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腳貓王 2

他繞著墳地走了幾圈,除了林立的墓碑和及膝的雜草以外,他什麽也找不到,什麽也看不見。

山上的風冷得刺骨,李有林出來得匆忙,不一會兒就熬不住了,隻得灰溜溜地回到家裏,到了家一看,那隻大黃貓正趴在灶台邊上,睡得正香,聽見了李有林的腳步,它便微微地抬了抬下巴,“咪嗚”地叫了一聲,那樣子看來它似乎對李有林今夜的舉動一清二楚,在李有林眼裏看來,那簡直就是嘲笑和挑釁,他又窘又氣,哼了一聲便回屋了。

李有林有個倔脾氣,隻要是他認準了的事,就非做到底不可,他琢磨了一夜,覺得要找出貓王的秘密,非得拿出對付人的本事來不可,他絞盡腦汁,把戲文裏說過的智鬥武鬥的故事都細細過了一遍,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先去別的村子再捉了三隻老鼠,然後又叫了一個同村,半夜拎著老鼠籠子在他家裏放鼠誘貓,而他則帶上棉襖鐵鍬早早上了亂墳崗,在那裏“守墳待貓 ”。

李有林在墳地裏等了半宿,果然看見他那隻大黃貓跟著三隻老鼠搖搖擺擺地來了,他屏住了呼吸,藏在草叢裏一動也不動,瞪大眼睛看著它們的動向。

隻見大黃貓趕著三隻老鼠到了亂墳當中的一個拱形的土丘旁,它們停了下來,大黃貓用前爪刨了刨某個地方,居然刨出了一個小洞口來,它“喵嗚”了一聲,三隻老鼠便爭先恐後地向裏鑽,等到老鼠都鑽了進去,大黃貓又用爪子刨了刨,將洞口封上,然後揚長而去。

李有林等貓走遠了,便從藏身之地跑了出來,扛著鐵鍬到了土丘旁尋找那個洞口,但是到那兒一看,一溜兒平平整整,哪有什麽洞?連個坑都沒有。

李有林抓頭撓腮,用腳跺跺,用鍬鏟鏟,忙活了大半天,還是一無所獲,眼見著就要天亮了,李有林又餓又困,這可把他的急脾氣給逼出來了,李有林想:反正這秘密就埋在這土丘下,索性把它全挖開了,不就什麽都清楚了?費什麽腦子呀?

於是李有林就一鍬一鍬地挖呀,挖呀,土越挖越鬆,終於,“轟”得一聲,土丘的地麵陷了下去,一個龐大的無底洞露出來,緊跟著,一股腐爛惡臭也撲麵而來,他捂著鼻子跑到一邊,“哇哇”地嘔吐了起來。

但是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麵,李有林還沒吐完,就感覺到背後傳來了古怪詭異的聲音,那聲音就好像成千上萬的蠶在同時吞噬著桑葉,李有林隻感到汗毛直豎,他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這一回頭不打緊,差點沒把李有林嚇得癱在地上:隻見剛才被他挖出的那個大洞裏冒出了成千上萬的老鼠,它們擁擠著撞擊著,拚命地向外鑽著,再看這些老鼠一個不是瘦得皮包骨頭,就是缺胳膊少腿,它們帶著滿身的傷跑,帶著滿身的血狂奔,漸漸匯成了一條灰色的腐臭的洪水,朝著李有林席卷而來。

李有林毛骨悚然,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那些老鼠對他視而不見,它們瘋狂地掠過他的身邊,朝著四麵八方散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鼠終於都跑光了。

李有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他硬著頭皮走到了那個洞口,向裏一望:裏麵全是老鼠的屍體和白骨,但看起來它們不是被貓咬死的,而是在洞裏自相殘殺而死。

李有林明白了:這個土丘下的洞穴,是三腳貓王關老鼠的監獄。

而他,則劫了貓王的獄。

李有林回到家中,大黃貓還在酣睡。

他多少有些愧疚,便伸出手摸了摸它。

沒想到大黃貓一下子醒了過來,把鼻子湊到他身上聞了聞,突然雙目圓睜,向門外竄了出去,整日不歸。

姓劉的長者聽聞這件事後,跌足歎道:“完了!完了!我隻叫你去看,可沒叫你去壞了貓王的功德啊!這人的窺秘好勝之心,有時真比天災還要可惡!唉!貓王命不久矣!”

果然,大黃貓回來之後便萎靡不振,無論李有林如何撫摸勸慰,無論給它吃什麽喝什麽,它都拒不進食,最後鬱鬱而終。

三腳貓王死了以後,鼠患很快卷土重來,山村裏老鼠愈發肆意橫行。

李有林羞慚交加,便在自己的院子裏給三腳貓王立了一座墳,墓碑上刻著一個“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