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德蘭也是大驚,連忙阻止道:“兄弟不可!你這元力一散,這藥效就要消耗不少!快放回去,大哥路子廣,回去還可以再弄到的。”雙方推拒了幾次,聖德蘭卻是無論如何不肯收回。

蘇明海頓時一張臉苦地皺成了一團,臉上似信不信,兀自道:

“大哥……你不會騙我罷?”聖德蘭笑道:“你自己元力包裹著,還體察不到這藥性極易散失嘛?嘿!這話還來問我!”

見蘇明海神情稍懈,才又柔聲道:“兄弟,大哥又沒什麽凶險的事情要做,你此去要麵對劉鳴桐數千人馬。有了這東西,便多了一條性命,劉鳴桐再有什麽詭計,也就不怕了!”

蘇明海見如今自己卻是也需要一些保命的東西,終於勉強收下,裝備在了腰帶之中。但他也知道這應該是聖德蘭留著保命的東西,想不到他如今見自己此去頗有風險,竟然拿出來給了自己。感激之下,一咬牙,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了從黃蜂寨得來的那條項鏈,遞給聖德蘭道:

“大哥,我們兄弟如今義結金蘭,小弟也沒什麽東西相送。這一條項鏈,乃是小弟一次偶然得來,可以增加一些力量和出手的感覺,大哥就留下做個紀念吧。”

一般的魔師,都沒有首飾類輔助,這些東西,多是法師界的東西。聖德蘭見了,也頗為好奇,接了過去仔細觀看,片刻後猛然讚歎一聲:“這東西,果然不差!”反手又遞回蘇明海,大笑道:

“哈哈,蘇兄弟!你送我的東西,我自然不能不受。但你此去多少有些風險,不如這玩意你先留著,等殺了劉鳴桐再送我罷。”

蘇明海也知這東西貴重,但他如今原來的那柄長劍已毀,這兩點力量,有和沒有也無多少區別。29%的準確率,他如今這些技能都有加成,也不差這麽幾點。因此也實話實說,誠懇地道:

“大哥,我走的是敏捷一路,這力量加成對我有和沒有都是一樣,帶在身上也是浪費。不像大哥你是力戰士出身,有了這個,多少總有些用處。小弟也知道,大哥你是擔心小弟安危,但如今我有了這麽一瓶保命的藥劑在,你還怕我出了什麽危險不成。再這麽遞回來,可就是看不上小弟這麽點東西了。”

聖德蘭見蘇明海這般說話,知道推拒不得:“好,那大哥就收下了!”回手仔仔細細地將項鏈掛在了脖子上,又將項鏈的圓盤塞到衣內,貼肉藏了。

這才騰出手來,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氣幹雲地道:“大哥這一去,就到處宣揚我和你義結金蘭的事跡!你且等幾日,待我到了石柱關境內,再出手尋仇。嘿嘿!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咱們兄弟,出手對付一個劉鳴桐,即使他有千軍萬馬,也隻要隨便上去一人就夠!”

兩眼微眯,一股血腥暴烈的殺氣轟然湧出,狠聲道:

“你帶了這瓶藥劑,劉鳴桐若有什麽下作的手段用出,難以脫身,就把這東西用了。再怎麽樣也有七八分把握跳出他的套子,到時你就不要停留,直接來找大哥。哈哈!隻要有了理由,大哥就和你一齊再闖攬蒼山,殺他的落花流水,血流成河!”

聖德蘭這幾句話一出,仿佛方圓百丈之內,正躺滿了千百具屍體一般,頓時充滿了殺戮和死亡的氣息。春末時節的流風都不禁放低了吹拂,旁邊的溪水也變作了嗚咽。蘇明海鼻中,似乎都聞到了腐爛的氣味!

規則雖然隻是為弱者而定,但到了雙方站在同一高度時,還是需要道理的——蘇明海找劉鳴桐討債,正大光明的來,劉鳴桐也隻能正大光明的應付。若是無關的蝦兵蟹將一齊上,那就給人提住了辮子。兒聖德蘭既然事先擺明了和蘇明海的兄弟關係,隻要狠下心來,就可以下手殺人了。事後也沒什麽人來責怪他們兄弟兩大魔師一齊出手的事情。

蘇明海也不禁為聖德蘭豪氣感動,爽聲一笑:

“即如此,小弟就在此等候大哥到了石柱關,再行動身。嗬嗬,可惜小弟歇身的這一塊地方,都被大哥耕成了爛田,如今卻要再找個地方落腳嘍。”

“兄弟珍重!”聖德蘭一拱手,返身就走:

“這廟兒太破,大哥幫你打掃了還不高興嘛?況且兄弟身法輕捷,就自己去找個好點的地方落腳罷!哈哈哈哈……”

話音猶自在耳,人卻轉眼去的遠了。

安迪.科瑞斯特爾灑下了六枚牌子……還是不吉!他歎了口氣,微微閉上雙眼,鬆弛的皮肉抽搐著,漸漸滾出了兩滴渾濁的老淚……

葛龍和!我的孩子!你真的死了嘛?

二十三年前,他出門在外,救下了這個快要被盜賊摔死的二歲嬰兒,從此就將他當自己的孩子養大。科瑞斯特爾的資質不高,少年時全心練氣,到老也沒流下一個子嗣,葛龍和資質也是尋常,看著這個孩子,他就象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已經老了,練了一輩子,也隻到了人法師後期,此生再沒有前進一步的希望。但葛龍和不同,他年輕,他努力,他是自己最後的希望。自己兼著外門奉事,好容易才瞞下了這麽一樁好處,讓葛龍和有個晉入內門的機會。但如今……他的孩子,就這麽死了?老法師是怎麽也不敢相信!卜算是傷元氣的事,科瑞斯特爾拚著縮短壽命,十日一卜,連卜四五卦,卻是次次不吉。原先還想著葛龍和可能是陷入了困境,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一個月再二十天,都在受傷奔逃吧?

他就算再不相信,也知道這孩子是死了。內門庾澤斌奉事的手劄,不過是尋常武者的基礎,裏麵隻是涉及了瀾雪宗的觀想神靈,和幾路基礎棍法。在法師宗門而言,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這孩子又生性懂事,不可能是其他法師下的手!

但憑這孩子的功底,就算是碰上一般的魔師,也不會落入下風。打不過,還走不脫嘛?莫非是中了什麽人的圈套?

不行!我得查出這孩子的死因,至少也要知道,他是死在了哪兒?到時,大不了我這個快死的老頭,拚著違背宗規,一把性命不要,將那一塊地方的人全殺了,給龍兒殉葬!不怕暗算的人,跑了出去!

這些法師,不履塵世,對人間的花俏也知之不多。安迪.科瑞斯特爾雖然四百七八十歲了,卻也不知道:那些人要真是知道殺了一個法師,怕早就遠揚千裏,逃之夭夭了,又哪裏會等著這老法師上門複仇?

他一張老臉上,漸漸收住了悲戚,露出一股狠色來,抬頭對外麵道:

“來人!”

看著走進來的屬從,輕聲道:

“這兒有個內門任務,如今失敗了,應該比較困難。但好處也大!成功者,就有晉入內門的機會!你給我重新頒布下去,必須三人同時承接……唔……同時,必須查清原先承接任務人失敗的原因……”

人到了絕望之時,總是抱著萬一之想:“查清失敗的原因……”而不是“查清死亡的原因……”,老人的心裏,還是念著葛龍和沒有死去……可惜,瀾雪宗的外門,是充滿了殘酷競爭的地方,他的最大權限,也就是允許三人同時進行任務而已。

四月底,已經是初夏的時候了,遠處的麥田,已經帶上的深黃,草叢中,一群野薔薇,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淡紅,搖曳著。這是初暖的風兒在溫和的吹拂,順便還帶來了遠處布穀鳥的叫聲。蘇明海在那一處山林呆了三天,估摸著聖德蘭已經到了石柱關了,這才起身向前蒼堡偏西方向重新走去,他也不急,隻是盡力掩藏了蹤跡,中間都已經在路上又過了一夜。

這些方向,全是隨即亂選的。連蘇明海事先都沒計劃找劉鳴桐手下哪些勢力鬧騰——他這般隱在暗處,悠忽而西、悠忽而東,才女讓劉鳴桐捉摸不到去向。

如今已是四月二十七了,本來蘇明海和楊修潔、陳未雪有約,五月初五之前要趕到宋前郡湖口鎮一齊看端午龍舟。但如今他和劉鳴桐這一檔子事情沒有了結,如果返身去看朋友,那就是反而害了這二個女子了。楊修潔明顯在石柱關接天樓和蘇明海一遇,就將整付心思都撲在了這個少年身上,而蘇明海自己對陳未雪卻另有一種仰望孺慕般的知己之感。要說將劉鳴桐這個危險帶到湖口鎮去,自然是萬萬不肯的。因此也隻得無奈爽約,先擺平了劉鳴桐的事情再說。

蘇明海這般想著,就懶洋洋翻上了一處山坡,突然看見了那一片麥田旁邊小路上行走的人群。

這些人,不是商人!

包裹並不大,若是除了幹糧,就沒什麽裝貨物的地方了。隨行也沒什麽車輛——若真是商人,那帶的就隻能是貴重東西了——但帶貴重東西的,在這一片強盜密布、混亂不堪的地域行走,又豈有拉幫結隊,惹人注目的道理?

所以,這些人,隻能是強盜!

蘇明海不由得笑了起來,什麽時候,他蘇明海還在攬蒼山,都還有強盜敢出山打劫了?

不行!我得弄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