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點頭,在女傭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之際,調轉腳步朝求救聲發出的方向走去。

大理石走廊回**著優雅低緩的音樂,好似一個古怪的夢境。

兩側懸掛著巨大的壁畫,陳列著華麗的雕塑,各色鑲飾珠寶的花瓶,彩色的琺琅落地窗,奢靡至極。

“救命……”

求救聲越來越微弱,也越來越近。

唐念悄悄站立在某個房間門口,伸頭看去。

那是個裝點得極其華麗溫馨的房間,像是某位淑女精心布置的甜美臥室。

有個渾身黑色衣裙的女仆背對著她,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手指一根掛著銀線的長針,高高抬起,又向下穿梭,在縫合著什麽。

好像,在做令她感到愉悅的手工。

可待看清她手裏是什麽時,唐念瞳孔緊縮,整個人都不好了。

女仆麵前,正在被縫合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唐念熟悉的人。

蘿絲。

再仔細看,女仆捏著針的手指,正呈現出高度幹枯腐爛的可怖模樣,皮膚像一層長滿黴斑的樹皮,緊緊附著在骨骼之上。

-

蘿絲的眼睛已經不見了。

姣好的麵容上隻剩下兩個黑色的,模糊的血窟窿。

她的身上穿著綴滿蕾絲的華麗蓬蓬裙,頭發被卷成排列整齊的精致小卷,像個被精心打扮過的洋娃娃。

到身體卻並不完整,像是許多肢體縫合起來的樣子。

原本屬於女性纖細優美的下半身充斥著各色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器官,有男人的,有女人的。

臃腫而龐大,像個被人胡亂拚接起來的可怖肉瘤。

“救……”

失去眼睛的洋娃娃發出極度恐懼的哀求,最後一聲未能喊出口,就被捂住了嘴。

拿著針線的女傭伸出食指抵住唇,腐爛的臉龐幾乎貼在她臉上,輕輕地“噓”了一聲。

“請您安靜一點,主人會被吵醒的。”女傭責備道,“沒有人能承擔主人的怒火。”

蘿絲看起來嚇壞了。

整個臉上隻剩下眼眶在泊泊向外流血。

她不敢再求救,喉嚨間卻抑製不住發出如小動物一般可憐的嗚咽聲,恐懼到了極點,渾身都在顫抖。

也因為這瑟縮的動作,導致女傭縫合不穩,針頭在蘿絲扭曲的身體上製造出更多劃痕,她似乎很苦惱,歎了口氣,從工具筐裏抽出了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

“您怎麽就是不能安靜一些呢?都告訴您了,這樣會吵醒主人……”

邊說,邊伸手鉗住蘿絲的下巴,聲音溫柔得像在唱搖籃曲,“讓我來幫助您安靜下來吧。”

失去眼睛的少女感知到危險靠近,抑製不住地哭嚎。

下一秒,利器剪斷血肉的鈍響,伴隨著慘烈的呼痛聲一同傳出。

唐念倒吸一口冷氣,趕忙捂住嘴,難以抑製的生理性幹嘔。

這是什麽喪心病狂的畫麵!

正欲縫合的女仆停下,回過頭。

黑色的頭紗下赫然是一張腐爛斑駁,長滿屍斑的臉。

“您迷路了嗎?”

伴隨著這句疑問,無數黑色的飛蛾從她身體裏湧過來,像漩渦般直擊唐念麵門。

蘿絲發出慘烈的嗚咽。

唐念轉身就跑。

原本奢華幹淨的走廊一瞬間變得斑駁陳舊,燭火漸次熄滅,牆壁上懸掛的一幅幅畫像逐漸猙獰起來。

原本沒有臉的肖像畫上緩慢生長出滲血的五官,一雙雙猩紅的眼球透過畫布死死盯緊了她,跟隨著她的身影轉動。

這是什麽真人鬼故事!

唐念腦中飄過一連串髒話,一邊跑一邊快速踢掉腳上的皮鞋,光著腳跑過長長的走廊。

密密麻麻的飛蛾煽動翅膀,恐怖至極。

再次路過那間有食物的香氣的房間時,唐念轉頭看了一眼。

又換來一陣幹嘔。

隻見長桌上原本熱騰騰的食物全部變成血肉淋漓的肢體和器官,那個坐在桌旁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躺在桌子上。

他的身體被切割得血肉模糊,胸膛割開,露出猩紅溫熱的內髒。

一群長滿屍斑渾身腐爛的食客坐在長桌兩邊,正優雅地切割著他的身體。

每吞下一口血肉,幹枯的麵容就飽滿一些,腐爛的痕跡也消退一些。

躺在桌上的男人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惡鬼的盤中餐,頭顱仰麵朝上,眼中是渾濁的貪婪。

仍張大了嘴,把女傭喂到他嘴邊的東西一口口吞咽下去。

隻不過他不知道,女傭用來喂他的,是被食客們丟棄的,他自己的內髒。

整個偌大的莊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腐爛。

像死去很多年。

花瓶裏的鮮花枯萎凋零,象牙黃金蒙上了厚重的塵埃,燈罩上結滿蜘蛛絲,荊棘與裂痕遍布牆壁。

長廊盡頭出現了無數個黑色的影子,堵住了唐念的去路。

她沒有猶豫,掉頭繼續跑。

唐念滿身冷汗,咬牙切齒。

進來前可沒有任何遊戲提示說這是個恐怖本!

空氣中彌漫著陳腐和玫瑰花香混合的古怪氣息。

她拚命往外跑,越過一條條長廊,仿佛落入了沒有盡頭的迷宮。

旁邊是爬滿荊棘的高大落地窗,唐念咬緊牙,猛地撞開窗戶往下跳。

失重感瞬間傳來,身體墜入一片落滿塵埃的軟墊上。

她嗆得不停咳嗽,卻驚悚地發現自己又回到最開始的房間。

渾身高度腐爛的女傭站在床邊,舉著一件裙子,“您是忘記了這件裙子嗎?我幫您拿回來了……”

一瞬間,唐念被恐懼籠罩。

怎麽陰魂不散!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身體因疼痛而恢複感知,唐念撞開女傭拚命往外跑。

腥臭黏膩的感覺殘留在肩膀上,她感覺自己撞掉了一塊腐爛的肉,光是聯想就足夠她在現實世界心髒驟停發次病的。

一路拚命逃,兩側景色迅速變換。

“舞會要遲到了。”

“您在跑什麽?”

一聲聲疑問仿佛地獄魔鬼的低語,緊跟在身後。

潮濕腐爛的氣息越發濃鬱,牆壁和地毯上滲出密集的腐爛的黑點,像是曾經有什麽東西死在上麵,變質發黴。

惡臭襲來的同時,怪異的玫瑰花香若隱若現,唐念越往前跑,香味就越濃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