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性語調低緩,帶著拿腔拿調的斯文感。
伴隨著他的聲音,唐念視線中跳出一塊遊戲人物介紹板,顯示眼前這個看似紳士的人是伯爵府的管家,格雷科。
身上考究的黑色製服也並非燕尾服,而是管家的工作服。
唐念轉回身,“我需要一些食物。”
“您的餐食已經由女仆送到房間。”
管家說著,帶著白手套的手從衣襟處拿出一塊懷表,聲音帶著低緩的蔑視感,“您是平民出身,所以可能不太懂,在伯爵府,進食是有規定時間的,您的下一次進餐時間在明天。”
“那我出去走走。”
“外麵不太平。”管家橫跨一步,用身體擋在她麵前,“昨天宴會上的幾名爵都……總之,外麵現在有未知獵人,您最好不要出門。”
唐念挑眉,“昨天宴會怎麽了?”
“您不用知道,總之在危險解除之前,請不要隨意走動……”
忽然聲音一滯,用鼻子看人的管家安靜了下來,瞳孔微不可察地縮緊。
唐念順著他失神的目光往下看。
隻見旋轉樓梯的下一層,一道人影推門而出,從蒸騰著水汽的浴室一步步走出。
是個熟悉的人。
昨天還鎖在籠子裏任人擺弄的奴隸少年換了雪白的絲綢睡衣,柔軟的金發短發微微打著卷,乖順地貼在麵頰兩側。
一雙眼睛像剔透的貓瞳,搭著羽毛般的長睫,任誰看了都心生柔軟。
明明是個少年,卻長成了女孩都會嫉妒的樣子。不像奴隸,倒像個高貴而不可侵犯的貴族。
管家的呼吸聲明顯加重了。
少年站在旋轉樓梯的拐口,像一個闖入陌生環境的小動物,眼中滿是謹慎和小心翼翼,仰頭自下而上地看向唐念。
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濕潤而清澈,視線向下,白皙的溫潤如羊脂白玉一樣的皮膚上滿是被淩虐過的紅痕,讓人心生聯想,也心生惡念。
作為一串數據,一條遊戲代碼,他被做得很精細。
精細到唐念會分不清他究竟是活生生的人,還是遊戲NPC。
唐念嚐試打開人物麵板,依舊如之前那樣,沒有任何背景介紹資料,他似乎隻是個路人角色。
少年沒有穿鞋,赤著腳,踝骨筋線纏繞,淺青色的血管從皮膚下透出來,像一幅名貴的畫作。
她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在少年越來越緊張的眼神中轉身,慢條斯理地與看癡了的管家擦肩而過。
“再看我就剜掉你的眼睛。”
管家漲紅了臉,“我是卡文迪家族的管家,你敢對我動手,伯爵……”
她回頭,勾起紅唇,“你看我敢不敢。”
一路順著樓梯向下,走到他身邊。
昨晚唐念帶回來之後就忘記了他的存在,隱約記得把他隨手丟給莊園的仆人。
原來他在這裏,還洗過澡了。
“回你的房間。”
少年後退半步,聽到她說,“不然被這幢房子裏別的人看到,我不能保證你的下場。”
青澀貌美的少年,最容易被貴族玩弄。
他臉色頓時蒼白。
他是蘿絲花費大價錢買下來的奴隸,那位伯爵小姐此時應該發了瘋地在找他。
可為什麽……
少年回頭,看著年輕夫人越走越遠的身影,眼中滿是困惑。
她不碰他,為什麽救他?
這個世界不會存在沒有緣由的好。
他不相信純粹善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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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目的性極強的玩家,唐念一直秉承著不能在遊戲中得罪任何未知人物的原則,因此在看到這個美麗少年,覺得他並不普通的情況下,唐念第一反應是選擇與他友好相對。
總之人給自己留點後路並沒錯,先幫助,再觀察。
唐念在遊戲能進行下一步之前,還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就第六感而言,這個少年或許會在後續的遊戲裏扮演重要的角色。這個來曆不明的,能夠吸引所有目光的美麗npc,不可能隻是一個連姓名都沒有的路人。
雖然昨天決定救他的真正原因,是看到了少年死死抱在懷裏的熟悉的披風。
他坐在泥濘處,卻沒有讓那團披風掉在地上,護在懷裏的樣子,好像在護著自己珍貴的寶物。
明明隻是一件披風而已,明明隻是她隨手給他的披風而已。
唐念心情複雜。
花園裏聚集著園丁和采摘鮮花的女仆,好像夜幕降臨才是他們一天的開始。
而花園裏那些原本應該在白天盛放的鮮花,也在夜晚開得格外熱烈。自然界中許多花朵是夜晚閉合,白天綻放。這裏的一切生物準則都與她所知道的常規事情截然相反。
晝伏夜出嗎?
唐念在卡文迪伯爵蓬鬆柔軟的被褥上麵睡了一覺,醒來後更餓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像是要低血糖,可伯爵府的確有定時進餐的規矩,仆人給她端來了一杯水,並告訴她非進餐時間,隻能喝水。
唐念實在想不通傍晚那塊小小的慕斯蛋糕怎麽會是晚餐。
她連續喝了幾杯水,臉色越來越難看,為了轉移注意力,把精力放在了遊戲探索上。
她問仆人,“今天格雷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參加晚宴的賓客都怎麽了?”
仆人眼神閃躲,隻是拚命搖頭,好像在抗拒這個話題。
唐念抬手摘下珍珠鑲鑽耳環,放到他手裏,分量沉甸甸的,仆人眼睛立即亮了亮,囁嚅著嘴唇,小聲講起自己在下人們八卦時聽到的消息。
蘿絲失蹤了。
不僅如此,昨天和她一起被邀請上舞會的貴族們死了好幾個,無一例外,全都是離奇怪異的死法,死在自己的臥寢當中,或是進食的長桌上。
可怕的是,這些死亡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甚至沒有驚動那些貴族們訓練有素的守衛。
剩下來還活著的貴族都紛紛被嚇破了膽子,有些被家族保護了起來,有些病倒了,閉門不出。
唐念又問仆人,“知不知道這些事情是誰做的?”
仆人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隻說,“有可能是……獵人,或是詛咒。”
唐念問,“是什麽獵人?”
仆人又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