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器？
在實驗基地看到的工作日誌閃過唐念的腦海。
她想起來了。
女孩身上有些眼熟的衣服，她曾在電子報告中見過。是基因實驗項目裏那些注射了變異基因後，隔離起來進行觀察實驗的孩子們穿的衣服。
而她懷裏抱著的兔子，是每個實驗體觀察室前都會安裝的記錄儀。
在001的大門上，也同樣貼著一個這樣的儀器。
那個女孩根本不是什麽人畜無害的可憐孩子，而是基因工程實驗的產物。
恐怕這座地級城市的變異就是她帶來的。
短短幾秒間，場麵已經迅速向恐怖片的方向靠攏。
原本可愛的女孩已經變成一隻猙獰龐大的血肉怪物，身上的條紋病號服撕裂成一條條破碎棉布，掉在泥濘的地麵上。
鋸齒狀的觸手輕輕掃過男人的大腿，便生生撕下一塊血肉。
鮮血瞬間浸透了up主的褲腳，他慘叫著往後挪，五官疼到扭曲。
唐念握住流浪貓的胳膊，“走！”
轉過頭卻看見秦嬌獨自逃跑遠去的身影。
“……”她將話咽進嘴裏。
短短幾秒鍾，Up主已經慘叫著跑到身後，拖拽著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腿一手抓住唐念，“救我！”
“鬆手！”
唐念立即將流浪貓推開。
他抓得很用力，指甲摳破了唐念的皮膚。
喉嚨裏發出尖銳的哀嚎，“求你、求你帶我一起離開！”
可還沒等她做什麽，男人卻像觸電般啊了一聲，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隱約有銀藍色的電弧在他身上跳動。
巨大的凶獸已經拔地而起。
男孩的眉眼掩蓋在一片碎發之下，神色不明，忽然被人一把抓住領子。
唐念一手提著他，一手對準遠處的建築開槍。
“嘩啦”一聲，遠處商鋪的落地玻璃應聲破碎。
異化後的怪物雖然龐大醜陋，視線同時也變得退化，深深凹陷進臃腫的皮肉裏。因此會憑借本能聽辯位。
趁著怪物被吸引過去，唐念拔腿就跑。
流浪貓張開手，等待著唐念像以前一樣擁抱他。
結果見她回頭對他喊了一聲，“都什麽時候了，快跑！”
一時間，錯愕、難以置信、委屈、不理解，等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閃過少年的眼睛。
為什麽要跑？
這些令他傷心的情緒匯聚在一起，最後變成了憤怒。
他回頭，麵無表情的看向身後血肉模糊的巨大生物。
它剛撞坍塌了一座商鋪，一無所獲，正狂躁的轉身。
倏然間，有什麽極細微的東西從它身體中央劃過，甚至能聽見若有似無的“呲啦”聲。
而它想要蠕動的下半身，忽然和沉重的上半身分開了。
身體無聲無息從中間斬斷，甚至來不及反應。
巨大的肉體像被切割過的蛋糕，分成了均等而苛刻的四等份。
轟然倒地。
-
“貓貓！”
唐念鑽上越野車，一回頭，被身後男孩抱了滿懷。
他埋著頭，額頭委屈的蹭著她的肩膀，動作緩慢又輕柔，無聲訴說著被丟下的難過。
剛剛抽條的身體上尚且稚嫩清瘦，隱約帶著些顫抖。
“嚇到了？”
唐念摸摸他的腦袋，“不怕不怕，習慣就好。”
秦嬌沒有把越野車開走，恐怕是躲在附近哪個位置。
一想到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唐念又好氣又好笑。
也不能怪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剛剛的怪物不知去向，UP主還沒死透，本著人道主義的關懷，唐念將人提上後座。
男人的小腿上血肉淋漓，神智有些恍惚，頭發也像被電擊過一樣全部炸成稻草，皺著眉呲出一口白牙，哆嗦著問她，
“……你這麽年輕，怎麽、怎麽有個小拖油瓶？”
察覺到唐念冷下來的神色，連忙改口，“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要生氣。”
唐念深吸一口氣，問他，“你也是玩家嗎？”
“什麽玩家？”
他艱難的喘息，整個人仰躺在後座上，斷斷續續的說，“我是C站直播區五百萬訂閱大V，探險區資深玩家……你是說這個？”
說完，男人神色呆滯的撓起了自己的傷口。
“怎麽那麽癢……”
一邊說，一邊越撓越用力。
五根手指深深陷入紗布中，瞬間將剛裹上的白色紗布浸透成血紅。
唐念皺眉看著他。
卻無意間發現，男人的小腿上，正鼓出一條又一條過分誇張的青筋。
深色的經脈下，有什麽正在緩緩蠕動。
沒救了。
她立刻做出了判斷。
一腳將人從後座上踢下來，砰地一聲關緊車門。
“對不起。”唐念神色複雜，“我幫不了你。”
男人的五官之下，有什麽在蠕動扭曲。
他忽然捂著嘴大哭。
拖著殘破的斷腿就爬到車旁，拍打著車門，“怎麽回事？為什麽忽然把我丟下來？因為我說他是小拖油瓶嗎？”
唐念沉默著，給流浪貓扣好安全帶，爬到前排發動車子。
“我好癢啊……也好疼……”
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出來。
男人不知道，他的眼球已經完全渾濁，變成了另一種青灰衰敗的顏色。
“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對不起……你罵我啊！我把錢都給你！”
車窗被拍打的砰砰作響。
很快染上了血。
唐念一腳踩下油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一路，她開得很快。
眉頭擰著，耳邊回繞著up主的聲音。
那是一個現實世界裏的人。
她世界裏的人。
秦嬌早不知道跑到哪裏了，沒有人給她指路，唐念隻能盲目的行駛在陌生的大地上。
幸虧公路隻通向一個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片廢棄坍塌的棚戶。
秦嬌曾說過，三號幸存者基地外圍便是一塊已經被轉移走駐民的棚戶區。
看來，要到目的地了。
下了車，唐念把流浪貓帶到坍塌的棚戶旁。
她的一條腿已經麻木到快要失去知覺。
膝蓋處血液汙濁，凝固發黑，某種古怪的感受順著血管蔓延，像是要生生撕開肌肉。
她彎腰，撕開牛仔褲。
發現附近的皮膚上泛起蜘蛛網般的紋理，在皮下爬動，如有活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