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稽之談!小小蟲蟻又如何能將萬兩白銀搬走!”官大威震怒,若非他無法動彈莊重,早就將這個偽和尚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
莊重朝著封煥拱手,“王爺,這些白蟻能分泌出一種物質可稱為蟻酸或者甲酸,此物能腐蝕岩石和金屬,白銀遇到蟻酸後變成粉末狀的蟻酸銀,這些螞蟻將這些蟻酸銀當做美食吞入腹中。雖萬兩白銀數目龐大,可這些螞蟻卻更多。”
尹大梅不可思議道:“這,這是真的?螞蟻竟然也能吃銀子?那我萬兩白銀不是白白就丟了?”
官大威冷哼,“此人純屬胡說八道,不過是為了趕緊斷案所以故意栽贓,想要借此揚名立萬。”
尹大梅和錢榮麵麵相覷,此事確實聞所未聞,一時之間不知是真是假,心裏輕鬆的同時又十分擔憂。萬兩白銀丟失對他們來說確實打擊很大,可因此能洗脫身上罪名也是鬆了一口氣。官家一關注此案,官大威就開始亂咬,若非他們頂上還有個尹賢妃,如今早就被屈打成招了。
可若這盜賊另有他人,現在不能破案,他們十分惶恐以後還會被盜賊光顧。他們就算有金山銀山也經不起這麽折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莊重望向官大威,“若我能證明就是這些白蟻偷走的白銀,你當如何?”
官大威眼眸子一縮,見莊重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心中打鼓,莫非果然如此?可那可是白銀啊,這些螞蟻吃進去不得早死了。
莊重嗤笑一聲,“怎麽,不敢了?方才叫囂得厲害,怕是早就知道盜竊是這些白蟻卻故意不說,以便在斷案時候訛詐吧。隻要這些螞蟻還在,白銀就有可能一直會消失,你也就能從中獲利。”
官大威本想謹慎起見,不與莊重爭這口氣,可一聽這話頓時怒了起來,“放——厥詞!本官為官清明,一直兢兢業業做好本分之事,豈能容你這般汙蔑。”
“是嗎?那為何既不敢與我賭,又不願承認這些白蟻就是盜賊。”
“小子,你以為用激將法就能糊弄本官?”
莊重背手而立,宛若筆挺青竹,“混弄不敢,可確實是激將法。我就是想看看官大人是否敢為自己言行負責。你之前懷疑老劉頭是竊賊的時候如何自信,不聽他人言語一句,就嚴刑拷打非要逼得對方認罪。你說唯有酷刑才能讓罪犯開口,若是真的罪犯那是罪有應得,可若不是官大人可否聽過一句話叫屈打成招?”
官大威不以為然,“我都是為了盡早查明真相。”
莊重微微一笑,“所以問題來了,這次官大人為了真相可否像對別人一樣對自己也這般冷冽如寒風?小生不才,既然堅信是這些白蟻為盜賊,就敢為自己言語負責。若不是這些白蟻,我願意自己撅起屁-股,被衙役痛打五十大板。官大人,你說我是無稽之談,可敢為了真相與我打這個賭?您不像我一介白身,五十大板於你確實不妥,不如這般你就以頭頂烏紗為賭如何?”
莊重越這麽說,官大威心底越沒譜,莫非真是如這小子所說?可若現在認同未免太失麵子,可讓他用自己的烏紗帽打賭卻也是萬萬不能的。他為了這頂帽子費了多少心思,斷不可這般草率斷送。
官大威站得筆挺,言語氣勢滔天,“本官為官是為了造福百姓,豈會與你這小兒爭一時之氣,而忘記心中大任,不顧天下蒼生!”
若這是動畫,官大威說這話時必是萬丈金光。
眾人皆無語,當官果然得臉皮厚!
封煥淡淡道:“吏部那裏有一群人等著派官連個十幾歲的律學生都比不了還不肯謙虛求教,下去了也好騰位置。”
官大威臉色發青,不敢再言語,恨恨的瞪了一眼莊重。
莊重心中鄙夷,這官大威斷案事簡單粗暴,可事關頭頂烏紗比誰都仔細。
錢榮和尹大梅見狀更加深信莊重所言不假,莊重一身富貴,瞧著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是律學生。若沒十成把握,必是不敢打這個賭。屁股疼是其一,丟麵子是大。
兩人如喪考妣,萬兩白銀就生生這麽沒了,這如何讓他們不憂鬱。
“把這些銀子尋回來吧。”封煥突然道,錢榮和尹大梅皆是一怔,官大威更是不可思議瞪大眼。不是說被白蟻吃掉了嗎,怎麽還能找回來?莫非剛才故意訛詐?官大威心裏那叫個悔。
莊重眨了眨眼,“王爺怎知我能尋回這些銀子?”
封煥挑眉,“本王就是知道。”
“王爺英明,慧眼如珠,什麽事都瞞不了你。”莊重趕緊拍馬屁,又轉向錢榮兩夫妻問道:“你們家可有大爐子?”
錢榮與尹大梅不明所以卻也照辦,很快命人尋來一個大爐子,將火燒了起來。
此時封煥派出去的人已經到處敲鑼打鼓引來一杆看眾,所有人聽聞偷到四海錢莊的盜賊尋到了,銀子也找回來了,紛紛擠到門口瞧熱鬧。
錢榮不用封煥命令,就將院門打開,讓眾人進入。
“盜賊在哪啊?”
“怎麽燒起爐子了?”
院子裏古古怪怪,讓圍觀之人越發好奇,人也越來越多起來。
封煥坐於一旁並不打算出麵言語,莊重無奈隻能走到中間,指著被鏟至筐中的白蟻大聲道:“這些白蟻便是盜銀賊!”
這話一落,引來一片喧嘩。
“螞蟻還吃白銀?這真是天下奇聞。”
“是白蟻,這些家夥能把一大間屋子都給蛀空,似乎南方多見,我曾聽隔壁一個嶺南來的人說過,十分嚇人。隻是未曾想到還會吃銀子?那這些銀子豈不是白白丟了?”
“萬兩白銀啊!這些螞蟻真是會找吃的!”
“不會是尋不到真竊賊,故意栽贓給這些螞蟻的吧?一群螞蟻還能這般厲害?”
看官眾說紛紜,場麵十分熱鬧。
封煥對莊重使了個眼色,莊重這才又道:“現令白蟻吐出白銀。”
這話一落,人群沸騰。隻見那些衙役將這些白蟻全都鏟入火爐中,成群螞蟻令人看得頭皮發麻。
“我方才沒聽錯吧?吃進去還能吐出來?”
“我好像是聽到這小公子說了這話,先看著吧,今天還真是沒白來,有好戲看了。”
所有的螞蟻都被扔進火爐裏,待到火爐熄滅片刻,爐底顯出白花花一層。
有人驚歎,“那些不會是銀子吧?”
等爐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所有人沸騰了,真的是白銀!
封煥命人將這些白銀過秤,最後得數與之前丟失的銀兩相差無幾。
白蟻雖會利用蟻酸吞噬掉白銀,卻無法消化掉,滯留在白蟻體內。所以隻要把白蟻扔進火爐,達到白銀熔點的時候,便會還原為白銀。
在事實麵前錢榮和尹大梅徹底服了,兩人竟是噗通跪在莊重麵前。
尹大梅嗓門大,令在場所有人都聽清了她的話,“小公子實乃在世青天!若非小公子明察秋毫,我四海錢莊隻怕不僅僅失銀,連名聲也會被毀了。多謝小公子出手相助,還我們夫妻清白!”
錢榮大聲道:“小公子救了我整個四海錢莊啊!”
“快快請起,這般折煞我也。”莊重連忙將二人扶起,心知丟失一萬兩白銀絕對不至於令兩人這般。不過在封煥麵前賣個好,在眾人麵前造勢。將他‘青天’的名頭打出去,眾人在談起這件事的時候,注意力會被轉移,而忘了他們銀庫確實不夠堅固的事實。
“小公子可知這小東西如何防範?建這銀庫之時,確實未曾發現這裏有這麽大個蟻洞,連白蟻都未曾見過。”錢榮問道,莊重既然能這般熟悉這些蟲蟻,也覺得會如何防治。
這話落,不少人都豎起耳朵聽起來。白蟻在京城並不多見,所以方才看到燒白蟻取銀才會這般驚訝。因為不知,所以覺得不可思議。
莊重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南方似乎多見,那裏應該會有能人異士,錢老板不妨派人去打探。白蟻如同蟑螂一樣,有時候會跟著物件從他地遷徙過來。興許這些也是如此,因他們繁殖快,所以如今就成了白蟻大軍了。”
錢榮深深的鞠了個躬,“多謝小公子指點。”
莊重卻牽掛另一件事,“老劉頭如今怎樣了?”
錢榮下意識望了官大威一眼,官大威冷眼一橫,連忙低下頭,“病重臥床,並無性命之憂,卻是吃盡了苦頭。”
“不管如何他如今這模樣與你們錢莊脫不了幹係,還希望錢老板莫要讓他在受了這般冤屈之後還沒了活路。”
錢榮連忙道:“小公子放心,我必是不會虧待他,不管如何都因我錢莊不查而起。哎,我本就是最看重他,若非如此也不會讓他管錢庫鑰匙,哪曉得會因為這些小東西鬧成這個地步。小公子仁義,還記得他,錢某在此代他謝過。”
錢榮既然當眾保證,就不敢食言,莊重也就放心下來。那日看老劉頭那般慘狀,大佑又無賠償一說,隻能甘認倒黴,總要為這老人家鋪條後路。
而罪魁禍首官大威,莊重眼眸子一縮,即便不能拉下馬,也要剝他一層皮!
莊重欲抬腳離去,尹大梅卻命人拿出一個大箱子,朗聲道:“小公子,這是當初我尹大梅承諾的報酬。一共兩千兩,一次一千兩,小公子還請數好。”
莊重唬了一跳,連忙擺手,“不過分內之事,萬萬不可這般,這是紀律。”
不管從前警察如何被詬病,在網上更是聲名狼藉,可莊重深信大部分人都如同普通人一樣,做份內事,不拿份外錢,而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員。貪贓枉法之事,多數人為了名譽為了飯碗等等是不會去做的。雖不否認隊伍中出現敗類,可世界也未曾黑暗到那般地步,而莊重也堅守自己的原則。
所以莊重見到這麽一大筆錢,還是當眾賄賂,直接嚇了一跳。
尹大梅卻一臉不可思議,一副你傻了嗎的樣子,“為何不可?我之前懸賞,你做到了這些錢便是你該拿的。莫不是嫌棄這些錢是從白蟻肚子裏燒出來的?”
莊重哭笑不得,認真道:“查案本就是我應做之事,額外拿錢便是不妥。若是人人如此,養出了壞風氣,以後那些無錢百姓豈不是狀告無門?”
“說得好!”人群中不知誰大喝一聲,隨即圍觀之人紛紛附和。
尹大梅眉頭緊皺,“可我之前已經把話放了出去,若是未承諾,豈不是言而無信?我們四海錢莊最講究的就是信譽二字,一個唾沫一個釘,就算是砸鍋賣鐵上街乞討承諾過的銀錢就會兌現,缺一文都不行。若你不收這些錢,我日後可如何敢說自個言出必行?這錢我送至你家中,如何處置隨你,就是大街上我也不會撿回。”
兩邊皆有理,一時之間這兩千兩銀子竟是成了燙手山芋。
封煥此時開口道:“莊重你如今尚不算公門中人,盜銀案皆因你而破,理應領四海錢莊所出的懸賞。”
莊重就這般名正言順的賺了兩千兩白銀,把他的腦子都給打蒙了,反應過來卻覺得惶恐。可見尹大梅喜上眉梢的模樣,他還未說話就趕緊把錢塞了過來。
莊重明白,不是他尹大梅大方到這般地步,而是在借此極力挽回錢莊名聲,若不收反倒是不識趣了。而且這些事確實不是他分內之事,也不算違紀。這般一想便將銀子手下,不過當場就存在了四海錢莊。錢榮和尹大梅見莊重這般識趣更是樂得不行,對莊重那叫個恭維,而另一邊官大威卻被擠到了角落,備受冷落。
熱鬧看完眾人散去,官大威也氣哼哼的甩袖離去。衙門中人最喜歡的就是處理商戶案件,能刮下來的錢最多,可如今卻是白忙活了,還丟了名聲,官大威如何不氣惱。
莊重擰眉,“王爺,官大威此次行事如此不妥,也不過隻受些不疼不癢的懲罰?”
官大威查案不利受到了責罰,可也不過是從這個坑換到了那個坑。美其名曰被已被撤職,以儆效尤。而實際這邊被撤,那邊被複用,甚至是更好的職位,兩邊都有了交代,玩得一手好棋。
封煥挑眉,“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莊重歎了一口,揉了揉太陽穴,“我回去繼續查看卷宗。”
封煥擺擺食指,“如此良機,當下就有更好的法子。”
莊重不明所以,“還請王爺賜教。”
封煥笑得意味深長,“武人的劍,文人的筆。”
莊重頓時大悟,拍了拍腦袋,“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多謝王爺提醒!”
“想謝我,便請我喝酒。”封煥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要天香樓裏的瓊漿釀。”
莊重瞪大眼,“王爺您這是打劫啊!賣了我也喝不起那的酒啊。”
封煥斜了他一眼,“剛領了兩千兩的懸賞,你現在跟我哭窮?!”
莊重這才想起,有些尷尬道:“這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錢嗎,到現在也沒覺得是自個的。啊!”莊重突然想起什麽,“之前兩次喝的酒可都是我請的,你一點就點最貴的,量還那麽大,這是劫貧濟富啊。”
封煥這才想起好似有那麽一回事,平時他出門哪裏用得著自個出錢,壓根就不記得這麽一回事。十分鄙夷道:“才多少銀子就讓你惦記到現在,你好歹乃堂堂侯爺之子,至於這般吝嗇。能請到我是你的福氣,多少人真金白銀鋪在我麵前我都不屑去。”
莊重翻了個白眼,“那是別人有求於你,又人精錢多,自然如此。”
封煥挑眉,“這般說你無事求我?那把玉佩拿來,明日大理寺也不用去了。”
“給我就是我的了!”莊重趕緊把腰間玉佩捂好,訕笑道:“今夕不同往日嗎,走,不就是什麽桂華樓的瓊漿釀嗎,我請了!管飽。”
莊重望著一桌子美酒佳肴,那叫個肉痛,原本以為隻是京城第二的酒樓,裏麵的飯菜應該會良心價一些,哪曉得價格依然貴得令人發指!剛到手的兩千兩白銀,一下子就凹下去一個大窟窿。
封煥瞧不得莊重這模樣,“不就些銀子嗎,一個大男人怎像婦人一樣磨磨唧唧。”
莊重咬牙切齒,“您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可知這一頓飯要花掉普通人家幾年開銷!你說有這錢幹什麽不好,非要這般糟蹋,這些東西就算好吃可還能吃成神仙來?”
封煥不以為然,卻也不欲爭辯,隻道:“你若不吃那本王就不客氣了。”
莊重趕緊拿起筷子,“錢都花出去了,不吃豈不是更浪費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好玩意,竟好意思收這麽多錢!”
莊重氣勢洶洶的將筷子伸進菜盤裏,夾了一口菜放入嘴中,頓時眼睛眯起整個人都軟化了,“這魚怎麽做得這般鮮嫩!我從未曾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封煥失笑,“文淵侯可是雅致之人,對於這些最是挑剔,料想府中美食亦是不一般,你至於這樣?”
莊重擺擺食指,“心境不同自然嘴裏味道不同,在侯府裏總有吃白食之感,被人討嫌,本就坐立不安又如何能吃得安心,這嘴裏的味道原本十分至多也隻能剩下六分。而現在吃著自己的,還是花了大價錢,若不肯定必是更覺得這錢花得不值,讓自己更是後悔莫及,所以即便是六分也得吃出十分來,心裏才能舒坦。”
“你的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話說回來,這裏的東西價格如此昂貴,竟依然門庭若市,京城裏的人還真是有錢人多。”莊重感歎,也慶幸來到這樣的地方,若是亂世,也不知道他能活幾日。
封煥笑道:“我大佑國運昌盛,繁華富饒,京城更是之最,有何奇怪的。”
兩個不同社會背景,生活環境中長大的人,在這種問題上又如何能說得明白。莊重也不白費這個勁,看風景品美食,既然錢出了,就要痛痛快快享受才劃得來。
一倆精致的馬車停在天香樓下,莊重下意識多看了兩眼,看這馬車的規製馬車中的人必是權貴人家家眷。車簾被掀起,一雙白皙柔荑從車中探出,一名身段婀娜帶著帷帽的女子從車中走了下來,雖未能見如何長相,僅憑這身影亦是覺得必是美人。而車中又下來了一個,不似第一個女子般輕柔窈窕,而是風風火火從車子上跳了下來。臉上無遮物,異常嫵媚俏麗的麵容,令路過之人為之驚豔。一身火紅,更是張揚。
隻見帷帽女子趕忙從車裏拿出一頂帷帽,欲讓紅衣女子戴上,女子卻並未接下,並道:“我又不是小偷,為何要這般遮遮掩掩。”
聲音宛若鶯啼,婉轉入耳。
大佑民風開放,女子亦可上街遊逛。隻是富貴人家的女子多會帶上帷帽遮掩,以防登徒子調戲,壞了閨譽。這紅衣女子看這穿著絕非一般出身,卻行為大膽,根本不顧別人目光,我行我素,被人盯著瞧也毫不在意,倒是與京中其他名門閨秀有所不同。
“看什麽呢?”
莊重回過神來,尷尬笑了笑,“欣賞美景。”
封煥順眼望去,眼底閃過一絲惱怒,語氣不善,“不過是兩個乳臭未幹的丫頭,瞧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莊重怎麽覺得被說成個戀-童癖的色狼似的,這兩個女子雖美對他而言確實太幼-齒。“哪有你說的這般,不過正好瞧見而已。”
封煥意味不明道:“那紅衣女子乃禮部尚書之女,年芳二八,若你瞧上了我可為你做媒。”
莊重嘖嘖道:“她若年芳二十八我尚且還會考慮,這般年紀娶回當閨女養呢。”
封煥望著莊重的眼神都不對勁了,“看不出你竟是這般口味。”
“說說而已,我乃出家人,不思凡塵事。”莊重說這話時正在那夾肉喝酒。
封煥摸摸下巴,“做和尚好似也挺不錯的。”
“噗——”莊重將嘴裏的酒一口噴了出來,“王爺,您別嚇我。”
若封煥一時想不開出家,查出罪魁禍首是他,他還要不要命了!
封煥未搭理他,拍開酒壇子封泥,重重的放至莊重眼前,“喝!不醉不歸!”
莊重這次是真喝多了,回到太學腦子還有些暈乎。
江遜也在屋子裏,莊重愣了愣,“你回來啦?元兄的後事辦得可順當?”
江遜與元良駿是拐了好幾個彎的親戚,又一同考入太學,關係自然更加不同。元良駿遇害,江遜自從身子骨恢複,一改平日獨來獨往不管他人事的作風,後事都是他協助元良駿家人操辦的。後來更是與元家人一同扶靈回鄉,不管是為何,倒也讓人刮目相看。
江遜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神卻恢複了神采,不似瘋魔之後那般空洞。
“嗯,隻白發人送黑發人,難免……哎,即使抓到真凶也於是無補。”江遜眼底閃過一抹苦澀,隨即搖了搖頭,道:“聽聞你破了四海錢莊盜銀案,元兄的案子亦是瞧出你不一般,如今看來果然不同。此乃大佑之幸,少些冤魂才能世道太平。”
莊重明顯感到經曆這場風波,江遜與以往有了很大變化。不再憤世嫉俗,為人也寬和了不少。若是從前,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凡事盡力而已。”
江遜笑了笑,“你無需謙虛。從前我隻以為你是草包,總覺得富貴人家子弟就知遊手好閑,每次瞧見就忍不住明嘲暗諷,如今才知大錯特錯。其實不過我心胸狹窄,總覺得老天不公,才會行事偏激,落了下乘。”
莊重誠懇道:“江兄如今醒悟也不晚。”
“我命由我不由天,嫉恨他人有的,不若想想自己能爭取的。”江遜說完這話,眉間陰鬱已是散得一幹二淨。
莊重雖之前對江遜不喜,見他這般心裏也十分高興。江遜很有才華,若非鑽進了死胡同,以後必定是個有所作為之人。現如今看他似乎已經有所不同,卻也是件好事。誰沒有傻逼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到了死還是那麽傻逼,若中間幡然醒悟,依然是條漢子。
可莊重現在隻覺得頭暈欲裂,便道:“今日喝多了,我先躺一會,醒來我還要上書,必是要將那狗官拉下馬!”
“你說的可是官大威?”
莊重已躺在床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回答,“是,就是他。這糊塗官在那位置一天,就會有更多人受害。哎,我這文筆不成,醒來可得好好琢磨怎麽寫才行,還得尋其他人一起,哎,可我又不是太學生,也不知別人是否買我的賬……”
莊重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今夕何夕。
江遜推門而入,見莊重已經醒來,激動的將一張紙遞給他,“看我寫得如何?”
莊重摸不著頭腦,便是拿來一看,本暈乎乎的看著一堆字更覺得頭昏腦脹,可看了一會眼睛越發亮了起來,他現在古文閱讀能力強了許多,很快就看明白了。
莊重激動不已,“這,這是……”
江遜笑道:“你雖不是太學生,可我是!官大威這樣的狗官確實不配坐在這個位置,當日若非你明察秋毫,不知多少人無辜被牽連,就連我也逃不了幹係。人命大於天,他卻如此糊塗行事,還享有這樣好名聲,實乃天道不公。從前一日斷一大案的政績,隻怕也是這麽糊塗得來,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太學生就應伸張正義,若你覺得此文書無不妥當,我便尋人聯名上書,非要將這糊塗官拉下馬!”
“行!怎麽不行,你寫得太好了!我第一個按手印!”莊重高聲道,昏沉的腦子都清醒過來。果然不愧是高材生,江遜字字珠璣,言語辛辣,直擊要害。讓人看了無不動怒,如此糊塗官若不立刻將官大威拉下馬,難解心頭之恨。
想要讓皇帝看重,若無些文采也是不行的。莊重之前曾打算委托別人代筆,卻又擔心無人願與他冒這個風險。太學如今已經不同從前一般為輿論中心,因之前過於驕橫,所以乾興帝有所打壓,若是不好有可能會毀了前途。可以現在的水平,必是難以入乾興帝的眼,昨日還為此發愁呢,現在竟是要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啊!
學霸認真起來果然不一般,即使江遜從前與人不和,可在太學裏學風濃,最是服氣這樣的人。再加上官大威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裏,均對此人毫無好感。便紛紛響應,聯名上書。不僅如此,連那老劉頭都願意出麵作證,當初他被嚴刑拷打,一半是想要逼他說出真相,另一半卻是因為他不願出錢賄賂!
後來還是家人不忍,掏錢買平安,才讓他免受責打,否則現在早就一命嗚呼,哪裏還能看到真正的盜賊被抓。
諸太學生和律學生齊心協力攻擊官大威,這是乾興帝登基以來,太學生鬧得最大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