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科瑞斯特爾離開永平郡之後,立刻向詹奇安、風中之和雷歐等三人發出了訊號——他們都是人法師級別的內門弟子出身,此番分頭調查,自然約定了快捷的聯係方式。此刻這四人,已經聚集在了嵐陽王國浣衣行省的一處深山中。

“師叔,你說殺我族弟的仇人找到了?”

“不錯!我在蘭斯境內,探知了印記方位,後來雖然一度丟失,但總算沒白出來一趟——殺詹奇原等三人的人,就是沮樺新晉的少年魔師蘇明海,我那徒兒葛龍和,也是此人所殺!”

科瑞斯特爾雖然有意拖著詹奇安等三人下水,但此人年紀又輕,遇事不會考慮許多顧忌,報仇之心,應該不在自己之下。許多事情也不必瞞他。因此將自己這一路怎麽發現仇人印記,怎麽丟失,怎麽得鄖湖水神斯塔西告知殺葛龍和的仇人,又如何發現殺詹奇原和葛龍和的同為一人等等,原原本本地向三人說了一遍。

詹奇安聞言果然大喜道:“此人雖然高明,但我們四人出手,焉有拿不下之理,何不即刻起身報仇雪恨!”

科瑞斯特爾老奸巨猾,此時卻反而道:“詹師侄且慢,我有一言,卻要先和你說明,你聽了之後,再做定奪。”

“其一,詹奇原等三人和葛龍和之事,是非曲折,你想過沒有?那一日斯塔西說話多有隱晦之處,葛龍和又年少輕狂……我懷疑,至少葛龍和一事,是他出手在先,蘇明海才下手殺人。至於詹奇原等三人之事,到底如何,則現在猶未可知。”

詹奇安低頭沉吟道:“他們三人聯袂出手,便是一般的人法師也拾掇得下……但這裏麵到底如何,我也不願深究,我隻知族弟被此人所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誰還能攔阻我不成?”

見詹奇安果然如此說話,科瑞斯特爾心中暗笑,口上卻道:“其二,那蘇明海如此少年,其精神力就已在我這個老頭子之上,詹師侄,你莫非以為他背後,就沒有靠山嘛?”

詹奇安依然堅持,道:“私人恩怨,誰也說不清道理,到時我一力擔之就是!”

“詹師侄,這個仇恨,我們是一樣的,我雖然老朽,倒還不會讓你來一人擔當……但還有一事,我們卻不得不顧忌!”

詹奇安聽科瑞迪特爾如此說話,心中果然更加堅決,但聽得他說還有顧忌的事情,也不由得好奇相問。

科瑞斯特爾道:“那斯塔西想必你也有所知,可知它實力如何?可殺得了那蘇明海?”

詹奇安霍然醒悟,大驚道:“師叔此言,莫非是指……”

“不錯!嘿嘿,當時我問及蘇明海和我徒兒之間是誰先出手,它卻推得一幹二淨,擺明了是借我們的刀來給蘇明海找麻煩。那斯塔西終歸是一條鱧魚成精的畜牲,還能瞞得過我去?這事,其背後必然還有強大的神靈!隻是他自己卻不能出手,斯塔西實力遠在我們之上,卻放著這麽個現成的馬屁不拍,還要來向我報訊,心中必有顧忌!詹師侄,你可要想好了!”

詹奇安低頭沉吟良久,忽然抬頭問風中之和雷歐兩人道:“風師兄、雷歐師弟,你們兩人怎麽看!”

雷歐以目視風中之,顯然對這個五師兄極為尊敬,風中之道:“詹師弟說哪裏話來,我們三人一向交好,詹師弟要想如何,我們便如何。”

“多謝師兄、師弟……”詹奇安向兩人道了謝,又以目視科瑞斯特爾道:“師叔,我還是要出手報仇!”

見詹奇安果然一意堅持,科瑞斯特爾心中大樂,緩緩道:“詹師侄,我有一計,即使以後萬一因此出了宗門衝突,也可大大減輕我們的責任……”

見三人皆側耳細聽,又道:“那蘇明海殺了蘭斯的聖魔師餘言泰,導致新碧關被破,那蘭斯皇帝就算不敢貿然向蘇明海出手,也必然將他恨之入骨。嘿嘿,就是這沮樺帝國,現任親王段思才和永平行省麵和心不合,隻怕也有動手的打算……你說,如果我們四個世俗間所謂的聖法師,到蘭斯去露一露麵,那蘭斯皇帝將會怎樣?”

——這一露麵,自然有人花費寶物錢財,來請他們出手。

詹奇安一拍大腿道:“師叔好計!嘿嘿,我聽聞段思才掌控朝政,不滿永平、平山兩省割據自立。這兒離信城郡更近一些,師叔,我們不如先去信城郡!若是段思才相邀,那是更好!蘭斯帝國如今是切身之痛,我看,就是咱們不出麵,他們也會動手!”

四人計議已定,立時動身,徑向鶩傷行省信城郡而去,這四位聖法師才一露麵,段思才果然以蘇明海參與世俗紛爭的理由,化了大價錢,來邀請四人出手。

葬禮之後,趙弘之還需要深居簡出,為父親服喪,和蘇明海見麵,也不能談笑。至於他的婚禮,卻是要等到三年之後再擇吉日舉行了。寇康回去了石柱關,習厲原先補丁疊補丁的麻衣倒是換了現在平民服喪的緦麻,但依然死纏爛打,蘇明海見之怕怕,無奈之下,隻得遣他去了荊蘭館,算是答應了他的要求。至於自己,卻是難得這刻清靜,公爵府又安全得緊,竟是這般住了下來,每日溫養金丹魔種,愈加坐實了外麵的流言。

如此過了十多日,這一夜蘇明海正在打坐,窗外忽然“嗶啵”一響,待推窗看時,卻在對麵屋頂上見了一個蒙麵的黑衣人,一閃而逝。蘇明海如今人殺的多了,膽子也漸漸大了,見狀立刻追了上去。

待轉了個彎,看見了前麵那人時,對方卻卻好像不急,朝蘇明海招了招手,又向遠處掠去,蘇明海見狀也慢慢跟隨,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永平城,到了一處荒僻所在,那人才回過頭來,拉下了麵罩——這人,竟是‘七刀誅心’莊敬!

“嘿嘿,蘇小子,你如今在趙弘之的公爵府住的可舒服啊……”

蘇明海知道這等行徑,其實是應該避諱的,有些難為情地道:“莊前輩,小子在這裏也是圖個清靜。”

莊敬卻麵色一變,道:“你如今還悠悠閑閑,我看你該急昏了頭才對!”

蘇明海大驚道:“前輩此話何解?”

莊敬道:“三日前,我接到了如今沮樺那肥豬皇帝的邀請,要我去信城郡商議……嘿嘿,商議你蘇大魔師破壞大陸規矩,為趙弘之擊殺劉鳴桐、餘言泰兩大魔師一事!我找了個偷懶的理由,特地趕到這兒來通知你,你說該不該急?”

蘇明海愕然道:“莊前輩,對你我也不敢隱瞞,我確實是別有隱情,擊殺劉、餘二人,也有為趙弘之張目的意思。但明麵上我和劉鳴桐有怨,殺餘言泰也有個殺親之仇的名頭,那段思才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莊敬道:“你不是永平行省領民,卻要為趙袛服三月孝期,如今孝期之內,又住在公爵府裏……怎麽,許你做這等事,就不許別人商量一下你的事情了?”

蘇明海之所以會有這個疏漏,說到底他雖然了解埃希大陸的喪禮規矩,但他前世卻沒這麽多經曆,對這些事情,才會並不如何在意。聽了莊敬此言,恍然大悟,連忙向這老頭道謝。

莊敬又道:“蘇小子,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搬出趙家的公爵府,去了嫌疑再說。以後看情形再做打算。”沉吟了一會又道:“……以後的事……永平崛起,直接威脅了段思才和蘭斯帝國的現狀,我看段思才已把你當做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必不會如此罷休……他如今有了理由,怕還會強加人罪,繼續遣人來對付你啊。”

要來對付蘇明海,派遣的自然也是魔師——要平時段思才自然驅使不動這些人物,但如今他手上至少有了理由,這些魔師恐怕對蘇明海竟然妄自對魔師級人物下手,也起了兔死狐悲之感,想要除掉他的人自然也是大有人在,這兩下裏一湊合,事情就有些大了。

凡高手作戰,隻要戰力高出一線,你一個一個來,蘇明海是三個手指拿螺螄——心中篤定。但輪到一齊而上,不要說是魔師,就是一個魔師帶上幾個多年的*級人物,也能給蘇明海添上不少麻煩——一個大人,便是碰上七八個小孩圍在身邊拿刀亂捅,也要吃上大虧,更不用說這等高手了。

見蘇明海神色凝重,莊敬也隻能心中暗歎,又道:“這等情形,我也幫不了你,隻能靠你自己處理了……唉,這一次,怕蘭斯帝國也會有魔師出手,我看你,還是去海西洲避一避風頭吧。”

蘭斯帝國,雖然人口遠在沮樺之下,但這個國家,地處攬蒼山脈和福格森林之間的穀地上,蠻族野民眾多,領民皆好勇鬥狠,武風極盛,而且極為團結。因此魔師總的數量雖然不及沮樺,卻也有九大聖魔師——當然如今餘言泰已死,這九大聖魔師,也變成八大了。這一次的事件,他們又是直接的受害者,願意出手的魔師數量,怕也不會在沮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