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衙役聲音不小,周圍又滿是看熱鬧之人,聽到這話皆是驚噓,除了猜測這屍首到底是何人,有些人還慶幸當時沒有貪圖便宜買了這房子,否則得多糟心啊

屍體已經深度腐爛,完全挖掘出來的時候散發出陣陣惡臭,令人忍不住往後挪幾步避開。這時,唯有莊重向前,帶上手套開始驗屍。

“死者約莫四十歲上下,身高五尺一寸,死亡時間約為三個月左右,頭部有鈍器重創傷痕,應為其死亡原因……”

這具屍體正是江大善人。

眾人皆是議論紛紛,江大善人不是跳河而死嗎,怎麽屍首會在這裏?誰又將他埋在此處?

當日在場的三位友人皆是不解,一人道:“我們當時分明親眼見他跳入河中而尋之不得,怎的會死在家中呢?”

莊重問道:“那日死者進屋之後再衝出房門,你們可看到他的臉了?”

那三人聽這話再一回想,這才覺得不對起來。

“大人這般提醒,我發現當時確實沒瞧見他的麵容,隻是他穿著那一身衣服,而且當時又是夜晚,屋中又無其他男子,才以為是江兄。”

“對,而且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們那時候又喝了點酒總歸沒有平時清醒,還沒來得及想什麽,江兄就衝出去了,若非江兄之妻吳氏那叫嚷‘夫君,你怎麽了’,我們隻怕還要楞一會。”

“可若當日不是江兄,那吳氏卻哭嚎江兄瘋了,還跟著追出去,現在江兄的屍首又出現在這房中,這豈不是意味著……”

後麵這人雖未將話說完,大家也都明白了什麽。結果吳氏做的事,大家幾乎可以直接斷定江大善人之死與那吳氏有莫大關係。

吳氏有重大嫌疑,莊重自然不會放過,立馬加派人手無比將對方抓捕歸案。大佑雖不及後世發達,可籍貫製度十分嚴格,去異地都需要通關文牒,否則連城都進不了。由於地方保護以及連坐等製度,使得一旦一個地方來了外鄉人,必是要登記清楚查得明白。因此不費多少時日,吳氏與其現任丈夫胡桂就被抓捕歸案。

吳氏及胡桂一聽在家中尋到江大善人的屍體,就知道在劫難逃,莊重並未費什麽功夫兩人就招了。

吳氏和胡桂說來還是表親,青梅竹馬感情甚好,隻是這胡桂家貧又沒什麽本事,吳氏家中不同意兩人成婚。吳家為了錢財,將吳氏嫁給了比吳氏大十來歲的鰥夫江大善人,吳氏本也是好享受之人,所以也沒有反對。江大善人雖說年紀有些大,卻是個疼人的,起初兩人也是琴簫和瑟。加之江大善人老是喜歡散財,讓吳氏好是個心疼,心中十分不痛快。再者江大善人喜好出門拜訪好友,四處遊逛,一出去就是小半個月。

吳氏正是青春年華時,一個人在家中難免苦悶,江大善人便是讓她回娘家,沒有想到這成了喪命源頭。吳氏回娘家遇到胡桂,兩人本就有情意,吳氏一直對他念念不忘,一來二去竟是勾搭到了一起。江大善人雖說好散財,可家底還是很豐厚的,兩人都舍不得這榮華富貴,可又想在一起,這讓兩個人十分苦惱。

而讓兩個人起了殺心是因為吳氏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孩子並非江大善人的血脈,而是吳氏和胡桂通~奸產物。胡桂不想自己的兒子叫別人爹,更想獨占江家財產,於是與吳氏商量相處這一殺人之計。

胡桂雖然是個混的,卻有幾分聰明。為了讓其他人察覺不出其中貓膩,他先請人忽悠江大善人命將至,讓其的突然死亡順理成章。後讓吳氏讓江大善人每日請友人一同在院中喝酒,為的是尋目擊者,以讓吳氏逃開嫌疑。他當日藏在屋中,江大善人進去拿酒,他突然從屋中竄出,將其捂住然後用準備好的榔頭將他拍死,江大善人掙紮中鬧出動靜,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到處打砸,並乘機將江大善人藏於床底。一邊然後穿著和江大善人同樣的衣服,披頭散發朝著門外奔去,做成跳河失蹤的假象。

胡桂擅長水性,他一跳下去就憋了一口氣,藏到了一旁的石頭邊

。大晚上光線不足,因此無人發現。後來村民過來援救,他也趁亂上了岸。黑燈瞎火的,大家又急著救人,無人發現他混在其中。

胡桂和吳氏後來趁著沒人時候,將藏於屋中的江大善人屍首埋在之前就已經挖好的坑中,以床鋪掩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這般計劃可謂一環扣一環,很容易將人蒙騙。尤其神鬼之說,總是讓人莫名的信服,原本蹊蹺的事,沾染了這些都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若非黃娘子敏銳,隻怕兩人就會逍遙法外了。這便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是讓惡人伏法歸案。

“沒有想到這賊人竟是如此精明,聽聞從前還是個讀書人,可這聰明勁卻放在了這樣的地方,多虧大人明察秋毫。”簽廳判官吳大人歎道,最後還很順其自然的拍了一下莊重的馬屁。

莊重道:“若大家都依照章程辦事,就不會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蒙蔽,想要查出真凶也就不難。以神鬼說事的案子不少,都是想借著大家對神鬼的忌憚而掩蓋了事實的荒謬。”

按照章程,若發生命案,尋不到屍體是無法結案的。可規定是如此,實際卻不一定都是這般照做。畢竟有時候因為這個那個緣故屍體難以尋回,而這個案子因為眾人皆認定是神鬼所為,無人報官,民不訴官不究,就差點讓凶手逍遙法外了,為此當地的官員和裏正都被口頭訓斥了一頓,別的不說至少這件事表明這些人覺悟太低。

這案子塵埃落定以後,黃娘子和陶寶重新為江大善人送葬,莊重直接給他們放假,自個也沐休回京。來到鹿州一個多月,一直忙碌奔波,竟是與封煥許久未見。之前一直在一起倒是不顯,可在形影不離之後分別數日,心中思念越發濃烈。

莊重才到京郊,就看到封煥騎馬而來。

“竟是在這裏遇見你。”

封煥笑道:“說明你我二人有緣分。”

“那是必然。”

莊重才不信如此巧合,必是得了他歸來的消息,所以才出來相迎。他身邊一直有封煥派來的護衛,因是為了自己周全,他也不逞能的收下了,封煥對他的行蹤可謂了如指掌。不過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沒必要戳穿,生活中總需要一點浪漫。

兩人互相交流這段時日做了些什麽,雖說平日書信也有提起,可終究沒有麵對麵說話來得有趣。

“太子妃有孕一事已經昭告天下,可這般張揚不會不妥當嗎?”

太子妃有孕一事不僅諸人皆知,而且大家還知道懷的是個男胎,莊重覺得孩子沒生下來都不作數,可現在如此信誓旦旦,若到時候出了岔子豈不是難堪。而且依照莊重口中形容,太子和太子妃並不是那高調輕浮之人,怎麽這事就如此張揚,實在不符合兩人行事作風。即便好不容易得一子,實在高興,也不應如此。

這兩人就罷了,就連皇帝也摻合進來,竟是要為這沒有出生的孩子大赦天下。莊重專管刑獄之事,聽到這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所有犯人都要減刑,有的不是犯太大事的竟是剛進去沒坐穩就出來了,有的本是死刑變成了流放,流放的則是距離縮短,莊重對於這種赦免實在不敢恭維,有種之前都白忙活了的感覺。

孩子還沒生下來,就這般大張旗鼓,實在太紮眼了,用迷信的話來說,怕這孩子撐不起如此福分。

封煥道:“皇家之子什麽福分擔不起,何況還是儲君之子,興許還是未來的真龍天子。”

莊重聽到這話頓覺這一切怕是這背後代表著什麽,“皇上這般做莫非是要有所行動?”

封煥嘴角勾了勾,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是該到了清算的時候,現在就等著獵物上鉤。你不是心心念念要為圓覺報仇,想來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