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聆峰一如前樣,緩步進逼。他拎了個盾牌在手,身形不便,也隻能用這等戰陣手段,隻能事到臨頭才能再做變化。
蘇明海長劍前指,卻也雙足交叉前移,眼見得劍盾就要碰到一起。武聆峰心中大喜,將盾貼了劍身往外一引,右刀立時突出!
他心中算得明白,這右刀一擊,對方閃避,就要老了身形變化,到時就可用盾擊來拍這十六郎的胸腹。卻渾不知自己的力道變化已在對方掌中。
蘇明海長劍貼上圓盾,立刻就控製了對方的勁力,身形貼上,翻腕將劍柄都貼在了盾上,用了橫力,一圓一轉,先一步將武聆峰的盾牌回了過來,反擋了戰刀一記。
武聆峰抽刀再刺,蘇明海卻連左掌也貼到了盾牌,又擋了戰刀一擊。
武聆峰鬱悶之極,他已放開盾牌,卻連這圓盾也棄不掉,給對方貼著轉來轉去,連出了四刀,都是在剛發力時給盾牌擋下,震得手腕都有些疼痛。
場外在看的也是一頭霧水,隻看到兩個人隔了一張圓盾推磨一般,推來推去。武聆峰明明可以刺到這十六郎,卻一刀刀反往盾牌上亂砍。砍了四刀,卻給這小子將盾牌連刀都壓在了胸腹之間,右足前跨,足尖內扣,拌住了武聆峰左腿,右手似輕實重斜斜揮出,連劍柄帶手臂揮在武聆峰頸側,立時將他打了個筋鬥。
蘇明海的武功已漸漸到了不拘泥於招式,隻取其真意的地步。他剛才用的乃是太極拳上的雲手,後來一揮,卻是攬雀尾的變招。
這太極拳,本來就是從盾牌招式化出的武功,這一用到場中來,馬上把武聆峰的圓盾變成了蘇明海自家所養。兩個人的勁道運到一張盾牌上來對付武聆峰一個人,這可憐漢子自然是束手挾腳,憋屈到敗了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這兩人開始幾招是打得花裏胡哨,後來又拚得莫名其妙,卻已分了勝敗。場外四個少女大為不滿,嚷嚷道:
“不好看,不好看”!
其中一個十五六歲的漂亮女子走上前來,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對蘇明海道:“你這劍是血煉的嘛,給我看看如何”?蘇明海見她嬌俏可愛,便笑著應了。
那少女接過劍去,歡天喜地,回到姐妹中間,大叫道:“你們看,這是血煉寶劍那,至少要值十五二十個金幣的耶!”
“我看看,我看看!”旁邊三個大小不等的女子也上前又摸又看,擺弄個不休。
突然,其中一個十*歲的對武冠倫道:“三叔,我看這把寶劍怎麽和你後院庫房中的那把相像啊?”
武冠倫臉色一變,對這少女道:
“鳳兒!可不許胡說”!
這四個少女分別叫武妍鳳、武妍影、武妍真、武妍儀,這妍鳳是武冠倫死去大哥的小女兒;武妍真,也就是向蘇明海要劍的十五六歲少女,卻是武冠倫的幼女。其他兩個為老四所生。
那武妍影叫道:“三伯,什麽啊,我看就是,那把劍我也看到過的。”
蘇明海立覺不對!這是落了人家的套了!
武冠倫幾兄弟卻還在假裝,那二伯道:“我看也有些相像,但我們切不可錯怪了好人,小兄弟,不如我們一起去庫房看一看。年前我們還有查點,那東西當時還在的,興許兩把劍隻是相像而已也說不定”。
言下就已把東西少了就便是蘇明海偷竊的機巧布好,武冠倫也拿眼故作疑惑的望著蘇明海,老四老五卻作出了一副不忿的模樣。
蘇明海心中自有計較,渾然不懼,開口道:“那便去吧,不過趙弘之趙兄乃是我路上偶爾碰麵,還請先放他出去”。他這是怕趙弘之閱曆短淺,特意將這話來說給這小白臉聽。
這幾人是準備要殺人劫財,做滅口勾當的。不在前院吵嚷,無非是顧著後麵僻靜,也好動手砍人罷了,又哪裏肯放。
那老四老五果然立刻唱上了白臉,紛紛開口:“事情沒弄清楚,就想著脫身嘛?先去弄清楚了再說!”
“二哥,你可不要心善過頭,這天下劍有千百,似這等開了鋸齒的卻是少見。你可還從其他地方看見過的嘛?”
“就是就是,這般怪異的寶劍,也就我家祖上傳下的那一把,我看十之*,就是這小賊不知什麽時候偷偷潛入竊走的,如今竟然還敢上門來騙吃騙喝。不如就此拿下了,先打斷了腿,再和他上衙門說話。”
趙弘之再老實也知道上了人家惡當,不過說話還是有些天真:“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麽,去就去!”
這些人也知道趙弘之兩個隨從也有五六級水準,把這兩人另外分開,隔在後麵,方始引了眾人入內。不過有些顧忌著人家真個在這裏就要拚命,倒還沒有下了幾人的兵器。反正最強的蘇明海的長劍已經在手裏,他們也不怕出了什麽變故。
這事自然和蘇明海想的一樣:他們在百安樓賣了那麽多精品兵刃,恰好被武聆哲手下知曉。這家夥本就遊手好閑,專門喜歡做些這等勾當,因此立刻派了下人在街上跟蹤。見蘇明海等人出手闊綽,料定每人身上應該還有十來金以上,加上剛得的近五十金,還有身上的各色兵器,若是真搶了他,至少也有九十金的收入。
對方不過一個高階好手,這事在他看來自是完全做得。故而他探得幾人要去龜恩祠遊玩,就預先在前麵等候,勾搭上了這幾個呆瓜。
這去龜恩祠乃是這一應人等追上了武聆哲,自然是全無懷疑。不要說現在蘇明海江湖經驗還有不足,就算真的是莊敬這等老貨,若被人家刻意盤算,還不是照樣落入江伯禽的殼中。
至於武冠倫最近這段時間想增加些封地,要向一個落魄貴族買賣,手中緊巴著收攏錢財,故而特意派出了這個看上去無害的兒子在外騙人。這些事情則非是蘇明海所能預知的了。
後院有一片諾大的空地,空地旁邊就是武家的庫房——看樣子倒還是真地方:
庫房不與周遭相連,門前有著空地,即防備了失火走水,賊人進門也沒什麽遮掩。庫房前麵早已準備妥當,二十多個子爵家的武士站在庫房兩側,兵刃皮甲俱全,防備甚嚴。武聆峰令隨同進來的六個中階戰士,將趙弘之的兩個隨從逼在了門邊,就和另一個六級武士一起走了上來,攔住了蘇明海後路。
那武冠倫還在做勁,命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入內,教他查看某某方向某某武器架上的某某武器是否還在——結果自然是沒有,被盜了!
人到了成功時,總是想著要讓自己的這番布置盡量完美,讓它成為一件值得珍惜和懷念的藝術品。
武冠倫此刻自覺大事以定,也不免如此,露出頗為誠懇神色來,轉頭對二人道:“我看兩位風采不凡,也不象是這樣的人。這把劍或許是十六郎從別處買來也說不定,你先說說緣由吧……”
言罷,一旁眾武士兵丁緩緩逼上,刀劍在手,都等著蘇明海徒勞的辯解出口,就可亂刀齊下,將這兩人砍作肉泥!
就在眾人這等候之時,蘇明海一把抓住趙弘之腰帶,奮力一擲!
“保護好你家少爺!且看我十六郎手段如何”!
趙弘之這美少年紮手紮腳,直飛起一丈五六高,剛好落入兩個隨從身後,卻是涓滴未傷,連個踉蹌都不打——和當年劉鳴桐將小啞巴扔到豬圈的手段也差相仿佛。
蘇明海長劍在手,嗆啷一聲,劍光一閃!
——趙弘之雖然有著四級的底子,卻沒什麽搏殺經驗,這劍便在他手裏也沒什麽用處。
眾武士疾撲而上,蘇明海也向一邊的武士突進!
“錚!錚!錚!”
三響之後,複向另一側撲回,此時“十六郎”三字剛剛落下。
那邊三個各接了一劍,也不覺這位“高階戰士”力道強大,隻是兵刃稍微震動,連腳步都未打上一個顫,繼續往前逼上。
蘇明海自從和莊敬一戰,對他的殺陣刀法亦有體悟。這一劍三花,和對方兵刃相擊,全是借力,返身撲回,其勢更疾!
這一次他卻用出了武當對劍中的步伐:左足先落,扭身右足踏出,行雲流水般走出三步,又和敵人刀劍交擊四次!“手段如何!”四字出口,人已如落葉一般飄到了原先的一側。
這邊四人這回接劍,就感到了一些力道。暗忖:“不愧為高階戰士,一劍四出,我等還要用出力氣才能抵住!”
手上加力,把蘇明海長劍推了出去。腳下速度倒也沒受什麽影響。
此時這二十餘人也已逼近,在蘇明海身周圍成了一個圓圈。
蘇明海這番劍法又自不同,一擊向前,叮然一響,又突地變為刺後,劍交左手,複在左方刺了三劍,猛然一跳,又回到右手,向右方刺出!竟是全身上下,無處不可出劍,就連頸側肘後,腋下胯底,都有劍光冒將出來。
趙弘之的這柄長劍,其重不過三斤。蘇明海轉眼就向周邊擊出二三十劍,借力使力,劍勢越來越重,但順勢控製,卻全無障礙。
就如騎的是自行車,卻挽了一輛汽車在路上飛馳一般。偏生手上卻越來越快,到後來竟然隻見劍光,不見人影。卻劍劍隻和對方兵刃交擊,連衣角袖口都不碰上一點,這些武士瞬息之間,平均每人都接了三四劍,隻覺手上越來越重,到後來手腕都震得生疼。前麵幾個以為他力道不足的,猝不及防之下,險些連兵刃都要脫手。
武冠倫諸人在一旁聽了,開始還覺如銀瓶乍破水漿迸,清脆悅耳;
稍後就似大珠小珠落玉盤,連成了一片;再後來竟連擊劍的間隔都不複再有,場中隻有嘰嘰嘎嘎一個聲音;偏生這聲音還愈來愈尖銳,如同一根鋼絲,漸拋漸高,直入了雲端裏去,繃得筆直;
到最後鋼絲欲斷,震顫跳動,嗡嗡作響。終於“嘣……”鋼絲斷了,一片褐黃的皮甲顏色中,猛地炸起一片劍光,也不知有幾百幾千條,長長短短,覆蓋了三丈方圓。
接著就再沒了金屬交擊的聲音,隻剩蘇明海一個,還在身形旋轉,長劍飛舞成一片,嗚嗚有聲。過了片刻,蘇明海大喝一聲,劍光變成一團,如電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