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眾人見莊重竟是大有來頭紛紛驚駭,之前就曾聽聞新縣令準備上任,年紀不大是個紈絝公子,沒想到對方確實年輕卻並非紈絝,聽方才言語確實有兩把刷子。沒想到這大郎夫妻碰瓷碰誰不好,竟是把官老爺給得罪了,以後他們這個村子必是會被瞧輕。
裏正更是擔憂,連忙上前道:“大人,這中間興許有什麽誤會。”
莊重冷哼,這個村子就在官道旁邊,雖說近可這些人來得也太快了。若非他有武藝高強的護衛,方才那情形就是有理也會被扒一層皮。隻怕這個村子都習慣對過路人出手,就連這裏正字裏行間都是偏向這碰瓷之人。
“誤會?昨夜死者就已經歸西,作為親生兒子不僅沒有張羅讓死者為安,竟是擺到路中間訛詐他人。此人品性真是惡毒至極!死者如何死還要進一步查清,若有貓膩這對夫妻不僅不忠不孝、訛詐他人,還犯了弑母之罪!我朝最重孝道,如此就要罪上加罪,應以腰斬!”
那男子聽這話更加害怕,“大人冤枉啊,我並沒有殺死我母親。她本就體虛,昨夜突然抽抽然後就沒了。我本欲將她下葬,可這臭娘們說我們家現在連買棺材的錢都沒了,我母親養育我一場總不能就這麽淒慘的走吧?於是才想到這個法子,都是這娘們慫恿我這麽做的,小的也是一時傷心所以才鬼迷心竅啊。”
婦人瞪大眼,完全沒想到自個的丈夫會把責任都推給她,不知哪來力氣掙脫禁錮住她的護衛撲了上去,咒罵道:“你個該死的畜生!分明是你見錢眼開,連自己娘都不放過。這種事你又不是你第一做,如今好意思賴我頭上。原本你娘不該死,是你不願給她請大夫,結果沒熬住就給死了!”
男子被護衛禁錮住,根本躲避不過,臉被刮花狼狽不堪,“你個臭娘們造反了!要不是你老是讓我娘幹那些重活,我娘怎麽會死?!你這潑婦,我早就該休了你,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夫妻兩個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互相猛掐,把對方的老底都給掀個徹底。旁邊人想勸,可兩人吵得正歡根本不理會。
這麽一來莊重不用費力就知道來龍去脈,這一家人還真是夠互坑的。聽得差不多這才命人攔下,將二人押回衙門。
“大人,無需將大郎他娘的屍體帶走,我這就命人把她好好安葬了。”裏正見莊重命人將屍體抬走,以為是怕無人處置所以收到義莊,連忙表態道。
莊重不置可否,隻問道:“死者家中可還有其他人。”
“沒了,就這麽個兒子,結果……”裏正搖頭歎氣,“都是窮給鬧的啊。”
莊重心底越發厭惡,窮確實是一個原因,可天底下窮人這麽多,又有幾個會做這樣的事?利用自己母親的屍體去訛詐別人,還真是做得出來。誰的錢又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想著怎麽好好掙錢盡是想些歪門邪道,人人如此天下豈不大亂。
可這畢竟是別人地盤,雖有護衛莊重依然謹慎,隻道:“如今還無法確認死者是自然死亡還是他殺,待我查證才可安葬。”
那對互坑夫妻這時才反應過來,紛紛大喊冤枉。
“大人,我再畜生也不會殺了我娘啊!”
“大人,我婆婆本就體弱,一直都是用藥吊著呢,最近我家沒錢買藥,所以她才撐不住的,大人我們真沒殺人啊!”
裏正也道:“大人,這兩人絕不是會弑母的孽畜,他們雖是混仗了些,卻也不會做出這樣遭天譴的事來。”
莊重隻道:“真相如何唯有查了之後才知曉,況且我並未說一定是這兩人動手,若為他殺且另有他人,若不查清楚,那殺人凶手能殺一個就能殺第二個。莫非你們村子裏的人脖子特別硬,都不怕那些惡徒不成?”
這話一落,其他人頓時都不敢再出聲。
這裏距離梅縣縣城還有一日路程,來回運屍體著實不變。莊重決定當場驗屍,先命人用白布將屍體圍住,留裏正以及那對夫妻在白布中,外邊由護衛守著。
莊重把衣服和手套戴上,正欲向前解開那婦人的衣服,就被那男子攔住了,“你這是要做什麽?!”
“驗屍若是不脫衣難以瞧清楚,落漏了什麽,莫非你想要你娘死得不明不白,或是讓你擔負弑母罪責?”
男子仍是不樂意,拚命掙紮,裏正也道:“死者為大,你畢竟是男子,這般作為實在不妥……若大郎他娘全下有知也會死不瞑目啊。”
外麵人聽到動靜,紛紛探頭往裏望,有膽大的還不停那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封煥派給莊重的童師爺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梅縣不似京城,對這些極為忌諱。我們雖有護衛,可若引起眾怒也難以善了。這裏民風彪悍,惹急了將一縣之長給打死也是有過先例的。”
莊重皺眉,“可若是不查,難以得知真相。不若將屍體運回梅縣?哎,這也不妥,一路顛簸屍體容易損傷,會加大檢驗的難度。”
這時方瑩瑩走了過來,“弟弟,讓我來當你的眼睛吧。”
莊重愣了愣,方瑩瑩敢留在白布裏他已經很意外,沒有想到竟是敢做這樣的事。
硬著頭皮留在這裏的綠簾連忙道:“小姐,不可啊,這也太晦氣了。”說完這話綠簾覺得不妥,莊重經常摸屍體,這不是說他晦氣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
方瑩瑩抬手打斷,“我如今還有何可怕的,況且查明真相讓這位老婦人死得明白也是積福。”
不能親自檢驗終究不夠準確,這裏本就儀器不足,可此時也隻能這麽辦。雖然莊重從種種跡象看,可初步推斷為自然死亡,但是職業的嚴謹性,讓他無法這麽一帶而過。所幸這世畢竟科技落後,這些村民理應想不出太過高明的殺人之法,倒是降低了難度。
“那便勞煩姐姐了。”
莊重讓方瑩瑩帶上手套,方瑩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質地的東西不免有些好奇,可愣是壓了下去,上前去幫忙將老婦人的衣服脫下。綠簾實在太害怕,李婆子大著膽子一同協助。
“我方才已經查看死者外露部分,也就是頭部、頸部、手,這幾個地方你們可以忽略,然後從頸部下方開始檢查,看可有異樣之處。死者已經死亡七個時辰,身體會出現屍斑,屍斑呈現暗紅色到暗紫紅色斑痕,此為正常現象,莫要與其他傷痕混淆。手背既有,可對比查看。”
“是。”方瑩瑩認真對比,才開始仔細檢查。
“身上可有明顯傷痕?利器所傷容易分辨,若是鈍器敲打則會出現青紫腫脹。”
雖是一眼可辨,可方瑩瑩卻不敢怠慢,許久才道:“正麵沒有打傷痕,隻是有些已經結疤了的細小傷痕,且不在致命之處。”
“你用手輕輕按壓她的骨頭,看可有斷裂之處。”
過了好一會,方瑩瑩才出聲,“也無。”
“李婆婆,請您協助我姐姐將屍體翻過去。”
方瑩瑩又仔細查看背部,依然沒有發現異樣。
死者的兒子舒了一口氣,“我就說我沒有動手吧,我就是想找些錢花花,卻不會殺人的,何況那是我的母親!”
莊重並未理會他,繼續道:“姐,你查看一下死者的陰-部和出恭處。”
這下不僅是死者的兒子兒媳,就連方瑩瑩都‘啊’了一下。裏正麵赤道:“這,這就不用查了吧?”
莊重不爭辯,隻道:“我曾接過一個案子,死者是被妻子和奸夫將爆竹塞入糞-門炸死的。若不查看,外表看不出任何跡象。”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這個案件在京城很是轟動,可在梅縣卻前所未聞。
方瑩瑩紅著臉用莊重提供的器械檢查,雖覺得極為羞恥,卻也十分認真,“無異樣。”
莊重這才命方瑩瑩收工,雖這般檢查實在是太過草率,可結果也會比較接近真相。想要開膛破肚仔細檢查,目前隻能算了。而且按照那兩人所述以及其他人的證詞,還有簡單的檢驗,結論應是八-九不離十。
“死者雖是自然死亡非他人殺害,可大郎夫妻以母親屍體訛詐卻罪不可逃。”莊重斷道。
夫妻二人經曆這麽一番,深刻知道這年少的新縣令絕非泛泛之輩,不敢再多說什麽,當場伏罪。
裏正也隻是歎氣,並未再說什麽。
莊重又道:“你們夫妻二人雖是這般不孝,可你母親卻必是疼愛你們至極。我給你們夫妻二人兩天時間,你們將你們的母親安葬之後,再到縣衙請罪吧。我會命人留守,莫要想著逃離。否則按照律令,逃犯被尋回不僅被嚴懲,還會連帶鄰居、你的鄉親們一同受罰。”
裏正連忙表態,“大人無需擔憂,我必是會將他們二人看緊的。”
莊重點了點頭,用大家都可以聽到的聲音道:“今日之事,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光是這二人必難成事,我也不會再深究。隻是你們都給我警醒著,若以後我還聽到有類似的事,必是不會輕饒!”
眾人紛紛應和,莊重又轉向那裏正,“取一時之利卻會後患無窮,若你們這村子都以訛詐營生,誰還敢與你們結親,與你們來往!你們村子的人再是能耐,真有本事遺世獨立不成?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人窮是暫時的,名聲沒了就是禍害了子子孫孫。”
人群中有人歎道:“我們這也是太窮了沒法子啊。”
裏正連忙道:“縣令您來了,以後我們梅縣必是大為不同!大家說是不是啊?!”
眾人齊齊應和,愣是將莊重抬到高處。莊重哪裏不知裏正心中的小算盤,倒也不在意,他既然來這裏為官,若不做出點成績,還不如在京城裏混資曆。
“那就要看你們聽不聽我的話,跟不跟著我走。”
話剛落,就有人吆喝起來,“這還用說嗎,官老爺您這麽年輕就當上了縣令,必定是聰穎之人,我們不信您的信誰的!”
“可不是嗎,方才聽縣令一句話勝讀十年書,咱們梅縣有了莊縣令必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啊。”
讚譽之話迎麵撲來,大家說得熱情高漲,完全忘記場上還有個死人。
莊重笑得燦爛,“既然你們這般看得起我,我莊某以後必是不會令你們失望。而你們這村子我也會最為看重,到時候做好了有大賞,若是做不好就要翻倍受罰!”
這話一落,頓時一群人齊齊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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