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看到護士手機上的畫麵像卡住了一樣,up主維持著向下看去的姿勢,就此停住。

幾個人憤憤地說,“果然是假的,一到關鍵時刻就黑屏,我就知道那裏不會讓人進去。”

“對啊,如果真的進去直播了,肯定要被抓起來。”

“安防部都說了說了在檢測出結果前不準市民靠近的,這些探險UP主非要進去直播。”

彈幕還在刷屏。

「鏡頭放下去啊,傻愣著幹嘛!」

「二森在看什麽?」

「怎麽不動了?」

直播間忽然彈出信號斷開的字樣,現實畫麵接收失敗。

「又故弄玄虛。」

「假的,退了!」

彈幕滿是斥責。

直播被官方客服切斷,護士們轉頭刷起了另一段直播。

大家很快忘記了這個噱頭十足的冒險直播。

也沒有人在意,失去聯係的UP主二森。

城市仍舊萬家燈火,夜晚依舊璀璨,不滅的燈光像是人類文明的刻在大地上的裏程碑,他們知道市中心的異常,把它當作最近頗受關注的新聞看待,討論一會兒,又被自己一團糟的生活占據思緒。

魚群在被座頭鯨吞噬之前,還在捕捉著水中渺小的浮遊生物,為飽餐一頓而感到滿足。

火在燒灼到自己的皮膚前,人們不知道那就是火。

彼時,直播up主抬起頭。

警笛聲消失了。

周圍很安靜。

他眼中的世界仍然是白天。

手機屏幕是黑的,好像沒電,又像是壞掉了,他死死按住開機鍵,不久後,屏幕亮起來,卻一格信號都沒有。

“直播間好不容易有這麽多人,怎麽說黑屏就黑屏。”博主碎碎念著,抱怨自己突然故障的裝備,“也不知道剛剛收了多少禮物。”

他走出去,發現周圍好像過分安靜。

附近地鐵的軌道聲,市中心喧囂的行車及鳴笛聲,鬧哄哄的路人嘈雜聲,提醒市民禁止靠近的廣播聲,甚至夏日裏令人厭煩的蟬鳴和鳥叫也消失不見。

博主有些心慌。

一路走出隆升區,看到空著的警戒線,原本在這裏巡邏的警隊也不見了。

“有人在嗎?”他開始忍不住大喊,越走越感到詭異。

手機仍舊沒有信號,他舉著手機一路走出了商圈,看到了空著的警車,隱約播放著音樂,立即興衝衝的跑過去。

結果到跟前,發現車上也沒有人。

一根燃著的煙在方向盤上,還在徐徐冒著煙。

這難道不是證明剛剛還有人嗎,警察呢?

博主徹底疑惑,為什麽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一邊走一邊尋覓,世界仍舊是他熟悉的感覺,城市還是他生活的城市。

順著來時的路,他找到了自己的車子,慌忙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卻發現打不開車門,他又回到外麵,逐漸在令人心慌的安靜中產生了恐懼感。

“有人在嗎?”他不停地奔跑,這個時候恨不得有人過來逮捕自己,他剛開始不應該躲避警車的,對,他應該被警察抓住。

他再也不敢做違反公序良俗的事情了,他知錯了。

“人呢!”

“人都去哪了!”

“有人在嗎?”

空**又繁華的城市回**著他的聲音,回應他的,唯有冰冷的風聲。

走著走著,發現了一些怪異。

他停下腳步,看向身旁車窗上的倒影。

在車玻璃與後視鏡的夾角處,玻璃板反射出一堆警察和圍觀市民的畫麵,他們正在來回走動著,拉長警戒線攔住那些想要走進封鎖區的人們。

博主露出欣喜的神情,猛然回過頭,卻發現身後仍然空無一人。

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竄到頭頂。

他難以置信的回頭,再次看向那一小塊倒影。

隻見玻璃窗上仍舊倒映著熱鬧繁華的都市。是夜晚,華燈初上,一盞盞路燈泛著溫暖的光,城市寫字樓裏閃爍著璀璨的碎光,一同組成這座城市斑斕的色彩。

可他現在身處的世界仍舊空無一人。

博主呆呆的仰起頭看著天空,察覺到了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太陽一直卡在即將西落的高度,泛著帶有夕陽色彩的暖橙色光芒,他記得自己進入封鎖區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左右。

可現在,他在空**的城市中已經行走了好幾個小時,太陽卻始終維持著這個高度。

車窗倒映出的,是真實的世界,那麽他現在又在哪裏?

某一時間點,他低頭看著沒有信號的手機,好像意識到什麽。

不是所有人都消失了。

而是,他消失了。

-

遊戲冷卻時間還沒結束,唐念打開護士拿來的繳費單,看了眼賬戶餘額。

護士小心翼翼提醒,“你的情況不樂觀,可能很快會有第二次手術,保守治療費用比較高昂……“

她的錢不多了。

唐秋韻並不知道一場心髒手術加上那些極其昂貴的耗材會花費多少錢。

甚至在給唐念卡的時候笑著說出“這些錢你不要省著用,記得補課請家教”這種話。

事實上,卡裏的錢不夠支撐她一場手術的。

如果想要活命,她隻能申請醫院的醫療互助特殊項目,作為臨床實驗案例參與未投入市場的醫學項目。

可那個名額極其難得。

唐念點開唐秋韻的主頁,看她發布了新的照片,背景是在教堂裏。

她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文案叫,您虔誠的信徒。

披肩上印著足以使品牌溢價數十倍的logo,耳朵上的寶石剔透昂貴。

光那一身行頭,就可以交夠讓唐念捉襟見肘的,請護工買藥品及特殊加護病房的費用。

唐秋韻什麽時候開始信宗教了?

她發什麽都是有動機的,唐念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在迎合那個林姓繼父的喜好。

可她不記得林父什麽時候有過宗教信仰,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唯利是圖。

視線下移,唐念發現照片的邊角,有個麵容清俊高頎挺拔的少年,皺著眉,看起來很不耐煩。

陌生的模樣,唇紅齒白,皮囊好看,氣質卻很差。

這是誰?

心髒猛地一陣劇痛,唐念按住胸口,臉色蒼白地忍耐住這陣疼痛。

這是身體在向她發出警告,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