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吳德勝被衙役帶到公堂之上,跪在地上的許生看到他,原本若枯井的眼神迸發出憎恨的光芒,沉重的鐐銬竟是無法約束虛弱的身體,直接撲向吳德勝。
“是你!是你害死了淑儀!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對她!虧我把你當做朋友,你這混蛋!”
衙役的動作慢了半拍,竟是讓吳德勝被許生用鐵鏈勒住了脖子,使得他臉部漲紅。
啪——
驚堂木拍下。
封煥怒斥,“大膽!公堂之上豈容放肆,還不快快把二人分開!”
衙役連忙將撕扯的兩人分開,許生雖極力撕打,卻耐不住健壯的衙役,不過也趁機狠狠踹了吳德勝一腳。原本光鮮亮麗的吳德勝,因為突來一幕變得狼狽不堪。
“你莫要信口胡說,我何時幹過這般傷天害理之事。”
被衙役壓製住的許生仿若籠中猛獸,根本不管這是何地,眼中隻有憤怒憎恨,“你還敢狡辯!枉我待你如親兄弟,你竟會做出這樣的事!若不是你殺死淑儀,你的玉佩如何會在淑儀的房裏?!”
吳德勝目光一閃,快得讓人抓不到,隨即驚恐道:“莫非這就是大人抓我的緣故?大人,冤枉啊!天地良心,小的和趙淑儀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玉佩是不小心遺失在她的閨閣中……”
許生目光怨毒,咬牙切齒,“果然是你!”
吳德勝歎氣,“我那玉佩早之前就遺失了,未曾想竟是掉在淑儀閨閣之中。”
許生怒斥,“若你不是凶手,那玉佩怎麽無緣無故跑淑儀房裏?莫非你想誣陷淑儀是小偷不成?你那玉佩就是倒貼錢淑儀也瞧不上別說買更別說會去偷!”
“當然不是淑儀所為,而是……”吳德勝麵色窘迫,頓了頓才含含糊糊的開口,“我與淑儀在一塊的日子隻比許兄少了一兩個月。”
許生直接甩出身上的鐵鏈砸向吳德勝,吳德勝臉上頓時顯出紅紅的一道痕,“你個混蛋!竟然敢這般侮辱淑儀!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衙役也攔不住發瘋的許生,吳德勝也不管朝廷命官在上,不再跪著蹦起來閃躲,“你激動個什麽,趙淑儀能跟你睡就不能跟我睡?你不也說她生性風流,未出閣就敢與人私通,是個不守婦道的。隨便玩玩還成,不能娶回家。”
許生聽這話越發激動起來,“混蛋,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你竟敢這麽說她,你竟敢!”
公堂之上熱鬧了好一會,封煥才拍下驚堂木,那些衙役才使了勁將二人拉開。吳德勝已經狼狽不堪,身上的衣服沒有一片好地方,頭發散落,到處是紅痕,整張臉都腫了起來。
“許生!你膽敢再在公堂上咆哮,本官必是要罰你三十大板!”封煥慢悠悠道,吵鬧成這般卻也未追究,不像是來斷案的,而是像來看戲的。
吳德勝甚是無語,心裏很清楚封煥故意的,否則這麽多衙役在,怎麽會任由許生放肆。早聞嗣昭王行事無章,如今可算是體會到了,若是其他官員,怎麽會讓公堂發生這樣的情況,太影響官威。可嗣昭王任由性子來,可他與嗣昭王無冤無仇為何要這般對他?莫非……
吳德勝越發惶恐,可麵上卻是不顯,哀切道:“大人,小的冤枉啊。那趙淑儀能與許生相好為何不能與我相好?隻是我不如許生去的頻繁,所以不為人所知而已。趙淑儀遇害前幾日我就曾去相會,大約那時候掉的吧。”
“你胡說八道!”許生又欲暴起,這次卻被鎮壓下去。
“公堂之上有理不在聲高。”封煥的聲音波瀾不驚,沒有帶任何感情,卻是讓許生平靜了下來。
許生眼前閃過他與趙淑儀美好過往,心如刀割,哽咽道:“大人,淑儀並非是這吳德勝嘴裏所述之人。她溫柔大方,善解人意,恪守婦道,絕不會與他人有糾葛。”
吳德勝嗤笑,反駁道:“大人,若趙淑儀真是這般賢淑之人又怎麽會與許生暗中交好這麽久?世人誰不知隻有明媒正娶才是正途,她又不是那主子旁邊的通房丫頭,這般夜夜偷情怎麽可能是個守婦道的?許生鍾情於她,加之男子自尊心,所以不願意相信這趙淑儀還有其他人。”
“放你娘的狗屁!”許生噴道,口水直接撒了吳德勝一臉。獄中生活半年,早就汙濁不堪,洗臉洗澡都無法,更別說刷牙,濃重的氣味差點沒讓吳德勝暈倒過去。
吳德勝也怒了,“許生!你莫要想借機攀咬我,就連你自己都說若非衝著那女人有幾分姿色,又能給你送錢,你壓根不屑與這樣的女子交往。怎麽?就因為被帶了綠帽子,所以什麽都不認了嗎!”
許生的雙目赤紅,“我何時這般言語過!我敬她愛她,日日想將她迎娶過門,永生與她廝守,隻是還未飛黃騰達無臉求親才會先暗中交好,她這般美好我不允許你詆毀她!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如今她死了你還敢汙蔑她!”
吳德勝嗤鼻,並未理會他,而是麵向封煥道:“大人,許生不止一次說過這般言論,若是不信您可以去查一查。我當時就聽他說趙淑儀好勾搭,所以我才去試了試,未曾想果然如此。隻是我不似許生,把人玩了還拿人錢。”
許生整個人都在顫抖,吳德勝又道:“許生,你敢發誓你沒有說過那些話?”
許生痛苦的閉上眼,睜開之後定定的望著吳德勝,吳德勝被瞧得心裏發毛,把目光移走。許生突然用手左右扇打自己的臉,“淑儀,我是畜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我真是豬狗不如!”
一聲聲又脆又響,沒一會許生的麵龐就被打得通紅腫脹。
吳德勝心底冷笑,麵向封煥時卻誠惶誠恐,“大人,許生已經認罪,此事確實與小人無關。”
封煥閑閑道:“吳德勝,你可認識王貴?”
吳德勝一臉迷茫,“王貴?不認識,此人是誰?”
“王貴是個更夫,平日遊走於趙家那條街,前兩日被人殺死吊在房梁上佯作自盡而亡。”
吳德勝滿臉驚詫,頓時明白封煥為何提起這人,“大人,冤枉啊!小人與此人並不認識,他的死與小人無關。”
封煥冷哼,“天下無不透風的牆!你真以為把人殺了就能高枕無憂?原以為你看到玉佩會從實招來,如今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死不認罪罪加一等!”
驚堂木下,令人心驚。
吳德勝心裏咯噔有些慌亂起來,“小,小的真的冤枉。”
“本王就讓你心服口服!”封煥驚堂木下,傳莊重。
莊重端著個盤子上來,微微行了個禮,便道:“為死者王貴驗屍,我在他的指甲縫中發現有衣物纖維也就是指甲從衣物上勾出的繩線等。推測應是王貴在被捂死時拚命抵抗慌亂中從凶手身上抓到的,方才衙役去搜索吳德勝家中發現了相同的衣物,並找到了那處勾絲。”
吳德勝驚恐不已,盡力讓自己平靜道:“小人的衣物都是最普通的料子,平日不注意偶有勾絲也是正常,不能因此斷定是我幹的!小人冤枉,還請大人明察。”
莊重深深的望了吳德勝一言難盡,又道:“不僅如此,死者的指甲縫中還尋找到了凝固的血液、皮膚,案發時間距離今日隻有十幾個時辰,凶手身上的抓傷並未痊愈。”
封煥喝令,“將吳德勝的衣服扒了。”
兩個衙役頓時將吳德勝圍了起來,欲當場扒衣,別說吳德勝就連莊重都目瞪口呆,這也太沒人權了吧。手段粗暴得令人發指啊,若是隻現代當天立馬上頭條的節奏。
而實際也並非全都扒光,衙役隻是先將吳德勝的袖子撈了起來,便是看到了幾道痕跡,青青紫紫好不精彩。隻是都較淺,若再晚個幾天隻怕已經看不到疤痕。
莊重上前查看,斷定道:“是為指甲所傷,看傷口愈合程度,應為這兩日所受的傷。”
吳德勝癱軟在地,封煥又喚來幾個證人,證明之前看到過吳德勝和王貴在一起神神秘秘說些什麽,在王貴遇害那天,一名乞丐就曾見過兩人不知說些什麽,吳德勝還遞給王貴了一樣東西。這些地點均不在兩人家附近,若非有莊重的畫像,封煥命人四處查探,很難尋到。
不僅如此,衙役還從吳德勝家中尋到了趙淑儀的首飾。東西藏得很嚴實,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尋到。
證據確鑿,吳德勝再也無法抵賴,隻能從實招來。
原來許生與趙淑儀偷情,之所以弄得眾人皆知,不僅僅是因為來往頻繁被人發現,也是因為他一喝多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喜歡與人炫耀自己的豔遇。趙淑儀年輕貌美,家中又頗為富足,得知許生欲考功名隻恨家中無錢而手頭拮據,便是時常補貼許生。
其實許生的心早已不在科舉之上,也深知自個想要考上實屬難於上青天,這般言語不過是讓趙淑儀高看他一眼而已。趙淑儀第一次給他錢的時候,許生卻是不敢收的,可愣是被趙淑儀用他考上了也能讓她以後好過的借口讓許生收下。起初許生胡亂花銷還會愧疚,後來卻是毫不介意,還會主動詢問。
這也成了許生炫耀的資本,明明是有吃軟飯嫌疑,可許生卻覺得這是自個的魅力所在。況且趙淑儀如此年輕貌美,又聰明能幹,更是讓人忽視了許生這般作為的無恥。
吳德勝與許生交好,兩人時常湊一起喝酒。兩人家境隻屬一般,吃喝雖是不愁,可手頭上經常十分拮據,做什麽事總是要瞻前顧後細細盤算。可自從許生與趙淑儀交好,便是變得大方起立。吳德勝見他這般不勞而獲早就心中嫉妒,後來又聽許生說他不過是站在趙淑儀窗前,趙淑儀見他才貌甚高便是鍾情於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勾搭上了。
吳德勝自覺風流倜儻,如此豔遇讓他眼紅不已。心中更是覺得這趙淑儀並非良家女,肯定是個容易哄騙的浪蕩女子。後又從許生嘴裏套出兩人約見的暗號等,便是謀劃了一出戲。
那日吳德勝故意將許生灌醉,自個偷偷跑到趙淑儀樓下,學了青蛙叫,一條白布果然扔了下來。吳德勝抓住白布便是被拉扯上去,可趙淑儀一看竟然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另一位男子,心中害怕不已,連忙將吳德勝趕出去。
吳德勝哪裏願意,隻道是你把我拉上來的,哪有又把人趕下去的道理。還賣弄了一番,想利用自己的風流倜儻征服趙淑儀。吳德勝說起來倒也算俊俏,來之前還特意梳洗一番。未曾想那趙淑儀對他壓根沒有半點興趣,隻讓他趕緊離開。
趙淑儀見無法將吳德勝斥走,便從首飾盒裏拿出一根銀簪,“是我拉錯了人,你拿著這隻簪子快快離開吧。”
吳德勝原本還猶豫還是莫要唐突美人,一切從長計議。可一看到盒子裏閃瞎眼的首飾,心中貪念起,哪裏肯就這麽離開。便是想霸王硬上弓,讓趙淑儀成了他的人,以後還不怕這些東西都成了他的?
趙淑儀原想打發人,哪曉得竟是會勾出對方的貪念。見勢不妙就欲大喊呼救,可家人睡熟她又不過叫了一聲就被吳德勝捂住嘴,並未令人發現。趙淑儀不停掙紮,吳德勝擔心被他人得知,用手緊緊的將趙淑儀捂住,未曾想一時沒注意便將趙淑儀給捂死了。
吳德勝心中惶恐,可臨走前卻不忘將首飾盒裏的值錢東西全都拿走。因是過於緊張,並不知道在廝打中自個的玉佩被趙淑儀扯了下來。
回到家中已是不早,吳德勝害怕趙淑儀的死終會查到自己頭上,便是連夜將許生趕回家。許生倒也習慣,並不疑有何,再加上睡了一覺清醒了不少,便是連夜趕回。
許生被定罪的時候,吳德勝心中舒了一口氣,又見沒人提起那些首飾,更是歡喜。可吳德勝是個謹慎的,每次隻拿出一支去當,而且還弄得麵目全非。
雖說出了人命,自個的‘好友’又為自個定罪進去了。可吳德勝看著這麽多值錢的首飾,卻是覺得這一趟值了。
可沒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這廂剛當了一根銀簪,錢還沒進口袋,那邊就被王貴訛詐了。
王貴說他不僅當晚看到爬向趙淑儀閨閣的人是吳德勝,手裏還拿著個東西。吳德勝當時正著急尋找遺失的玉佩,一聽這話便以為王貴那夜撿到的玉佩,心中惶恐不已,便是將剛得的錢都給了王貴。許生未行刑,王貴就像頭頂上的一把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王貴的胃口越來越大,吳德勝從趙淑儀那拿到的首飾幾乎都被王貴吞幹淨。王貴就像一隻蒼蠅,怎麽甩都甩不掉。每次他想拿出首飾去當就被王貴發現,然後獅子大開口。這也是吳德勝這半年不能用這些首飾換得更好的生活原因。
吳德勝也是個有心計的,與王貴打了幾次交道,見王貴說話含糊,幾經打探發現自己的玉佩並未在那王貴手中,心中暗恨不已。本想等許生被行刑以後再動手將王貴去除,可王貴突然與他問要大筆錢,說是至此以後兩不相幹,這讓吳德勝不得不提前作案,設計將王貴殺死。
真相大白,許生無罪釋放,可他卻並未有一絲喜悅。吳德勝的話曆曆在目,若非他輕狂胡亂說話,如何會害得趙淑儀這般慘死。
“淑儀,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說罷,竟是突然一頭撞到柱子上,衙役阻攔不急當場腦漿迸裂死了。
在場之人無不驚歎,沒想到許生會這麽做。
原本對他有怨恨的趙家人見狀也都歎氣,趙母含淚道:“何苦,這是何苦呢!若兩情相悅尋媒人提親便是,我們又並非那王母要拆開牛郎織女!隻要真心,又如何會讓自個的女兒傷心。為何偏偏要這般作為,如今鬧到這般田地。你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們活著的人可怎麽辦啊?!”
圍觀之人無不感慨,許生雖是嘴巴管不住的,言語裏多有詆毀之意,可能這般作為必是對趙淑儀真有情誼。原本應是良緣,卻因不是光明正大,最終落得雙雙慘死結果,如何不令人唏噓。
眾人對於吳德勝這樣的人物十分唾棄,貪戀女色便是罷了,竟是為了錢財而謀害人,還殺死了兩條人命,實在狠毒至極。
而對許生和趙淑儀的評價則是兩個極端,前者被誇讚有情有義,雖行為不妥卻是深情。對趙淑儀甚為鄙夷,若非身為女子不知檢點,又如何引來後麵禍事。此案因涉及兩條人命,又為官大威罪責添上一筆,因此在京中頗為轟動。若非趙家人已經離京,必是會因為家中出了這樣一個女子而被一些衛道夫譴責。
即便是趙家人離開,路人隻要經過那住所,都會指指點點甚至啐一口唾沫。而故事中的許生,卻被不少閨閣中的女子所傾慕。歎其深情,竟是能為心愛之人死去,若有生之年能遇到這樣的郎君,這輩子倒也是值了。而男子的評價也有不同的聲音,有人覺得這許生行事不端,還為個**的女子死去,為男人恥辱。可譴責的重點幾乎都是覺得堂堂七尺男兒殉情,實在是可笑至極。
莊重原本依據習慣案子結束之後去喝杯酒,可在酒館裏聽到相關的評論,杯中酒全然沒了味道。正欲結賬離開,轉身卻看到封煥。
遇見了幾次,莊重已經不再驚訝,倒是封煥見他就結賬不由皺起眉頭,“本王還未開始,你便結束?”
莊重歎道:“在這裏喝我心裏憋得慌,想換個地方。”
封煥並未詢問緣故,隻道:“跟我來。”
莊重未遲疑,便是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
〆. 孤單荒涼了來時扔了一個地雷
一個人清靜扔了一個地雷
讀者“tjtby”,灌溉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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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實在是太忙了,而且我還是異地搬家,簡直了orz。原來以為沒啥東西的,一整理直接傻眼了。現在都還沒搞完,我隻能盡量恢複更新。
ps:體力活真不是一般人幹的,我有四箱書,一箱我都覺得死沉,特麽那搬家的一個人扛了四箱上來,還嫌棄弄太小他一次不好搬太多要走好幾次(我家六樓無電梯)。賺錢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