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王妃
孟顯是一個嚴肅而認真的人,說話也向來很是直接。而此時,這邊話音一落,孟顯更是幾步來到旁邊的木案子旁,然後伸手將上麵的白布扯下。
瞬間,四具慘不忍的屍體,頓時展現在了聶瑾萱的麵前。
見此情形,聶瑾萱隨即抬眸看了孟顯一眼,但接著便什麽也沒說的走了過去,並開始仔細觀察眼前的這四具屍體……
這時,後麵的墨玉玨也跟了過來,同時低聲解釋道
“三小姐,這四名死者從左到右依次被人發現的。發現的地點也很不相同。第一名死者名叫王二強,是城裏的一個地痞無賴,七天前被人發現死在東城門外的官道旁。第二名死者名叫賈鑫,是城裏賈記茶莊的東家,平日為人和善,和一些達官顯貴交情甚廣,六天前被人發現死在城西的護城河內。”
“而第三名死者名叫周四,是城西周家村的村民,平日膽小怕事,甚少何人交惡,三天前被發現死在自家的後院兒裏。至於這最後一名死者名叫趙良,是城裏的一個教書先生,昨天早上被發現死在城南的十裏亭中。”
簡單的將四名死者的身份和大概情況說了一下,隨後墨玉玨抬頭看向聶瑾萱,而這時,卻隻見聶瑾萱瞬也不瞬的盯著眼前的那四具屍體,接著直到半晌後,忽然低聲說道
“嗯,我知道了。那就開始吧!”
“嗯!”
點頭應了一聲,隨後墨玉玨轉頭命人將驗屍用的工具拿了過來,接著聶瑾萱也不猶豫,徑自準備好後,便直接開始驗屍。
……
四具屍體,一一都需要重新檢驗。而當聶瑾萱將那四具屍體全部檢查完畢的時候,便已經是傍晚了。
當然,這其中墨玉玨曾經提議過讓聶瑾萱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但還是被聶瑾萱拒絕了。而此時,等著全部屍檢結束,聶瑾萱這才將手裏的工具放到一旁,然後脫下羊皮手套……而待一起都收整好後,聶瑾萱這才抬頭看向同樣在房間裏看了一天的老仵作孟顯
“孟老先生,這四具屍體之前您都檢查過,那麽可否讓瑾萱先聽聽您的意見?”
聶瑾萱也算是很尊敬孟顯,言語中更是十分客氣。所以一聽這話,孟顯倒也不推辭,微微抬手捋了下胡子,然後揚聲說道
“既然三小姐這麽說,那老夫就先說一下吧……第一名死者王二強,死者身重數刀,並被凶手砍下左手,但最致命的死因則是被利器瞬間刺入心髒而亡。第二名死者賈鑫,死者生前被鞭打,割肉,挑斷了手筋腳筋,但最後卻被凶手扔入護城河內,溺斃而亡……”
“那第三名死者周四,凶手雖然沒有對其施以什麽暴行,但卻直接剜去了他的雙眼,接著用繩索活活將其勒死。而至於那第四名死者趙良,則同樣受到了凶手的鞭打,最後被凶手用利器刺入心髒而死!”
“所以,單出死者的死因上看,第一宗命案和最後一宗命案,都是被利器刺入心髒,所以很有可能是同一凶手所為。當然,這不過是老夫的猜測,具體如何,還要詳查。至於其他的事情,請恕老夫無能,暫時還不能判定。”
孟顯是個正直的人,雖然聶瑾萱比他的年紀小很多,但說起話來,卻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沒有任何托大的意思。而聽到這話,聶瑾萱隨即點了點頭
“是,孟老先生所言不錯。”
聶瑾萱低聲客氣的說著,但話落,卻是不禁轉眸看了眼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墨玉玨。而一對上聶瑾萱那雙平靜的眼,墨玉玨先是一愣,但接著便馬上明白過來,隨即對著房間內的幾名衙差說道
“你們先下去吧,我等有要事詳談。”
“是!”
墨玉玨因為身份比較特殊,所以雖然隻是四品的帶刀侍衛,但實際上在刑部,卻是掌管著左右的重大刑事案件。因此,有時候連著刑部尚書左巍,都要聽他的!
所以,此時一聽到墨玉玨這麽說,房間內的幾個衙差隨即恭敬一聲,接著便陸續走了出去。而等著他們一離開,聶瑾萱這才轉頭看向孟顯說道
“不過孟老先生,有幾件事,瑾萱卻是和孟老先生的看法不同!”
“哦?有何不同?三小姐但說無妨。”
“好,既然如此,那瑾萱便直說了,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孟老先生不要介意……”
禮貌的對著孟顯點了下頭,隨後,聶瑾萱眸光一轉的將視線落到了眼前的那四具屍體上
“第一名死者王二強,孟老先生判斷的不錯,確實是被凶手先刺傷身體,然後砍下左手,死因則是被利器直接刺中心髒而亡……但有一點孟老先生可能沒有注意到,那就是,這些所有的傷口中,雖然有一下是直接刺中心髒的,進而讓人產生一種凶手是在胡亂的用利器猛刺死者的身體時,無意中刺中了死者心髒,造成死者死亡的。”
“但實際上,根據死者傷口的活體反應來看,這些傷口,甚至包括砍斷左手,都是在死者生前留下的!也就是說,當凶手將利器刺入死者心髒之後,便沒有再碰死者一下。那麽孟老先生,您覺得這說明了什麽?”
聶瑾萱低聲的問著,說話的同時,一雙眼睛卻是沒有離開那屍體片刻。而一聽這話,一直認真聽著她說話的孟顯不由得一愣,但隨後還不等孟顯說話,另一邊的墨玉玨便首先說道
“難道三小姐的意思是,凶手是在故意折磨死者?!”
“不錯!”
果斷的應聲,隨後聶瑾萱才又接著說道
“要不然兩位想想,如果凶手隻是一味的瘋狂戳刺死者,那麽在狂亂或是泄恨的情況下,如何能做到一刺到心髒,便直接不動了?!所以,造成現在這個結果,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凶手在行凶之時十分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怎麽做。”
聶瑾萱低聲說著,隨後便將視線落到第二名死者的身上
“這第二名死者賈鑫,是這四名死者中,相對比較死相很慘的一位。鞭打,割肉,挑斷手筋腳筋,這每每的一種行為,都能讓人痛不欲生。但在死因上,瑾萱卻是和孟老先生有不同的見解!那就是,我認為這名死者的真正死因不是溺斃,而是活生生的流盡渾身的鮮血而亡。”
聶瑾萱說的肯定,可這時,孟顯卻馬上皺眉說道
“哦?三小姐何出此言?”
“是的,孟老先生的疑問,瑾萱明白。畢竟死者的口中確實有泥沙,這點毋庸置疑,所以在乍看之下確實猶如溺斃而死。但實際上,卻非竟然!”
說著,聶瑾萱重新動作利落的戴上羊皮手套,然後伸手將撥開死者被解剖開的氣管和食道
“孟老先生請看這裏,死者口鼻中泥沙不少,確實可以讓人質疑是溺斃而亡。但是孟老先生試想一下,如果凶手真的是溺斃,那麽在呼吸中吸進河水,那麽不隻是口鼻,連著氣管食道都會留下一些泥沙的痕跡。可眼下這名死者的氣管食道,卻是幹幹淨淨,連著半點髒東西都沒有,難道孟老先生不覺得很奇怪嗎?!”
“所以,單從這一點上看,死者的真正死因並非溺斃,而是被凶手偽裝成溺斃的假象。因此,簡單的說,就是死者是被凶手活生生的折磨而死的。最後當死者死後,在死者口鼻之中塞上泥沙,扔進護城河中。”
不大的房間中鴉雀無聲。而此時,等著話音一落,隨後聶瑾萱微微歎了口氣,接著便又伸手翻轉了一下死者的屍體
“並且,兩位請看,這第二名死者陳鑫雖然身體有被鞭打的痕跡,但傷痕卻有著明顯不同。也就是說,凶手在死者生前虐打了死者後,在死者死亡之後,還進行了鞭屍!因此,我敢肯定的說,凶手對於第二名死者陳鑫,絕對有著很強烈的怨恨。”
“至於第三名死者周四,便一如之前孟老先生所說,隻不過,凶手是在死者生前剜去其雙眼,然後直接用繩索之類的東西,將死者勒死。而最後一名死者趙良,身上雖有鞭打的痕跡,但應該是生前被凶手虐打所至,死後卻是沒有被凶手動過,至於死因,也是和孟老先生之前所說的一樣,利器刺入心髒而亡。”
……
洋洋灑灑,聶瑾萱當著孟顯和墨玉玨的麵兒,將自己的驗屍結果說了出來。而此時,聽到這話,孟顯和墨玉玨明顯的微微一驚,隨即墨玉玨便直接低聲問道
“那既然如此,三小姐認為此四件命案究竟如何?凶手可否是一個人?”
墨玉玨不懂驗屍,但他知道,聶瑾萱絕對會告訴他一些什麽線索。而聞言,聶瑾萱卻是微微眯了下眼睛,隨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四具屍體,接著再又沉默了片刻後,才緩聲說道
“既然墨公子問起,那瑾萱便直接說了……我認為,這四名死者,按照毀損的程度看,最嚴重的當屬第二名死者陳鑫,最輕的當屬第四名死者趙良。但無一例外,凶手都是在死前折磨死者,最後將其殺害。並且,這四名死者,手腳都有近乎相同的被捆綁痕跡,因此,我推測殺死這四名死者的真凶,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這麽短的時間內,死者接連出現,並且死者生前都受過很大程度的折磨,那麽毫無疑問,凶手很大程度上是同一個人。
聶瑾萱說的肯定,而一聽這話,孟顯和墨玉玨頓時無聲的對視了一眼,接著墨玉玨便又問道
“那三小姐可有凶手的線索?”
“線索倒是暫時還沒有。畢竟,雖然死者各個死相淒慘,但這也隻能證明,凶手是一個窮凶極惡之徒,並且膽大心細,思維縝密。而從凶手知道偽裝第二名死者陳鑫假裝溺斃的情況看,凶手應該知道一些驗屍的基本常識……可這些都是內在的東西,卻鮮少能在表象上看出來,所以要說是線索……”
“不過,有一點很值得注意,那就是凶手的拋屍地點,官道旁,護城河,死者家的後院兒,城外的十裏亭……無一例外,這些地點都不算是很偏僻,或者說,這些地方都是非常明顯的地方。那麽也就是說明,凶手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行凶行為,甚至是想讓人盡快發現死者!因此,如果是這樣的話,弄不好凶手很有可能還會犯案!”
聶瑾萱並不是危言聳聽。而一聽這話,站在旁邊的孟顯頓時瞪大了眼睛,墨玉玨則瞬間雙眼一眯,硬朗的臉上同時微微一沉
而此時,等著這邊話音一落,聶瑾萱也是微微皺眉一皺,但隨後還是抬頭看向墨玉玨,同時說道
“所以,依我的意見,如果現在墨公子還沒有頭緒的話,倒不如先從第二名死者陳鑫開始查起!畢竟,這四名死者中,就屬陳鑫的屍體毀損最嚴重,並且被凶手鞭屍。所以我認為,凶手對陳鑫應該有著很深的私人恩怨。因此,墨公子倒不如先調查一下陳鑫,看看他之前是不是和什麽人結下了仇怨。進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凶手的線索!”
……
聶瑾萱說出了自己的推測。隨後幾人又是在房間中說了一些話,當前,這其中孟顯很想和聶瑾萱探討一下何為活體反應,以及一些驗屍上的技巧,但因為此時時間已經晚了。所以便隻好作罷。
因此,隨後沒過一會兒,聶瑾萱便走了。墨玉玨親自將聶瑾萱送到門口,這時,一直沒有出現的刑部尚書左巍竟然也過來了。
這是聶瑾萱第二次見到左巍。而雖然眼下聶瑾萱已經不是王妃了,但左巍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隨和和恭敬。看樣子顯然是特意出來送聶瑾萱的。所以,對此聶瑾萱自然也是十分感謝,接著再又說了一番話後,聶瑾萱便坐上馬車走了。
而等著聶瑾萱一走,直到目送馬上消失在暮色之中,這時左巍才不禁轉頭看向旁邊的墨玉玨
“玉玨啊,案子可有線索了?”
“有一些,但還要調查。”
“嗯,那就好~!看來這宸……呃,現在應該是說三小姐,果然神乎其技也!嗯,很好~嗬嗬~”
雖然沒有直接問,但左巍明白。現在能有線索,那必定是聶瑾萱過來幫忙所知。而一聽這話,旁邊的墨玉玨卻是微微眸光一斂,然後低聲說道
“不過,三小姐也說了,凶手很有可能再犯案!”
“呃……啊?!再犯案?!”
頓時,一聽著還會有命案發生,左巍那綠豆大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而就在這時,卻隻見旁邊一個守門的衙差顛顛的伸過腦袋說道
“咦?兩位大人,莫非剛剛走的那位就是之前的宸王妃吧!不過,不是都說她是潑婦嗎?可剛剛小的看著還行啊~!那到底她是不是啊?”
顯然,這位衙差是過來打聽八卦的。而此時一聽這話,卻隻見墨玉玨頓時轉眸,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接著便直接轉身走了。
而此時,看著墨玉玨走了,那衙差不禁感到有些不解,隨即轉眼看向左巍。可這時,卻隻見向來對人和善的刑部尚書左巍也不由得睜大了那雙綠豆大的眼睛,然後狠狠的盯了他好一會兒,接著忽而罵道
“潑婦?!你才是潑婦呢!你全家都是潑婦!”
說罷,左巍也不管那衙差還要說什麽,便也扭著身子回去了。
深夜,萬籟俱寂,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而此時,宸王府內的某間廂房裏,卻是昏黃一片。
殷鳳湛坐在房間裏獨自喝著酒,冷然的臉上透出讓人畏懼的寒意。
他麵前的桌子上,也是一片狼藉,白天看著還算雅致的房間裏,此時卻莫名的透出一抹說不出的孤寂。
周圍鴉雀無聲,殷鳳湛抿唇不語。可隨後不久,便隻聽敲門聲響起,接著便隻見韓落雪推門走了進來。
“爺~”
輕聲的低語,隨後韓落雪便邁步上前來到了殷鳳湛的身旁,然後柔柔的接著說道
“爺,您別喝了,時辰不早了,爺還是快些休息吧~!”
其實,自打聶瑾萱和殷鳳湛和離之後,殷鳳湛這些天便一直沉默不語。雖然臉色說不上都陰沉,但卻無形中讓人覺得很是可怕。連帶著整個宸王府的人,都人心惶惶。
而此時,韓落雪低聲說著,但隨後一看殷鳳湛還是沒什麽反應,便不禁上前靠近,然後慢慢的將那柔軟的身子往殷鳳湛身上靠了靠,同時低聲耳語道
“爺……”
那一聲輕喚,勾魂攝魄,端是誘人不已。可此時,殷鳳湛卻依舊手拿著酒杯,動也不動。見此情形,韓落雪不由得眉頭一動,然後竟伸手緩緩的伸向殷鳳湛的胸口……
“出去!”
殷鳳湛神情不動,可此時那冷然而低沉的嗓音卻讓韓落雪為之一驚。隨即韓落雪默默收回了手,同時神情一斂的說道
“那妾走了,爺要注意身體啊!”
說著,韓落雪便徑自離開了,而隨後等到關門聲響起,殷鳳湛這才瞬間眸光一抬,接著直接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