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星球曆20031年9月13日，天氣晴。
攤開手中這本有著天藍色封皮的日記本，淡淡的草木香氣撲麵而來。
“寫日記對我來說，隻是多年來一直養成的習慣而已，我的女伴太多，如果不通過這種方式留下記錄的話，我是沒有辦法保留清楚記憶的。”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伯納德大人有寫日記的習慣時，他這樣笑著對我說。
“隻不過，如果要靠我記下的這些東西來追溯我的生平種種的話，恐怕隻會得出類似‘這些日記的記錄者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這個荒謬結論。”
“因為，我是不會將重要的東西留下記錄的性格。況且……”
“很多時候，日記也是會說謊的。就算那是隻準備給自己看的東西也是一樣。”伯納德大人這樣說道。
“不過，你不同，在很多方麵，你是一個正派到有些不知變通的人，所以，如果是你寫下的東西，一定就是你當時的真實心情。”
“對了，這本日記本送給你。這可是湘雅竹製成的玉版紙，寫在上麵的字跡千載不退。我自己都沒有在用喔。因為……”
“我寫的並不是什麽重要到要保留很久的東西。但如果是曜陽你……”
“應該可以在上麵留下一生的回憶。”
從伯納德大人手中接過日記的那個時候起，這個日記本就一直小心保存在我現在左手邊的抽屜中。隻不過，三年來，我還是沒能在上麵寫上隻言片語。
大概是因為我的生活沒有什麽可以將之訴諸筆端，想要在日後留下回憶的東西。
直到今天……
我遇到了那個女孩兒。
為了配合伯納德大人的計劃，關注奧特學園的勢力變動是我的工作。
而星球曆20031年的奧特學園，得到所有勢力矚目，出盡風頭，令所有其它新興社團全部黯淡無光的社團隻有一個……
在一個月之前，將當年入學的三分之二強奧特學園精英一舉納入麾下，同時擁有三位社長的……
自然曆史研究社。
“雖然和平時期，隻是一堆問題人物，但在非常時期，如果可以善加利用，就是一股絕對不容小視的力量。”
這是貝納.伯納德大人的看法，而我，也抱持著同樣的觀點。
今天下午，我到那座距離自然曆史研究社僅有幾分種車程的社區公園，坐在那裏唯一的一間咖啡廳中，點了一杯摩加咖啡。
因為是周三的關係，店裏並沒有幾位客人，陽光透過屋頂鬆木板材的縫隙，暖洋洋的灑在身上，令人繃緊的神經自然而然的放鬆了下來。
“即使自然曆史研究社的潛力驚人，不過，能否發揮出其應有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卻取決於統禦者的組織能力和人性魅力。如果它的領導者隻是一個徒有幸運，靠些小聰明將那些人才暫時聚於麾下的無能之輩，短時間內便無需對它投以過大關注。”
“你就用你的眼睛，幫我確認一下它的領導者是否具有將下屬實力完全發揮的能力和器量吧。”
伯納德大人如是說道。
這是我今天來到那間咖啡廳的主要原因。
幾周來，關於自然曆史研究社三位社長歐陽楊、哈裏.萊特、影牙的日常活動的觀察報告陸續傳來。那間完全由原木材料興建的咖啡廳，是在一年中行事保持低調的幾人日常聚會的主要所在。
雖然關於三人以往身世的情報現在幾乎沒有。但是，這並沒有什麽關係。
“最能暴露一個人的，並不一定是他的背景資料，而是他的生活細節。他的穿著飲食習慣，他的言談舉止，他的走路方式……曜陽，現在的我還沒有興趣知道他們的過去是怎樣是人，我要知道的是……”
“他們以後會是怎樣的人。”
研究社的兩位副社長，哈裏.萊特和影牙，不是對權威很關心的人。一個月來，他們幾乎從不涉入社團的運作事務。目前，自然曆史研究社值得注意的話事人應該隻有一個……
黑發黑眼擁有純粹東方血統的歐陽楊。
擺在我麵前的摩加咖啡，是歐陽楊喜歡的口味。
雖然就飲品來說，我個人首選純淨的泉水，然後是東方的綠茶或是西式的紅茶，對咖啡並不抱有偏愛。但跟隨伯納德大人的這些年來，我幾乎品嚐過世界上所有可以稱為飲品的東西，自然也包括咖啡。
這家店中的摩加咖啡，人口後有柔和的酸味和特有的甜味，雖沒有極品摩加咖啡中所帶的葡萄酒香，但不管是選料還是研磨衝煮都很專業。
自然曆史研究社的歐陽社長，應該是個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隻不過，從我當時的第一印象判斷，會喜愛這種口味咖啡的人，往往不夠堅強，不像是可以成功統禦桀驁不馴下屬的領導人才。
就在我腦海中有這樣的想法浮現之時。身後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一位有著紫色長發和精靈仙子般輕盈靈氣的女孩兒走了進來。
現在我閉上眼，竟憶不起那位紫發女孩兒的全身穿著，她的整個身體仿佛都融合於門外那和熙閃耀的陽光中。
反手輕輕帶上門，女孩競自走到臨門靠窗的桌邊坐好，從為女孩兒拿來餐單的女侍應生和她之間交流的氣氛來看，女孩應該是這裏的熟客。
在帶著患得患失的神情，反複看過擺在麵前的餐單，猶豫了數分鍾之久後，她終於伸出纖秀的手指，在上麵指點了數下。
然後，在侍應生退開為她送上所點甜品的那段時間裏，雖然隻是一份小小的甜點，她卻帶著仿佛已經得到整個世界幸福表情在等待。
“我能不能給她那樣的幸福呢？”雖然事後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我當時確實有這樣的念頭湧上心頭。
完全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忘記了我所要進行的工作，我就一直坐在那裏看她吃完了布丁，飲盡了紅茶，從身邊雖然略帶幾分孩子氣卻又不失品位的嵌琥珀錢包中仔細數出零錢來付賬……
最後，她終於注意到了我，向我所在的方向望來，對我微笑，我可以從她晶瑩無暇，宛如水晶般澄澈的紫色雙瞳中如此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像。
然後……
她對我說……
“花癡。”
…………
涼透了的摩加咖啡又澀又苦，是成熟而又心酸的味道——
星球曆20031年9月26日天氣陰，有小雨。
我真的是一個花癡嗎？
這些天來，每當工作之餘，這個問題便會腦海中盤旋。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紫發尖耳的美麗倩影。
紫瞳兒……
一個月來，隨著自然曆史研究社的日常事務迅速步入正軌，紫瞳小姐的名字也隨之漸漸響徹奧特學園。
狼山之巔的紫玉瓊花、美女社員的紫發守護神……
在普通學員中間，紫瞳小姐的知名度可能還要在現在以美女密集度聞名遐邇的自然曆史研究社三位社長之上。
而同自然曆史研究社三位社長一樣，紫瞳小姐的來曆成迷，身世成迷，我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她屬於在阿卡波夫星球傳說中以稀世美貌聞名於世被稱為鏡魅的亞人屬。
結合自然曆史研究社會所過去十年發生的神秘事件，難道在今年憑黃金入學卡進入奧特學園就讀，卻從正式露麵的第一天起便和歐陽楊等三人住在社團會所的紫瞳小姐就是……
抱著種種疑團，這些天來，每當閑暇之時，我都會到初遇紫瞳小姐的那間咖啡廳小坐，隻是，卻再也沒有機會得見她的玉顏。想來，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溶入到自然曆史研究社這個幾乎每天都有熱鬧新聞傳出的大家庭中，不會再有多少時間獨自外出……
對自然曆史研究社的初步調查馬上就要結束。
“我認同自然曆史研究社的實力，也期待它在未來的表現。”
伯納德大人看過我的報告，這樣評價道。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應該已經有了妥善的應對計劃吧。
畢竟，不管實力在怎樣堅強，單憑現在自然曆史研究社的人數和影響力還遠不足與身為奧特學園七大勢力之一，有著悠久傳統和廣闊人脈的經濟協調委員會相抗衡。況且，以伯納德大人的處事風範，除非是無可避免的絕對利益衝突，今後同自然曆史研究社進行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當然，這些推測……都要經過時間來證實。
現在的我，要把一切會影響自己，妨礙伯納德大人所交待工作的心情全部拋棄，那天的偶遇便像伯納德大人說得那樣，就當成我一生的回憶留在心底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和某位異性長相廝守，像我這樣的人，原本就和那些感情無緣。
隻是，此刻已經做出決定我，心中還是難掩一絲遺憾。因為……
如果可以有機會可以和紫瞳小姐彼此深入了解，進而成為朋友的話，她也會向我展露那種幸福的笑容吧……
之後……
我或許也會得到幸福。
星球曆20032年7月7日，天氣晴。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完美的控製自己感情的人。但現在，我卻不得不承認，我唯一優勝的地方，也隻不過是比其他人更加善於偽裝和自欺欺人罷了。
所謂的心如止水，所謂的自律和自製，在我見到那張笑顏之後，完全化做飛煙，
隻是，我卻沒有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見到紫瞳小姐。
因為某個令貝納.伯納德大人極為在意的關鍵人物，在不久之後將要正式登上學園舞台。這一個月來，我的工作重心完全放在收集自然曆史研究社三位社長的相關背景資料上麵。
雖然資料的取得極為困難，進度也比我事前預期的緩慢很多。但是，伯納德最為在意的那部分情報，我已大致收集齊全。在我駕車返回寓所，想要對資料進行最後編排整理的途中，我覺察到人流的異樣聚集，然後，在**的中心我見到了差不多一年未見的紫瞳小姐……
大概是因為原本就是處在女孩兒到少女這種微妙的花季年齡，雖然依舊是夢中的那張絕美容顏，但在過去的一年中，紫瞳小姐的身形氣質無疑每一天都在向後者慢慢轉變。
同時，現在的紫瞳小姐，舉手投足都充滿了自信。配合她當時身上的衣飾打扮，可以稱得上是全阿卡波夫星球的第一美女。
那是我做夢都無法相信的裝扮。
雖然不知是誰又是出於何種目的為她做出的那種打扮，但那個人無疑了解紫瞳小姐身上的每一分優點，並通過一種極端功利的方式將它百分之百的完全表現了出來。
雖少了留人遐思慢慢賞鑒回味的含蘊之美，卻能在第一時間攝去所有人的心神。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身在第五食堂的大廳內，額頭上微微帶著刺痛。
紫瞳小姐的目標竟然是那個劉長風，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我還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
她的身邊，一定還有其他人配合，但是，我卻沒有發現是誰。是三位社長之一的人親自出手嗎？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下，我無法也不能確認到底是哪一位。
紫瞳小姐在對我……不，是對當時所有在場的人微笑，不過，眼神中卻帶著隱隱不耐……
明天我這個樣子，一定會被伯納德大人嘲笑吧。
不管怎樣，我決定從明天開始，向她送花——
星球曆20032年7月8日，天氣晴。
一天下來，沒有見到紫瞳小姐的芳蹤。
心力交瘁之餘，我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原本不該犯的低級錯誤。
在公眾場合極少單身出現的紫瞳小姐就算外出，恐怕也會改變樣貌吧。
況且，紫瞳小姐可能根本就沒有外出。今天，自然曆史研究社會所附近原本時常可以見到的男女社員，也極少見到蹤影。很顯然，是有什麽重大的事件在發生。
我還是太性急了。
在送花之前，還是去認真收集一下資料吧——
星球曆20032年7月12日，小雨。
今天，終於成功把花送到了紫瞳小姐手中。
雖然她的神情有些疲憊，不過心情卻很好。也很喜歡我送的玉瓊花。
雖然得從星球的另外一麵專程訂購，但在我的心目中，隻有這種即純潔又堅強的花可以配的上紫瞳小姐。
花蕊的顏色和紫瞳小姐的瞳色很是相配。
原來假期也是件好事，在奧特學園的在校人員紛紛離校返家的這段時間裏，留在社團會所的紫瞳小姐離社外出的機會將會明顯增多。
而且，隨著在校人數的減少，單身外出的紫瞳小姐大概也可以不必改變樣貌。現在雖然還不是很方便，但到了八月之後的那段時間裏，我應該每天都有機會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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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曆20032年8月26日，天氣晴。
在連續送了半個月的花之後，今天，我鼓足勇氣提出了約會的請求。
托事前詳細調查的福，我沒有在最初的‘驚喜’前退縮。不過，雖然是那樣恐怖的變身，我卻還是可以從中解讀出紫瞳小姐的奇思妙想及活潑創意。
就算是這種令自然曆史研究社所有男社員們失魂落魄聞名喪膽的‘鬼臉’，我也覺得很可愛。
不知還有沒有人和我抱有同樣的想法。
紫瞳小姐答應了我的約會請求，卻把時間訂在了一個月之後。
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想把自己冷凍起來，或像上古仙人那樣常睡不醒，在下一秒鍾張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一月之後的時間。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星球曆20032年9月26日，天氣晴。
懷著興奮忐忑的心情，我準時到自然曆史研究社的會所赴約。過程雖沒有想像中的順利。不過，結果卻比預料的好。
為了可以見到紫瞳小姐，我不得不同留守的社員交了手。自然曆史研究社的實力果然不俗，事實上，要在我預料之上……
和我動手的人並沒有自然曆史研究社的二級以上幹部在內，但為了在一個較短的時間中控製住局麵，我不得不使用了從不輕易施展的暗藏力量。
如果向我出手的人中有研究社中林克或是霧風這樣的高手的話，以寡敵眾的我也並沒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原來，紫瞳小姐並沒有和我出去的意思。她一個月前同我所做的約定，恐怕隻是隨口施下的緩兵之計。現在想起，我的心頭還在隱隱作痛。
不過，一個星期後的見麵卻是絕對值得期待的。我會竭盡所能，令紫瞳小姐了解我並不是一個要讓她處處加以防範的人。
希望她會把我當成朋友。
我把最初見麵的地點，訂在了藍鯨公園我們初遇的那間咖啡廳——
星球曆20032年10月8日，天氣晴轉多雲。
今天是如此重要的一個日子，不過，我卻什麽都不想說——
“哈哈哈……嗬哈哈哈……”
星球曆20032年10月9日一早，經濟協調委員會第四大樓那奢華無比的地下會所中，肆意張揚的笑聲再次響起。
“我的摯友，從我們相識的那一天開始，我可從來沒有料想到你會在某天展露出這種表情。”
把腳隨意搭在麵前的矮幾上，揮舞著手中的報紙，一身筆挺銀灰休閑西裝的金發男子大笑道。
在擁有奧特學園周邊五市最高訂閱量的奧特晨報頭版頭條的醒目位置，蘇曜陽的單人照片赫然在目。
拍攝照片的人無疑是行家裏手，將噴水池中，全身濕透的蘇曜陽他的失意落寞表現的淋漓盡致。
“‘躊躇滿誌擷花，臨別一吻成空。’”
“哈哈哈哈……，曜陽，寫這篇文章的一定是個男人，搞不好還是你的潛在情敵！”大聲念誦報紙的標題，貝納.伯納德笑得雙肩都在不停**，“隻不過……”
“我沒想到她竟會用那樣的方法對付你。”目中閃過一絲同情之色，他對站在一旁，神色穆然，看不出到底是何心情的俊逸青年說道。
“世上沒有女孩子會不喜歡從自己重視的人手中得到禮物。”歎了口氣，貝納.伯納德為友人分析道。
“她既不肯接受你要買給她貴重禮物的心意，又婉拒了進一步了解你自身情況的機會，這些事情本身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因為你完全缺少異**往的經驗嘛！哈哈哈哈……”
“那個女孩子在自己的身邊畫了一道如此清晰的線。”
“如果跨不進那條線的話，你對她而言就始終是一個‘外人’。雖然不見得被絕對忽視，但也絕不會在心中占有非常重的分量。同時，她那小心保藏，隻展現給自己人的一麵，你也不會有機會發現。”
“這樣的女孩子，如果欠缺了緣分和時機的話，以曜陽你現在的異**往經驗，是很難搞定的。你或許還是應該和別的女性多交往看看，多積累些經驗，說不定還有機會……”
“看不出曜陽優點的女孩，他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坐在伯納德對麵，雖然隻是上了淡妝，卻明顯比平時更加花時間打扮過的豔麗女子適時打斷了貝納.伯納德的發言。
“受了這樣的屈辱，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不好。”站起身來，走到蘇曜陽的身邊，那位女子柔聲說道，“很多人對自己第一個喜歡的人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認知偏差。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會犯的錯誤，像曜陽你這樣的聰明人，絕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你今天不要勉強自己工作，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醒來之後，便會把這些事全部忘記。到時候我們……”
“不……納塔莉小姐。”稍微退開半步，不著痕跡的避開納塔莉欲挽住自己的手臂，蘇曜陽鞠身微笑，“實際上……對紫瞳小姐……”
“不……是對瞳小姐……我……”
“……是越來越喜歡了。”
坐在一旁，將發生的一切看在眼中的伯納德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做出任何表態，過了片刻，理了理胸前的純白真絲領巾，貝納.伯納德悠然說道：“我剛剛受到的最新消息，上麵說……”
“雷德已召回了克力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