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之見蘇明海想問,立即答道:“七龍山和萬秀山也不算相連,中間有一條河流,向西匯入霧江,但相距卻是不遠,就在萬秀山西六十多裏。”
蘇明海心中更是忌憚萬分,立刻改口說道:“這也太遠了吧,趙公爺還教我這幾天幫他鎮一鎮場子,我們這麽離開不太好吧?”
無奈林竹琴、秦音諸女都想著到那裏打獵燒烤,再來享受一下蘇明海的手藝,紛紛求去。蘇明海無奈之下,隻得說明到那裏住兩夜就回,不能多加逗留,這才跟著大家上馬而行。
這一路北行,又恢複了當日在永平郡的八人——趙弘之既然出門,自然把他的兩個隨從也帶上了。反正當天就要在七龍山山腳下過夜,幾個人也不顧惜馬力,催馬疾行。從半早上出發,行到天將黃昏,就趕出了九十來裏,遠遠望見了一個大村,趙弘之揮鞭遙指:“那兒叫做童宅村,我們今天就在這村子裏過一晚,明日上山,後天就回永平。嘿嘿,蘇兄弟,這下總不會耽擱你的事了吧?”
此時村中走出七八個人,遠遠看見這邊有馬匹接近,頓時隱隱分開,靠了過來。趙弘之一看臉色大變,翻身下馬,對蘇明海道:“那邊的那個老頭子,和我有些麻煩,蘇兄弟你幫我遮掩一下,不過別得罪了人啊……”話說到一半,就遠遠地躲了開去,藏在了遠處的幾顆大樹後麵。
蘇明海拿眼望去,見這七八個人,竟然隱隱都有五級以上的水準,其中一人,更已經是高階的戰士。隻有中間一個老頭子,看上去實在平常,五十四五年紀,身形削瘦,下巴留著一縷山羊胡子,身上雖然穿的短衣,行走之間卻極為儒雅。但看他漸漸走近,蘇明海卻覺得越來越不對——這老人走路,直如常人,也就一般四五級的水準,似乎就是一個秀士模樣。但他身上那股氣質,卻仿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明明眼神朝下,似乎卑謙到了極點,但在蘇明海看來,卻感覺這老頭兩隻眼睛生在了頭頂,全不看人一般!
看了好久,蘇明海才漸漸明白——這是氣勢!是殺了無數人命,從不將萬事萬物當做障礙的滔天氣勢!這人,到底是誰?
他再不敢怠慢,連忙滾鞍下馬,立在一邊,身形上雖然帶的麵對老人的恭敬神態,暗中卻作了防備。這老者來到十步開外,緩步站定,睜眼看了蘇明海一眼,眼神也是渾濁無光,似乎平常之極,拱手道:
“這位小兄弟氣勢沉凝,幾乎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莫非就是最近獨闖攬蒼山,對決劉鳴桐的少年魔師蘇明海蘇十六嘛?”
蘇明海低頭表示尊敬,正欲拱手回答,那老頭卻斜眼往趙弘之躲藏的方向一瞪,聲若驚雷,大罵道:“趙家老三,虧你還是個讀書人,見了老夫還要躲避!快給我出來!”
到了這時蘇明海才將言語答出:“在下正是蘇明海,不過小子才疏學淺,卻實在當不起前輩這般讚譽。小子眼拙,不識得哪一位前輩在此,還請告知一二……”
遠處趙弘之也急急忙忙跑了出來,邊跑邊大聲喊叫:“童爺爺,冤枉啊!弘之可不是躲您,我剛才內急,嘿嘿,剛才內急,去那邊方便了一下,嘿嘿嘿嘿……”
那老頭眼睛一瞪,還要再罵,才發現蘇明海正向他行禮呢,連忙答道:
“嘿嘿,你這一次的事跡,連老夫也是佩服萬分,有什麽擔不起的?哈哈……不錯,老夫就是童璧豪!在這沮樺帝國倒也有一些虛名,正要結識結識你這位少年天才呢!”轉頭看了趙弘之一眼,又對蘇明海道:“小兄弟且等一等,待老夫教訓完了這小子再說。”
趙弘之如今差不多有了五級,說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就已跑到了眼前,笑眯眯地巴著臉向那老頭行了一禮道:“嘿嘿,小子今天是特意到這兒來看您老的,嘿嘿,這幾天郡城夏考,您老怎麽還不去嘛?”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底子給漏了出來。果然那童璧豪更加憤怒,一把提住了趙弘之肩膀道:
“好你個小子,連謊話也會說了!你以為我老頭子去了郡城,這才跑到這裏玩耍的吧?你從我家中偷去的《鹿苑雜談》呢?那可是我搜羅了好久才得的孤本啊!快快與我還來!”
趙弘之苦著臉道:“竊書不算偷,您老怎麽這麽說話,小子隻是借去看看,看完了就還的……再說的,我真是到這兒來看您老的,不過我還有朋友在,才想著明天去七龍山玩一玩……”
這老頭竟然是沮樺九大魔師之一,人稱龍猿劍的童璧豪,如今已經八十二歲。永平行省有四位魔師,但其中卻也隻有童璧豪一人,是沮樺九大之一的聖魔師,身份極高,據說便是趙袛見了,也是以晚輩自居,怪不得趙弘之要喊爺爺了。童璧豪性子疏懶,名義上雖然遵從趙袛,卻反而對趙家這個從小也是不喜練武,一天到晚懶洋洋,喜歡到處遊曆的三公子投契的多些。因此趙弘之在童璧豪麵前也是無法無天,連偷人家珍藏的孤本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童璧豪見趙弘之果然是去七龍山遊玩,立時阻止道:“如今正值夏考,你這小子怎麽這麽不上進?七龍山不要去了,明天和我回去永平郡……這段日子這附近山裏不知,許多野獸象發了瘋一樣,連我這童宅村也敢跑進來撒野,你去山上送死嘛?”
蘇明海心中一個格愣,暗道果然如此。不過他卻不敢說這是因為他前段日子,在萬秀山殺了山神的緣故。依然站在一旁,也學著趙弘之做乖乖男。
童璧豪教訓了趙弘之一通,又一一和秦音等人見過,這才轉身拉著蘇明海道:“走走!哈哈,老夫這兒竟有你這一個少年魔師來訪,今晚就住到老夫那兒去,喝上一杯!嘿嘿,趙家老三,你交了這麽一個朋友,早就該帶到我這兒來串門了。不過蘇小弟啊,趙弘之這小子油腔滑調的,你可別跟他學……”
回村的路上,老頭兒又和蘇明海說話,又跟林竹琴、秦音客氣——他做人八十餘年,自然看得出趙弘之這是將未來媳婦也帶來給他看了,心中其實也是高興萬分。
這一夜,如何杯觥交錯、言語投機,自然不用再說。到了次日一早,童璧豪就帶了一個七級、一個六級兩個徒弟,和眾人一起出門回到了永平。趙弘之聽得童聖人也說七龍山凶險,自然不敢別扭,乖乖地跟著回來了,倒教蘇明海虛驚了一場。
接下去,童璧豪和兩個徒弟就在趙弘之家中住了下來,和蘇明海談論武學,偶爾交手幾招,竟讓蘇明海對許多東西的理解更進了一步。童璧豪見蘇明海在許多地方往往能發人之不敢想,在武技思路上自有一套,也是連連歎息,大叫老了老了,思路沒年輕人開闊了。這麽一拖,轉眼就到了七月初七,夏考結束。
趙袛擺開了大排場,一場酒宴,要從日落開始,一直吃到天明。城北的大校場,剛剛入夜,就已燈火通明,不知點起了多少火把,擺上了多少螢石。永平行省這一年的馬術、箭術、搏戰、力試、偵查五類夏考的前十名,共四十七人,並永平行省的大人物齊聚一堂,擺開了陣勢。便是赴考的各路精兵,並永平郡的駐守兵丁,也在校場兩邊設下了流水宴,要盡興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