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蘇明海麵前突然起了一陣微風……
微風中,隱隱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香……又有些臭……好像是放了三五夜的冷飯……又好像是沒洗幹淨長了白毛的油碗……
習厲東一飄,西一折,轉眼就到了蘇明海跟前。
這人,明明和加文一齊撲上,蘇明海也明明看到他的身影,但心思中卻好像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一般,竟然將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加文身上。直到這時他那一身的油膩惡心到了蘇明海鼻孔,方始回過神來。
習厲身如鬼魅,一閃到了蘇明海跟前,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根油膩膩的,還帶了幾根肉絲的,烏漆墨黑的長刺,嗖的一記,就向蘇明海右手肘刺來。
蘇明海剛剛發完三劍,正待挽個劍花,再接加文的劍招。卻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看見了習厲這恰到好處的一刺,手肘上不由得一麻,心中竟然有一種使不上力的感覺。
但習厲這一刺,卻隻刺了一半,離蘇明海手肘還有三寸,就一縮而回,身子滴溜溜一轉,嗖地又向蘇明海右腰眼上刺了一記。
蘇明海剛待變招,來破習厲剛才的這一記疾刺,卻又覺腰眼上一麻,手上是能使力了,但這一個腰,卻似乎又轉不過來……
而習厲的刺腰眼,還是沒有刺下去,這次離得更遠,尖刺到蘇明海腰眼還有四寸,他又是一縮而回,身子又是滴溜溜一轉……
蘇明海幾乎要暴跳起來——他不是發不出力,而是根本沒有地方發力……
這習厲的武功,明明不高,但他的招數,卻說不出的……猥瑣……
接下來習厲又是一刺,這次卻到了蘇明海左邊,一刺,刺向了蘇明海的左膝彎!
蘇明海剛剛欲待轉身,準備用力的左膝彎又遭了這麽一刺,整個人說不出的憋屈——就好像早上開門,卻發現門板上被小流氓糊了一大堆臭烘烘的糞便!又好似潔白幹淨的雪地裏,剛跨了一步,就踩了一腳烏漆漆的淤泥……
這個人的武功,怎麽這麽的油滑……他的那柄尖刺,到底是烤肉的…還是殺人的……
刺尖離膝彎足足還有五寸,習厲手腕一翻,果然又退了回去。但他這回卻不滴溜溜轉圈了,竟然連人都遠遠的退了開去——因為,上麵的加文,又已撲到,一劍六花,疾刺蘇明海額角!
蘇明海被習厲一番騷擾,惡心得要命。這時竟然連立時回劍都來不及,不得不後退了一步。這才能反手出劍,叮叮當當將加文的這一輪攻勢化解過去。
加文不愧為攬蒼山四雁之首,這一個身子,還真輕盈得如同大雁一般,接了蘇明海六劍,身形又高起兩尺,手腕複是一振,這次卻是半天中“嗡——”的一響,亮起了九朵劍花。
蘇明海卻撇了撇嘴——你他媽的,等下我再接你這一遭,你還能變出一劍十二花不成——就算蘇明海自己,劍法的輕盈敏捷,在魔師中都已到極高妙的地步,也隻能勉強使出一劍十二花的花樣來。不過他此刻卻未意識到——剛才被劉鳴桐壓著猛打,又被習厲團團惡心了一遭,心中卻已起了戾氣,剛才這一番思想,已是連粗話都帶上了。
剛剛飯菜發餿的味道還未散去,卻突然又濃烈了起來——習厲見加文一擊無功,身形一陣模糊,又是貓腰撲上,托的一刺,刺的還是蘇明海的左膝蓋!
蘇明海鬱悶地連眉頭都已皺起,眼睛眯成了一線,隻有一張嘴,還懶洋洋地咧著,似乎還有些笑意。他對這習厲已是討厭到了極處,見他又要上前惡心,索性左足一撤,又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步,神識中就發現遠處一人,身形如行雲流水,飛速向他接近——卻是烏興梁匆匆察看了一下弟弟的傷勢,見無大礙,起身向蘇明海逼來。
這人雖然身穿皮甲,還剛剛從受傷的兄弟身邊離開,神態卻依然平和,三縷長須迎風飄拂著,竟然有說不出的一種書香儒雅之氣。即使在急速接近中,身形猶自挺得筆直,全身肌肉又似乎懶洋洋地,閑適的不得了。
但他的身形一動,卻連滿天星光都突然燦爛了起來,遠處崖底搖擺著的纖長的草叢中,此起彼伏的夏蟲的唧呤聲,驟然之間就停了下來,本來喧鬧的蛙唱,更是象同時被什麽人同時卡住了咽喉一般,鴉雀無聲,便連溝壑中流水的嗚咽,都是輕了不少……
劉鳴桐卻在吸氣——
“噝——”
“噝——”
空氣中似乎有一種東西在不斷膨脹,靜靜地壓迫著、壓迫者人的神經,周圍那近五百混亂的兵士,剛剛還在大呼小叫,人體碰撞聲、兵刃撞擊聲,被同伴不小心戳到的悶哼聲夾雜成一片,但被這一股威勢一壓,人人都是靜立不動,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在了那兒。
——劉鳴桐見蘇明海被加文、習厲二人一時逼在下風,開始準備起驚天一擊!
而習厲此時一刺擊空,突然又象一隻惡心的癩蛤蟆一般一蹦,蹦起來雖然兩尺不到,手中卻奪地一刺,又刺向了蘇明海的右膝蓋的猢猻眼!
蘇明海此時左腳後撤,猶未落地。明明知道人家接下去一刺,最好就是刺他這個地方,但偏偏習厲的這一蹦一擊,卻生生讓他泛起了出人意料的感覺。
他的右手短劍,要準備著接加文的一劍九花,其餘能應對習厲攻擊的,隻有左手的小圓盾和身法的變化。但這習厲先是右肘彎、再是右腰眼,然後左膝彎,左膝蓋,現在又輪到了右膝蓋——每一次出刺的落點,都瞄準了蘇明海圓盾不能及到的地方,等若把蘇明海一隻左手全然廢了。
蘇明海隻覺一股心火騰騰冒起——他媽的!你不讓我擋,我偏要擋!左盾猛然一收,翻上了肩頭,隱隱對準了加文劍勢;身形一偏,右手短劍忽然一亮,金光奪目,噌的一劍點向了習厲的額頭——他也看穿了,這個邋遢的漢子,說白了,就是一隻老鼠,明明膽小得要命,卻一有機會就要偷油吃。
他是魔師,膝蓋受這麽個七級戰士一刺,無非損些元力,但習厲被他一劍貫額,可就要立時喪命!
習厲果然不願,手中的細刺一跳而上,“叮——”,就和一閃而至的短劍交擊了一次,蘇明海順勢將無數魔勁狠狠送了過去。那習厲收不住他這等大力,如一隻懶貓被人打了一棒一般,“哎吆”叫了一聲,疾向後跳出了足有丈許。還連連將長刺在兩隻手中來回換了換,雪雪呼痛,似乎被蘇明海短劍上的火焰傷害燙疼了一般。
蘇明海和對方真勁一交,立刻知道了這人,竟然是個魔戰士,怪不得他體內的魔勁別有一功,自己這蘊藏了暗勁的一擊,竟然沒有對他造成多少傷害。但他見這人如此大驚小怪,心中卻更是忌憚。
這時,加文又重新撲下,一劍九花,擊刺的竟然還是蘇明海的頭顱。蘇明海左盾一抬,直迎而上!
“奪!奪!奪!奪!奪!”
劍盾相擊,一連五響,幾乎連成了一聲,其餘四點寒星,卻一灑而開,一取蘇明海眉心印堂、一取耳後動脈,一取咽喉凹陷,最後一點劍花,竟然刺向了空處,遙遙防住了蘇明海短劍回擊。
蘇明海左足此時已然落定,也忽然吸氣!
他邊吸氣,邊上身後仰;他上身一邊後仰,右足突然就是一動!
加文剛要繼續前刺,就看見蘇明海肩頭一動,不禁就有些疑惑起來——這高手肩頭一動,就往往有什麽出其不意的招數過來。但這蘇明海短劍還在外圍,左盾猶自停滯,別的可沒什麽東西能攻擊到自己——莫非他這肩膀一聳,還能高起二尺,擋住我這劍勢不成?
正這般想著之時,眼角忽然就看到了一隻越來越大的腳底板,“嗚”地一聲,撲麵而來!
這一腳,明明從下而上踢上,卻給加文一種鋪天蓋地從頂上壓下的感覺。
“嗚——”
這風聲好疾啊!
這一腳的勁氣,從下而上,竟然呼嚕嚕卷出一個漩渦,加文隻覺身形猛然失力,頓時就被壓得一滯二尺,仿佛他自己忍不住要用身子去迎這驚天動地的一腳一般。
“嘭!”
加文橫劍!格擋!四朵紛飛的劍花驟然收斂!
這一腳自下而來,卻忽然變成了平平踹出,在勁風凜冽中,踹在了加文剛剛橫倒的劍身之上!頓時將他懸空踢飛了出去!
而蘇明海此時上身後仰,耐不住這般大力,也象一隻突然起飛的蝙蝠一般,向後退去。眼見得就要撞上身後的崖壁,腰杆一折,返身在崖根上點了一腳,身形從倒退變成了側行。他這時身子還沒端正,右手短劍一點,在岩石上激起一篷耀眼的火花,黑暗中驟然就是一亮。
這時,連呆立的許多兵士都能看到——蘇明海複是一足伸出,在崖壁上盡力一撐,身形頓時疾若飛鳥,颼地向東麵跑去,一閃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