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歡喜記二十一
這不是裴耀光第一次給水雲換藥，或者說，這些天裏，水雲的傷也都是裴耀光給換藥的。但即便如此，每每這個時候，水雲心裏都覺得說不出的羞澀。
心跳的很快，渾身都覺得發燙的熱……這些感覺對於水雲是陌生的，更是從來都沒有過，所以此時此刻，一聽著裴耀光的話，水雲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低頭斂眸，水雲不啃聲。而這些天的相處，裴耀光也習慣了。因而等著話音一落，也不看水雲如何，便直接伸手將水雲的衣衫褪下，然後一一將揭開包紮的布條，而隨著那布條慢慢鬆散，掉落，雪白的身子頓時呈現在裴耀光的眼前。
頓時，裴耀光不由得心跳加速，但隨後便直接眸光一轉，同時伸手讓水雲靠在自己身上，接著目不斜視的看著水雲背上的傷口。
裴耀光不是柳下惠，性子雖然牛氣衝天，很是坑爹，但骨子裏卻是正派的，否則水雲也不會讓他幫忙，畢竟即便水雲如今重傷在身，但隻要她想反抗，裴耀光也要掂量掂量。
而水雲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好，裴耀光又是一直照顧著，即便是翻山越嶺，逃亡的這些天，也從沒讓水雲累著。所以如今打開一看，卻見那些傷口已然結痂，好轉了不少。
見此情形，裴耀光懸了這些天的心，終於鬆了下來，暗自呼了口氣，然後利落的上藥，待傷口都處置好了，才又輕車熟路的將傷口重新包紮上。
來來回回，小半個時辰過去了。而等著這邊一收拾完，陳家嫂子便過來送熱水來了。
陳家嫂子雖是山裏人，沒見過什麽世麵，但心思卻是通透的。瞧著裴耀光和水雲兩人年紀不大，又是遭了難受了傷，便晚過來半個時辰，好讓小兩口兒好生歇一歇。再加上人家兩口子雖然在這裏借宿，可總也不好這麽直接闖進去，所以這麽一合計，便端著水沒進門，而是直接在門口喊了一聲。
此時一聽著外麵陳家嫂子喊，裴耀光先是將水雲扶著躺好，然後才下床開門。而等著房門一看，看著是裴耀光，陳家嫂子頓時笑嗬嗬的說道
“喲，大兄弟起來啦！來，這是熱水，你兩口子先洗洗一把，飯馬上好了，一會兒出來吃便是……”
陳家嫂子依舊熱情，可說到這裏，卻忽然想到水雲是受了傷的事兒，便立刻懊惱的抬手拍了下大腿
“哎喲，瞧我這記性，倒是把小娘子受傷這事兒給忘了，行了大兄弟，要不這樣，待會兒我把飯給你兩口子送過來，直接在屋裏吃就行了，讓小娘子好好歇歇！”
陳家嫂子說話爽利，一聽這話，裴耀光自然也覺得這樣很好，便絲毫不客氣的應下了，接著陳家嫂子也不廢話，先讓裴耀光回屋，便直接轉身忙活兒去了。
陳家嫂子一走，裴耀光端著水回屋。而躺在床榻上水雲本就醒著，所以倒是把剛剛陳家嫂子的話聽個清楚。但水雲可沒有裴耀光那麽大的臉麵，人家陳家嫂子熱情周到是人家的事兒，可自己卻不能不把人家的客氣當回事兒。所以等著裴耀光進來一關上門，水雲便忍不住低聲說道
“一會兒咱們還是出去吃吧，別麻煩陳家嫂子了。”
為了怕外麵的陳家嫂子聽到，水雲刻意壓低了些聲音。可聞言，正絞著布巾的裴耀光卻是直接轉眸瞥了她一眼
“為啥？”
人情世故的事兒，裴耀光其實也懂，隻是性子使然，讓他平白不知道什麽叫客氣。並且，在裴耀光看來，水雲如今身子還弱著，少動彈多休息才是正理。再說人家都主動說了，那為啥還要瞎折騰？！
“什麽為啥？總不能老是麻煩人家吧！”
“什麽叫麻煩？人家都說送過來，你這女人還叨咕什麽？！”
裴耀光很是不解這麽點兒小事兒，水雲又在糾結什麽！而說話的功夫，裴耀光已然絞好了布巾，轉身坐到床榻邊上，然後伸手幫水雲擦臉。同時皺著眉滿不在乎的接著說道
“再說，又不是本大爺先提的這茬兒，人家說了，隻管著應著就行了，而且你現在不是還沒好嗎？所以你就老實兒的待著吧，別一天瞎操心！”
水雲有幾道傷口是在胳膊上，連著肩膀，所以不好抬起來推開裴耀光。可手上動不了，但一聽著這話，還是讓水雲立馬臉色一沉
“什麽瞎操心？這是道理你懂不懂？！人家陳家嫂子客氣想得周到，可人家客氣是人家的，我們總不能就直接受著！再說，我們現在是借宿在這裏，人家收留我們是人情，不收留我們你也說不出人家錯處，所以我們……”
水雲真的想撬開裴耀光的腦子，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本就乘著人家的情，又如此放肆隨意，估計普天之下也就眼前這個姓裴的能幹出來這事兒。
所以，往日水雲的話雖然不多，可如今還是扯開話匣子，將裴耀光說了一頓。可還沒等她說完，就被裴耀光打斷了
“行了，廢話怎麽那麽多？你當本大爺是隻知道占便宜的主兒嗎？切，總之這事兒你別管，老實兒躺著別瞎動，本大爺心裏有數兒！”
裴耀光又擺出往日的大爺譜。看著水雲心裏蹭蹭的冒火，但隨後水雲也懶得和她廢話，便直接閉上眼睛，不再吭聲。
……
簡單的梳洗過後，裴耀光親自將水端了出去。隨即這時候早飯也好了，陳家嫂子便趕忙將吃食兒給裴耀光和水雲端了過來。
裴耀光謝過，然後便將吃食兒端進了屋子。將水雲扶著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隨後裴耀光便親自將吃食兒喂給水雲。
許是剛剛那股火兒還沒下去，所以吃飯的時候，水雲倒是一聲沒吭。見此情形，裴耀光也沒說話，接著待水雲吃過了之後，裴耀光便起身端著剩下的自己那份兒吃食兒直接出了屋子。
顯然，剛剛裴耀光雖然嘴上硬，又是一副霸道不容人說話的樣子，但實際上水雲的話他還是聽進去了。所以一出了屋子，正好看到陳家嫂子和自家男人在吃飯，裴耀光隨即端著碗走了過去。
而此時一看著裴耀光出來了，陳家夫妻也是一愣
“喲，大兄弟這是咋了？怎麽還出來吃了？”
陳家嫂子有些不解，聞言，裴耀光倒也沒說什麽虛頭巴腦的，隻說是水雲吃過了，已經休息了，他出來和大家一起吃。
陳家夫婦不是蠢人，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畢竟就像水雲說的那般，人家客氣是人家的，可作為客人卻不能這般。所以等著裴耀光話音一落，陳家夫妻頓時眉開眼笑，直覺得這小兩口子是個懂理會做事兒的，隨即更是熱情的招呼裴耀光坐下吃飯。
一頓飯下來，飯菜一般說不上豐盛，但也是賓主盡歡。而趁著這個機會，裴耀光便直接對著陳家夫婦表明，希望在這裏多住幾天，讓水雲好好休養。
對此，本就善良的陳家夫婦自然爽快的答應了，可隨後聽聞裴耀光說，要對外麵保密他和水雲的行蹤，倒是讓陳家夫婦愣住了
“額……大兄弟的意思是，我們不能說兄弟和小娘子在我家住？”
陳家夫婦是淳樸的山裏人，鄰居不多，但平日也會遇上一些熟人。隻是兩夫妻有些叫不準裴耀光究竟是什麽，甚至陳家嫂子更是飛快的懷疑，自家男人和自己收留的這對小夫妻是不是逃犯之類的，要不然怎會隱藏行蹤？
這下子陳家嫂子的心，猛的提起來了，連著臉色都有些不好了。而將他們的反映看在眼裏，裴耀光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隨即趕忙解釋道
“大哥大嫂，兩位誤會了，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之前我和拙襟碰上的那些盜匪。畢竟大哥大嫂想想，我夫妻從那些盜匪手中逃脫，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而一旦讓他們知道我夫妻二人在這裏，定然會找上門來！”
裴耀光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聞言，陳家嫂子和陳大山不禁相互看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嗯，大兄弟說的有道理，還真的不得不防……”
陳家嫂子心下了然，隨即鬆了口氣。但隨後一想，便不禁開口說道
“不過，我說大兄弟啊，與其這般，你覺得報官如何？嫂子我雖然沒什麽見識，但我聽說山下城裏的官老爺是個好的，為人和善，專替我們小老百姓辦事兒，都說是十足的好官，所以大兄弟不如先報官，讓官家來人一把將那些個狗養的惡人都抓起來！”
“嗯，我覺得也是！要不如果大兄弟來回下山不方便，又是怕遇到哪些盜匪的話，不如我下山跑一趟！”
應著陳家嫂子，陳大山也覺得這個辦法好。可此時一聽這話，裴耀光直覺的想到，這陳家嫂子說的官老爺，便是那個偽君子蔣平安。
頓時，一想到蔣平安，裴耀光心裏不禁竄上一股火兒。可眼下又不能發作，便隻好順著找借口打消陳家夫婦好心報官的念頭
“話是這麽說沒錯，我覺得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些好。再說，誰知道那些盜匪和那官家不是一夥兒的呢？畢竟，早前我一直聽說這惠州地界可是民風樸實，當地百姓安居樂業，要不然當初我和拙襟又怎會興起上山遊玩的興致？可就是這般才遇上了那些個盜匪，這不是讓人匪夷所思嗎？”
“再說，即便那當地的官家是個好的，可我們想起報官，那些個盜匪估計也會想得起，鬧不好如今正在那路上等著呢！如此這般，倒不如先平靜些日子，到時候那些盜匪看著沒事兒，又找不到人，便離開了。否則如今這要是下山，即便能瞬間讓官府把那些盜匪都抓起來，可誰保證他們沒有幫手？到時候要是報複大哥大嫂，又如何是好？”
……
裴耀光的口才其實非常好。隻是平日裏大家總覺得他傲慢又霸道，便忽略了這些。可隻有金鑾殿上的大臣知道，這廝不說則已，要是開口保準沒好話不說，還能憋得你無話可說！甚至一旦炸起毛兒來，別說是一眾文臣武將，就是向來以嘴皮子筆杆子稱霸金鑾殿的禦史台眾言官，都能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隻想破口大罵他祖宗！
所以，和那些金鑾殿上的大臣相比，要說服樸實而善良的陳家夫婦完全就是小菜一碟。並且，裴耀光說的確實很有道理的，所以片刻之後，陳家夫婦略一沉思，便連聲點頭
“對對對，是這個道理，還是大兄弟說得對！”
“嗯，這個還真的以防萬一。”
陳家夫妻被說服了，隨後細心的陳家嫂子一想，既然要隱藏行蹤，倒不如就隱藏到底，所以之後便建議裴耀光也別出屋子了，隻等水雲身子好了再說。要不然要是出去萬一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對此，裴耀光自然是求之不得，然後又說了幾句話後，裴耀光便起身回了屋子。
……
有了之前的說辭，之後便好辦多了。裴耀光按著計劃足不出戶，而陳家夫妻也是個嘴緊的，再加上這事兒關乎到人命，便越發謹慎，碰到熟人一如既往，便就是不提家中收留了外人的事兒。
這樣下來，又是兩天過去了。而這兩天裏，白天陳大山上山打獵，陳家嫂子做農活，便隻留裴耀光在屋子裏。水雲不是個多話的，和裴耀光也說不出什麽，屋子裏又沒有書，倒是把裴耀光憋得有些抑鬱。
最後，還是水雲看他的真的無聊，便隻好提議下棋。可一聽這話，裴耀光卻是直接白了她一眼
“下棋？下什麽棋？這裏連本書都沒有，你覺得會有棋嗎？”
“沒有做不就好了！”
“啊？”
裴耀光有些傻眼，隨後水雲也懶得和她廢話，便直接支使裴耀光找一些小石子和一塊布來。聞言，裴耀光不禁皺眉，可閑著也是閑著，隨後便也出去按著水雲的吩咐，把東西找了回來。
而等裴耀光將東西找回來了，水雲抬手支起身子，可還不等她動彈，裴耀光便直接瞪了她一眼
“說了多少次了，怎麽還瞎動彈？！老實兒待著，要怎麽做，動嘴就行了！”
裴耀光依舊好話說不出好味兒。聞言，水雲頓時回瞪了他一眼，但隨後倒也沒再堅持，便開始開口支使裴耀光做事。
其實，要做的事情也不多，便是將一對小石子分別做好標記，然後將那布攤開，並用筆畫出棋盤的模樣。隻是陳家夫妻都不識字，家裏自然沒有筆墨紙類的東西，最後裴耀光想了想，便直接出去在灶下找了個未燒盡的木頭，並借著那黑黑的前端，在布上畫好棋盤。
隻是，那布並不大，而圍棋的棋盤是有規矩的，這塊布明顯不夠大。所以畫到一半，裴耀光不禁皺了下眉，便直接頭也不抬的對著水雲說道
“這布不夠！”
“沒關係，有多少用多少？”
“你究竟要做什麽？”
古代的棋，無外乎就是象棋和圍棋。所以之前聽水雲說要下棋的時候，並且還要找些小石子，裴耀光便以為水雲要玩兒圍棋，但如今聽著水雲這話，便直覺的覺得有些不對。
而此時，聽著裴耀光的話，水雲卻沒有搭理他，卻隻是讓裴耀光將棋盤有多大畫多大。而待畫好了，看著水雲又要起身，裴耀光伸手習慣性的將她扶起來。而一坐起身，水雲便將那畫著棋盤的布攤在床沿上，同時說道
“一種新玩兒法，叫五子棋！”
“五子棋？！那是什麽？”
裴耀光雖說不覺得自己才高八鬥，但怎麽說也是真真正正憑著實力，科舉入仕的人才。可長這麽大，卻是從未聽過什麽五子棋，所以不禁有些疑惑。可聞言，水雲卻是點了點頭，然後簡單將規則說了出來。
五子棋的規則本就簡單，一聽裴耀光就明白了。雖然心裏納悶兒水雲怎會弄出這稀奇玩意兒，但還是先來和水雲下了一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