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終於穿好了衣服。
她並不喜歡中世紀過於繁瑣複雜的裙裝,尤其是魚骨束胸,所以隻是隨意地換了一件睡裙,從頭遮到腳,對於現代人而言已經十分保守了。
坐在房間裏,知道塞繆爾會來找她,低頭研究起桌子上的花瓶。
是很尋常的玫瑰。
所以吸血鬼究竟是害怕馬鞭草,還是馬鞭草可以讓他們發狂?
想起不久前深夜敲開她房間門的少年,唐念好像有些懂了。
估計跟狼人看見月亮是一樣的效果吧。
正想著,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有人不疾不徐地輕輕敲門。
“誰?”唐念收回視線,微微蹙眉,“塞繆爾?”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有人從暗處走出。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唐念的身體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像抽走發條的鐵皮玩具,瞬間無法動彈。
是血脈壓製。
頭顱被迫低垂,好像行禮一樣的姿勢。
“平民見了皇族,是要下跪的。”
那人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兩根手指施力,輕易捏開了她的嘴。
有什麽冰冷的東西順著舌尖灌入喉中,刺痛感頓時襲來,胃部有種被撕裂的尖銳痛感,一部分內髒像融化了一般**攪動,傳來劇烈的疼痛,
再到最後,唐念已經感受不到肢體的存在。
這個過程中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像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金屬摩擦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冰冷的刀刃揚起的瞬間反射出對方的眼睛。
她見過這雙眼。
銀色的匕首刺入心髒的瞬間好像起了火一樣,從刀尖的位置發出劇烈灼燒的痛感。
是巫銀,吸血鬼最害怕的巫銀。唐念這具血統普通的身體幾乎頃刻間便失去了生機。
“再見。”有人貼著她的耳朵說。
腦海裏的提示音頓時發出尖銳的報警聲。
「警告!玩家存在強製退出風險!」
「警告!任務尚未完成,任務目標黑化值不足!」
「警告!遊戲即將登出,強製退出視作任務失敗!」
驅靈,果然是在驅她。
驅靈儀式失敗了,所以直接找過來了嗎?
被譽為帝國玫瑰的血皇終於取下了溫柔嬌嫩的麵具,露出凶狠憤怒的一麵。
她的半張臉因為驅靈儀式的失敗而慘遭反噬,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皮下的血肉呈現出死去許久,魚肉一般沒有血色的白,半邊身體上覆蓋著黑色的物質,如同被火燎了一樣猙獰可怕。
“看什麽?都怪你。”
血皇聲音中壓抑著輕蔑與怒意,“低賤的平民,怎麽敢覬覦皇族看上的人,你承受得住嗎?”
誰?
塞繆爾嗎?
“紙片人,滾回你的世界去。”
“你怎麽知道我是紙片人?”
唐念張嘴,大量漆黑的血液從嘴裏湧出來,夾雜著一些細思極恐的碎肉……恐怕是她的內髒,不能深思。
她蓄力反手揮出去,碰到了血皇的耳環。
這個動作頓時激怒了對方。
“我殺了你!”
唐念的胳膊被猛地打開,手指用力攥緊,扯下那隻耳環。
塞繆爾如果看到了,至少知道是誰殺了她吧。
總要給那小變態留點信息。
匕首刺進胸膛。
忽然被洶湧的力量彈飛出去。
哐當一聲。
血皇轟然倒地,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什麽情況?唐念睜開眼。
刺目的白光不知從哪裏湧出,像火焰一樣包裹住唐念。
吸血鬼懼怕光明。
不遠處倒地的血皇像盛夏午後扔到柏油路上的冰塊,渾身上下伴隨著滋滋啦啦的聲音迅速冒出股股白煙,刻滿咒文的表皮潰爛崩裂,如同被洶湧的烈火烤炙。
僅僅幾秒,整個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灰飛煙滅。
唐念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中大口吐出鮮血,跌坐在地。
腦海中的警報聲消失,響起了輕快的提示音。
「叮——」
溫暖的白光籠罩了她。
「提示:光明精靈祝福了你。」
-
塞繆爾步伐很快,身影迅速消失,又出現在下一個場景。
眉心微微攏起。
一分開就會想念,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離開主人了,隻哪怕隻是短暫的分別,就像是被主人冷落的家養犬,得了分離焦慮症一樣難受。
要快點回去了。
隻有看見她,讓她咬住自己的脖頸,這種焦慮的心情才能得到緩解。
轉過花園,忽然看到許多人湧出來。
他們臉上寫滿驚恐,腳下快速奔跑著,像山洪到來前四散逃命的動物。
場景混亂而古怪,幾個紅衣祭司不知從哪裏跑來,塞繆爾抬手,黑色的物質迅速纏上對方的脖頸,將他揪到了少年腳下。
祭司頓時發出慘叫。
“啊啊啊。放開我。”
那張被咒文侵蝕了一半的麵孔上浮現出極端的恐懼,像是遇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一樣,發出尖銳的驚呼。
“來不及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刺目的光亮從他身後那幢安置貴族們的建築中瘋狂湧出。
那是黑暗種族最為討厭的,光明的味道。
塞繆爾眯著眼,海嘯般洶湧激**而來氣息將他額前淩亂的碎發向後吹去,露出光幹淨光潔的額頭。
少年的眉眼籠罩在光明中,卻沒有損傷半分,隻是被他提到麵前的紅衣祭司迅速在陽光中潰爛,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塞繆爾垂下眼眸,看著腳下殘留的白煙,煩躁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浮現,忽然被一種巨大的恐懼替代。
他睜大了眼,抬起手,無數密密麻麻的黑暗迅速湧出,身影霎時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出現敞著大門的房間門口。
那是刺目光明湧出來的地方,是這恐怖光亮的源頭。
塞繆爾頂著對於光明力量強烈的反感,一步一步走進去。
“主人。”
他發出輕柔的呼喚,可房間裏沒有人回應他。
地上躺著一把巫銀匕首和一片黑色的血跡,刀尖上沾著的是他熟悉的味道。
“主人……?”
他又難以置信地喊了一聲,仍舊沒有人回應。
不可能。
暗紫色的眼瞳愈發瑰麗濃鬱,眼球中迅速浮現出血絲。
濃烈的黑暗一層又一層自他腳下激**而出,整個世界都被極端的黑暗籠罩。
不會的。
他閉上眼。
感知著。
天空原本已經泛起微微魚肚白,卻在極其洶湧的黑暗力量腐蝕下驟然壓抑成黑色。
“回來。”
光明褪盡,黑暗浮出水麵,無數地底亡魂從皸裂的大地縫隙間爬出,搖搖晃晃地走上地麵。
地獄的大門張開,黑暗降臨。
“回來!”
有什麽東西在絕望中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