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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敲了敲門,“小姐,我進來了?”

一直沒有聽到自家小姐的聲音,於是她擰開門,“小姐,您減肥的羽衣甘藍汁……”

**的人正對著她坐著,直勾勾的看著她,保姆後退一步,險些摔了杯子。

她無法形容自家盛氣淩人的小姐此刻的神色。崩潰,空洞,瘋狂,隱忍,壓抑,麻木……

不像一個年輕女孩會有的眼神。

“小姐,你怎麽了?”保姆疑惑地問。

從樓下到樓上,她端著杯子走上來開門一共花了30秒。

在這30秒裏,堯槿變成唐念,經曆著她最黑暗的四天,重複了,五百次。

兩千個日夜。

等同於,五年。

堯槿在一段極其恐怖的世界裏,真實地裏度過了宛如地獄的五年半。

她的精神早已在輪回到第六次時完全崩崩潰,在第一百次時精神負荷過高而喪失理智,徹底被摧毀。

保姆不明所以,看著自家小姐神色恍惚,分不清分不清虛擬與現實,僵硬地翻身下了床,一步一步朝窗邊走去。

“小姐?”

堯槿推開窗戶。

直到她一條腿跨過欄杆的瞬間,保姆才意識到她要做什麽,丟開托盤衝上去拚死抱住她。

第一次輪回,當然不是懲罰,隻是體驗一遍受害者的感受。

真正的懲罰是後麵的五百次。

堯槿精神失常,發出刺耳的尖叫,撕扯自己的頭發,不停瘋狂喊,“對不起!對不起!讓我死!求求你們!我想死……我不想重複了!”

又哭又笑。

隻是這一天,瘋的不止她一個。

佛教教義慈悲,因果輪回報應不爽,意是世間眾生因貪嗔癡等執著煩惱而生起的一切惡業,感招來世的果報。

眾生所造的善惡業,即是有情的生命在六道中不斷流轉的原因,過去、現在、未來輪回,善惡果報終將不爽。

東方易經的陰陽,西方的天堂與地獄,思維結構殊途同歸。

希瓦納斯不善於做懲罰者,所以幹脆讓施虐者與受害者調轉,他覺得自己已經稱得上仁慈。

他對肉體的疼痛感受極其遲頓,伴侶留下眼淚的瞬間,靈魂都要碎了。

所以隻是讓他們承擔自己做過的事,不算嚴格的懲罰。

唐念還在熟睡。

半夢半醒間臉頰癢癢的,她睜開眼,是精靈在給她蓋上翻身踢開的被子。

“怎麽還不睡。”

翻過身,她聲音含糊。

被子好好被蓋上,希瓦納斯聲音很輕,“沒事,我不需要睡眠。”

“總要休息一下吧。”

唐念勾住他垂在臉頰旁的手,困倦中不忘說點什麽籠絡他,“不睡我會擔心,你應該知道吧,我現在有點喜歡你了。”

心裏翻湧起內疚,但很快被壓下去。

甜蜜的謊言已經信手捏來,高冷的神話物種意外的單純好騙。

一個強大的,可以為她所用的異世界生物,她的漂亮手辦。

隻是唐念並不了解精靈這個種族。

他們對一切都很敏銳,擁有近神的預感和通靈能力,可以識別謊言。

沒有人能騙過精靈。

有的隻是心甘情願。

希瓦納斯知道,以前的唐念,真的喜歡過他,哪怕最初在河邊救起他帶有目的,編織手環給他戴上的那一刻,喜歡是騙不了人的。

所以他也知道,她現在真的不喜歡他。

“你會離開我嗎?”

他問。

唐念沒有回答,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希瓦納斯輕輕吻上她的眼睛。

觸感溫熱,她不會躲開。

-

多方診療結束後,林隅之被助理送回自己的獨棟湖心別墅。

眼白上帶著紅血絲,眼下壓著淡淡的青色,他神色怠倦的打開酒櫃,手指在龍舌蘭前頓了一下,還是拿出一瓶威士忌。

摘了袖扣丟進銀製托盤裏,發出兩聲清脆的響。

倒好酒基,他在冰櫃裏尋找新檸檬,因為懶得榨汁直接切了兩片丟進去,口味一向偏甜,他猶豫要不要加點石榴汁,還沒開始調配,助理忽然衝上來,將開了瓶的酒又放回酒櫃。

“林先生,您現在不能喝酒!”

肖特助語調拔高,眼中滿是擔憂。

“在您的身體恢複之前都不可以飲酒。”

林隅之一直皺眉,放下酒杯。

“那就是說,我到死都不能再碰酒了?”

“您怎麽能這樣說?”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沒有人知道對於林隅之來說,死亡和明天,哪個會先來。

那些聞風而動的記者說得沒錯,林隅之生病了。

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疾病像一塊巨石壓在他身上,查不出緣由,卻異常凶險,國內外不知調來了多少專家,血液不知做了多少泵,造影CT做到不能再做的程度,螺旋艙裏他一遍又一遍睜著眼等待著,數不清多少次了。

隻是沒人知道為什麽,他的器官仍舊不受控製的呈現出衰竭趨勢。

空氣有些凝滯。

肖特助想抽自己的嘴,看著林隅之清臒的身影,難過得眼睛發紅。

明明他還那麽年輕。

那麽優秀。

僅僅幾年間,就站到了別人仰望都望不到的高度。

“林總,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絞盡腦汁想轉移話題。

終於想到了什麽,打開手機,肖特助說,“對了,林總,唐小姐轉來了三十萬。”

林隅之皺眉。

以他的人生經曆而言,三十萬這他說並不不敏感,隻是對於唐念而言,他能猜到這三十萬恐怕要存了很久。

不久前她還為治療費在他麵前演了一出戲。

看著林隅之的神色,肖特助又說,“唐小姐之前應該也不是故意騙您,而是為了活下去。”

活下去,這三個字對林隅之來說,有些怪異。

曾經他對生命的感官並不強烈,心裏除了數字遊戲外沒有別的感興趣的東西。

生活的節奏被拉到最快,他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難以擠出,由營養師精心搭配好一日三餐。

現在反而多了一些奇異的感受,好像冥冥之中能夠共鳴了。

“她哪來的錢?”林隅之下意識說,“退還給她,不要接收。”

“沒辦法了,直接轉賬進的賬戶。”

陷進沙發裏,他疲憊的閉上眼,不久後又睜開,問助理,“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應該是大學城。之前她的護理師給她打過電話,她最近在租來的公寓裏休息。”

“最近有拿過藥嗎?”

“沒有,好像放棄治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