段到另一個階段的轉變。與蝴蝶從幼蟲蛻變成美麗的蝴蝶是一個道理!”李秘書有些激動,“這是個很打動人的話術!”
唐念張著嘴,“我不是……”
“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帶動整個係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一個小的融資事件可能引發一係列的市場反應,就像蝴蝶煽動翅膀可能會引起遠處的風暴一樣!”
唐念幹脆繼續往前走,“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唐總高明。”
“李秘書,這次融資談好後,我給你放假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感覺你有點應激了。”
酒局遠遠比想象中的更加艱難。
進入包廂,唐念被烏煙瘴氣的情景嚇到。
幾個男人坐在沙發上,領帶已經解開了,身旁坐著低眉順眼敬酒的年輕男女。
坐在對麵的投資經理看了她一眼,點頭示意,卻再三無視她的搭話,連遞過去的策劃書都放到一旁,被旁邊的漂亮大姐姐坐在了屁股下。
據說這位顧漠還是炙手可熱的明星投資人。
這次牽線的熟人不停對唐念使眼色,示意她敬酒。
唐念感到焦慮。
她開始厭惡總裁這個身份。
李秘書衝鋒陷陣,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地替自己擋酒,那種全力以赴為她拋頭顱灑熱血的架勢讓唐念心中滿滿都是酸楚。
唐念知道她現在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肩負著集團裏無數張嗷嗷待哺的嘴,這種沉重的負擔讓她感覺自己像一頭綁在磨上無法停下的老黃牛。
姓顧的投資代表往後一靠,似笑非笑地說,“唐總看起來並不是真心想跟我們合作。”
於是唐念拍拍李秘書的肩膀,讓她往後躲。
“我喝了顧總就會認真聽我們講嗎?”
“要看唐總的誠意夠不夠了。”
唐念語氣平靜地安排李秘書下單買醒酒口服液和保護胃的藥,讓她先去喝點水緩和一下。
起身坐到前麵,端起一杯酒,仰頭閉著眼一飲而盡。
喝到第二杯就有點想吐。
她強壓著反胃,表示自己剛車禍身體狀況尚未恢複,能不能喝低度數的果酒。
顧總翻了翻手旁的企劃書,又一次似笑非笑,“看來唐總不是真心想和我們合作。”
可他眼睛一落在喝的眼睛泛紅的唐念身上,就有點挪不開了。
她穿得很保守,淺色係的套裝,簡約又明快的搭配。
臉上帶著厭倦,額頭也有受傷未愈的標誌,渾身透著股孱弱的病態,一點活力都沒有。
可他偏偏無法移開視線。
才喝了兩杯看起來就要醉倒了,臉頰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看起來不耐煩,偏偏又對他露出笑臉。
聽到他故意刁難的話,她的表情一瞬間繃緊,就在顧漠以為對方要發飆的時候,又向前傾斜,伸手拿起一杯剛調好的威士忌教父,微張了唇,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她笑著問他,“顧總,這樣誠意夠不夠呢?”
顧漠一時忘記說話,直到對方表情都僵了,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聽說唐總離婚了?”
唐念點頭,嘴上冠冕堂皇,“我的重心都在工作上,不小心就犧牲了家庭。”
對麵幾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在想什麽。
秘書提醒,“唐總,您的口紅花了。”
她胡亂擦了擦。
李秘書,“糟糕,臉上也蹭上了。”
……唐念維持著禮貌站起身,笑著說,“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轉身離開包廂,在走廊上透氣。
短暫幾分鍾裏,有不下四位穿著白衣黑褲的男公關走過來跟她搭訕。
唐念煩不勝煩,在第五次拒絕了一位兔男郎打扮的男公關自薦枕席後,不經意間抬頭,在拐角處看見一個正在打電話的男人。
光一個輪廓,就透出一種與烏煙瘴氣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感。
身材太好了,以至於她駐足多看了兩眼。
對方的發色是獨特又迷人的淺金。
或許是混血兒?
真高,應該有一米九吧。
男人說話的聲音順著走廊傳過來,距離太遠,不真切,透出一股溫柔又疏離的感覺。
鬼使神差的,唐念沒有推開門。
那人轉過頭,隔著遙遠的距離似乎也看到了她。
講電話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距離遙遠,看不清麵孔,唐念總覺得,對方正麵看起來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