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推開厚重繁複的大門,隻看見一片漆黑。

深處的高台上,有什麽正在沉睡著。

剛邁出一步,暗處巨大宗教的雕塑接二連三發出破裂聲,腳下劇烈震動,仿佛某種怪物即將破土而出。

雕塑上的石膏的外殼跟著脫落。

頭戴荊棘的悲憫聖女,肅殺銀甲的無頭騎士,生長著森然外骨骼的巨龍。

一雙雙沒有瞳孔的空寂雙眼看過來,死死盯住闖入神殿的不速之客。

巨物帶來的壓迫感讓她無法呼吸。

唐念繼續往前走。

騎士雕塑倏然間出現在她麵前,鋒利的巨劍即將落到頭上。

時間卻在這一刹那靜止。

當啷……

鎖鏈貼著地麵拖拽的聲音響起。

下一秒,清澈柔和的嗓音從遙遠的高台傳來。

“是你來了嗎?”

唐念看過去。

微弱的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亮了暗處的高台。

漂亮清瘦的人形生物緩慢坐起。

銀色長發鋪在身下,是月光一樣幹淨的顏色,淩亂地順著高台垂落。

腰腹纖瘦緊窄,肌肉輪廓極具美感,如撕裂油畫走入現實的俊美希臘神像。

後背處則是延伸出一片片聖潔雪白的羽翼。

“是你嗎?”

他撐起上身,銀發從肩頭水一般垂落,又問了一遍,“安德莉亞?”

那是一個絕非現實世界所有的生物。

「載入中……

正在生成角色……

遊戲人物即將online……」

隔著遙遠的距離,人形天翼生物朝她伸出手。

“來我身邊。”

像神靈向信徒灑下恩澤。

「叮——」

「恭喜玩家,載入完成,請開始遊戲」

腦海中的提示音終於停止。

這裏,是座神殿。

高台上鎖著的,是本隻存在於幻想的物種。

一隻即將墮入黑暗的六翼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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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是一種宗教生物,最早記載於《聖經》中,是神的代行者,是神創世第五天的傑作。

冰冷的鎖鏈,雪白的翅膀,種種詭異而美麗的元素,印入唐念眼球。

神的造物就這樣出現在她麵前,美輪美奐。

他是如此完美。

緩慢垂下頭,眉眼間沾了濕紅,脆弱又美好,眼瞳像沒有倒影的湖麵,鬆開了被咬破的下唇,柔聲蠱惑他的信徒,“離近一點好嗎?來我身邊。”

神聖的天翼正在用一種紆尊降貴的姿態,引誘羊羔般無害的人類向前。

神族怎麽會引誘人類?

唐念順著藤蔓攀爬上去,來到受難的天使前。

天使受了很嚴重的傷。

鏈條穿透了他的鎖骨,鋼釘在折斷的翅膀上,鎖鏈的另一頭連在巨大的石柱上,再向上看,是掩在黑暗中的神像。

據遊戲提供的背景資料,他有罪,正被降下神罰。

這也是唐念正在攻略的任務目標。

天使空洞的眼眸仔細辨別著她的輪廓,連睫毛都是純粹的銀白色,不含任何一絲雜質。

可惜了,這麽美麗的眼睛,卻看不見。

“你這次來,隔了好久。”

天使斂下睫羽,聲音很輕,“我一直在等你,安德莉亞。”

仿佛優雅的掠食者在責備姍姍來遲的獵物。

唐念想,不久。

她下線了九個小時,睡了一覺,仿佛一眨眼。

“我下次早點來。”唐念許下了一個並不打算兌現的諾言。

羽翼親昵地輕輕碰觸著她的腳踝,一路緩慢向上移動,天使主動伸手,將人類柔軟的身軀擁進懷裏。

那張毫無瑕疵的聖潔麵容上,浮現出一絲與身份極不相符的沉淪和滿足。

唐念伸手去觸摸傷痕累累的翅膀。

鋼釘穿透了纖長的骨骼,將他死死釘在神壇上。

“痛嗎?”她佯裝疼惜地問。

“痛。”

他在顫抖,因她溫柔的撫摸。

“所以你要安撫它。”

冰冷的麵龐貼在她的頸肩處,輕輕闔著眼。

親昵地仿若戀人般依偎著她,寬大的羽翼鋪天蓋地將她淹沒,像圈住了自己心愛的禮物。

天使貼著她的脖頸輕輕呼吸,像人類吸貓一樣嗅聞她的味道。

「叮——」

「任務提示,請玩家安撫天使。」

“您忍耐一下。”唐念溫聲說,“我這就幫您拔去釘子。”

神降罪,天使無法碰觸這些可怖的鋼釘,無罪的人類卻可以。

一共七根釘,對照著七宗原罪。

此前唐念已經拔出過五根,這是第六個。

他應該很疼。

斷骨刺出羽毛,羽翼滿是斑駁的血跡,尾端已經染上了黑色,象征著墮落的開端。

天使難以自持的發出微弱的呻.吟。

他將唐念抱得更緊,好像要把她揉碎了按進自己懷裏,唇瓣輕輕貼在唐念溫熱的脖頸上,抑製不住的顫抖。

身體被鎖鏈捆綁無法動彈,鋼釘帶出斑駁血跡,順著羽毛流淌,觸目驚心。

唐念抬手撥開他額前濕透的發絲,“還可以忍耐嗎?”

“嗯。”

對方用倦怠柔軟的氣音回答,臉頰貼著她的掌心,潮濕的睫輕輕蹭過,癢意一路滑進血液裏。

明明是冷漠至極的種族,行為和語言都帶著不自覺地親昵。

這一定是錯覺,高貴禁欲的天使,怎麽會親近一個人類?

「叮——」

「請讓天使降低心理防線,拔除神罰後,玩家需繼續撫摸其翅膀」

「提示:翅膀為天翼種敏.感點」

提示音接二連三響起。

終於將骨翼上的釘子拔了下來,唐念依照提示撫摸著他的背,輕聲安撫,“好了,還痛嗎?”

天使顫抖著,無聲喘息,難以忍耐一般靠在她身上。

“痛。”

唐念緊盯著他的唇,潮濕的殷紅。

神族的引誘,手段並不高明。

於是她順從地傾身,吻在他顫抖不止的濕潤眼睫上,一下一下,動作輕柔。

在浮出薄紅的耳旁柔聲說,“您很美麗。”

躺在膝頭的人形生物緩慢僵住。

銀白色的眼眸猶如晦暗的海,掀起了驚人的狂熱。

「任務目標情緒波動較大」

「請及時安撫他。」

唐念伸手撫平羽毛上淩亂的逆痕,在天使敏感的翅骨上輕輕滑動。

勾勒著骨骼,感受著他顫抖。

現在的親近,都是她過去那些日子不斷冒著生命風險不斷努力的結果。

她是狂妄的信徒,引得天神副座一陣陣輕顫。

唐念伸手抓住了他月光般皎潔的長發。

天使仰頸,幾乎仰躺在她膝蓋上,修長的腿微微蜷起,腳踝清瘦,異樣迷人。

像畫布,像未曾被踐踏過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