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駱駝還是有點東西的,即便人類城邦已經再落魄,還是有些資產使鬼推磨,造成了一些影響。

比如說收買了一些吸血鬼仆人。

四下無人,唐念被莉莉婭帶著找到某片不起眼的叢林,尋著完全不起眼的記號,找到樹叢裏藏好的聖水。

黃銅瓶子封得嚴嚴實實,莉莉婭拿到後分了分,唐念手裏分了兩瓶。

她又用撕開的裙擺包裹住銀色匕首,放進唐念手裏。

嚴肅地說,“隻要用這柄匕首插入他的心髒,再將聖水灌入他的口中,隨後誦念經文祈求神降,借用光明神的力量,應該就可以封印他。”

“……”你不會覺得你說的這個步驟很簡單吧。

唐念看著手上的匕首。

模樣樸素,甚至有很多裂痕,尾端鑲了一顆純黑色的礦石,不知是由什麽做成。

她有些不確定,就這怎麽看都是一把用破了的匕首而已。

莉莉婭解釋,“你不要小瞧它,曾經就是它,封印了大陸上最後一位巫師。”

封印物……是匕首?

不對,唐念是要解開封印,不是要封印他。

唐念不確定了。

莉莉婭收到聖水的反應像打了雞血,像故事裏要刺殺王子的反派,握著她的手,壓抑著激昂的情緒說,“我們一定要鏟除黑暗,光明就靠我們了!”

說法好像很簡單,但是誰能傷得了他呢?畢竟那些黑色的東西時時刻刻跟著他。

忽然想到了塞繆爾房間裏穿白色衣裙的女人。

她能傷得了他。

腦海中不停回放著塞繆爾半闔著眼,輕聲呢喃“別傷害我”時的模樣。

……有種自己養的奴隸在向別人搖尾巴的煩躁。

唐念點頭接下匕首,又指指莉莉婭手裏的銀色十字架。

“你也想你要這個?”

莉莉婭以為是交換,沒想到唐念兩個都拿了過來,放進手裏,又指指她的裙擺。

莉莉亞錯愕的看著她,“全都給你嗎?”

她有些懷疑,你要都拿著,那我用什麽?”

唐念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你應該不行的。”

唐念搖頭,又指了指自己。

指了指脖子上的傷疤。

又指了指自己的牙。

“你的意思是你是吸血鬼所以他們會對你放低鬆懈你順利接近城堡頂端然後封印黑暗的概率比較大所以一切都讓你來?”

莉莉婭一口氣將唐念自己都說愣了,然後搖頭,義正嚴辭,

“不行,太危險了。”

她強調,“雖然我是光明教廷的聖女,珍貴而唯一的存在,但是我不能退縮,戰勝黑暗是我的職責。”

唐念幹脆掀開她的裙擺,把綁帶上各式各樣的武器拿了出來。

放下裙子,莉莉婭紅著臉,眼睛濕濕的,“你、你怎麽……”

她有點被感動到了。

看著唐念轉身離開的瘦弱身影,喃喃自語,“是擔心我的安危嗎?你真傻。”

唐念不知道莉莉婭都腦補了什麽。

她慢吞吞走回房間,用匕首一點一點撬開床下的瓷磚,將所有東西一股腦藏進去。

什麽光複不光複光明,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的任務目標,是放塞繆爾自由。

-

天鵝絨窗簾包裹著唯一透光的窗戶,偌大的房間像寂靜的墳墓。

黑暗中,密密麻麻的絲線悄悄湧動。

絲絲縷縷纏繞在床角,一點一點向上爬,親昵的纏繞上修長的腿。

塞繆爾垂著頭。

微濕的碎發遮住眉眼,眼瞳在昏暗中透出瑰麗不詳的色彩。

他聆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

神情愈發空洞。

又是幻覺?

絲線滑進被褥中。

很快,穿著白色衣裙的女人動了起來,一隻白皙的手臂從被子裏伸出,關節處是傀儡一般的球形。

無數道絲線控製住它的身體,帶著它起來,從背後擁抱住塞繆爾。

塞繆爾閉上眼,蜷縮進它懷裏。

-

唐念陸續總結出,距離她離開這個地圖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這一百年間,黑暗不斷蠶食著大陸,將原本互不幹涉的人族與吸血鬼聯係在一起,黑暗已經不滿足於夜晚,而是想要淹沒一切。

以前,吸血鬼是貴族,現在則是奴隸。

古堡中看到許多畫著詭異的符文和奇形怪狀的圖案,帶著濃鬱的不祥氣息。

像是召喚什麽,又像是要喚醒什麽。

古堡裏的仆人很多,皆是被馴化的吸血鬼們,他們將努力的身份詮釋得很好,甚至不敢在建築內發出稍大一點的聲音。

因為宵禁降臨時分,“他”會醒來。

吸血鬼們對古堡頂樓的主人諱莫如深,偶爾敢大著膽子議論他的,是剛來到月光城的人族。

她們知之甚少,像剛來到陌生環境裏懵懂的幼鹿,即便知道危險,仍敢大著膽子討論上一兩句。

因此唐念並不知道,一百年前,曾是奴隸的美麗少年,在一夕之間發了瘋。

他做出一具傀儡,每天陪伴著它,擁抱著它。

他精細地嗬護著那具傀儡,用自己的血肉喂養,把自己的身體弄得傷痕累累。

獲得了塞繆爾血肉的傀儡,帶著對黑暗天然的**力,亡魂,怨念,詛咒,一切與黑暗有關的東西都會往它身體裏鑽。

某一天,傀儡就會動了。

它坐起來,咿咿呀呀的討血,貪婪地劃開塞繆爾的身體,想要吃掉他。

雖然知道是假的。

但塞繆爾縱容了。

幻想是那個消失的人活過來。

-

城堡的第15天,唐念終於知道地上那些陣法是什麽意思了。

她在睡夢中忽然聽到有人驚叫,“快去,都快藏起來!”

唐念睜開眼,看到一片明明滅滅的紅,高大怪異的影子,牆壁上浮現出的道道黑影。

吸血鬼在黑暗中的視力極好,因此唐念可以在黑暗中看到那些東西正從牆上走下來,搖搖晃晃,像一團團還沒有凝結結實的瀝青。

走廊外傳來撕心裂肺的驚呼。

極度陰寒的氣息在房間蔓延開來。

“地獄的門!”

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女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路鑽到了漆黑的壁櫃中,發出尖叫,

“主人!地獄之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