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炎緊緊扳著兄弟的肩膀,眼睛越來越紅,胸口痛不可擋,一口心血逆了上來,嘶聲喊道:
“紀文!紀文!你怎麽了!你怎麽......”
心口又是一痛!猛然一口鮮血噴將出來!
紀炎卻全然不顧,又要開口痛呼,才一張口,又嘩得噴出一口鮮血......
這一口血吐出,再也難以遏製!
紀炎隻覺身體內突然多了七八個心髒一般——
“碰!碰!碰!碰!碰!”
他的心啊,就是——
“痛!痛!痛!痛!痛!”
似乎全身的血脈都要給脹裂一般,心頭一跳,就是一痛,口中鮮血隨即汩汩噴湧而出,幾如噴泉一般。
紀炎已知不妙,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你......是......”
一個“誰”字尚未出口,突覺喉頭被一個碩大的物事堵住。接著體內又是“碰”的一響,滿腔鮮血無處可去,竟然噗地將兩個眼珠子射出了三尺開外!
“碰!”
又是一記!
口中猛然噴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肉塊來,然後鮮血激射而出,紀炎的整個人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倒了下去。月光下,臉上黑洞洞的兩個窟窿仰望著天空,也不知有沒有閉上眼睛。彌漫的煙塵中,夜色清亮,紀炎已是一動不動,隻有他身邊的那個肉塊還在歡快地跳動個不休。
——這最後一記,紀炎噴出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心髒!
四月十六,娥青寨一群殺人綁票、勒索劫財、無惡不作的強盜,共七百五十七口,全部被蘇明海所殺。其中共有七級高手兩名、六級戰士五名、五級戰士十一名,所有的罪魁禍首,俱都喪命。逃出的十八名老少嘍囉,從此洗心革麵,用心做人,用了一輩子來贖還自己當年犯下的惡事。消息傳開,左近六十裏方圓,數千人家,俱都交口稱讚。等一年後有人經過,連這少年魔師的長生牌位都有了不少。
蘇明海此時卻已遠揚,一天之內,向前蒼堡方向接近了百裏。正懶洋洋地躺在溪邊的一塊草坡上,唧唧歪歪地哼著“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這般哼一回,拿了手中雞腿咬一口,不厭其煩,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方將吃剩的雞骨頭扔到了河裏。
噗一響,一股油膩散開,剛出了這一片澄淨的小灣,就立時被水流衝散。十幾條遊魚聞到香味,匯聚而來,在溪邊濺起了無數水花。
這幾日,蘇明海是心情舒暢,收獲頗豐。不但搜刮了上千金幣,囊中還多了二把血煉長劍,至於百鍛的兵器,都已經有些看不上眼了。就連經驗,都收獲了6700之巨,連帶自己溫養所得,變成了30057/32886。雖然離升級還遙遙無期,卻也將二級雜兵隻能得五點經驗的不快拋在了腦後。
他原來的血煉長劍已經斷裂拋棄,手中那把管璧禾的金色短劍卻隻溫養了十來日,隻是勉強可用。因此這些日子不厭其煩,拿劉鳴桐的手下慢慢練手。但他如今聲名顯赫,攬蒼山的平民,十個倒有八個,都在讚揚蘇明海蘇大魔師的俠義心腸。做起事來,就不免有了許多顧忌,這一次,是認真調查了娥青寨民怨極大,這才上門動的手。至於菜園鎮之類雖有欺壓百姓,但也有些俠義名望的寨子,反而不好動手殺人了。
至於要他跑個上百裏地,找這些當家人挑戰的事兒,蘇明海想到這裏,嘴角一撇:“這麽幾百點經驗,老子還看不上眼呢!”
這些小魚雖然來得快,但不久就水花一濺,來了大魚。嚇得一群小魚轟然逃散。在食物鏈裏,雜魚永遠最先開始搶奪,但到手的往往隻有一點殘渣,大頭隻能是大魚們的戰利品。
但這麽一根雞骨頭,連筋帶肉,也不是一般的大魚所能吃下。香味傳開,漸漸地連遠處的遊魚也趕了過來,參與了搶奪。一時水珠四起,白浪翻滾。水中遊魚如梭,悠忽往來,在陽光下激起細碎的光芒。
“嘩啦”
一條魚猛然跳起二尺來高,在空中甩了一下尾巴,飛出了一串燦爛的彩虹。蘇明海感知到這魚近了他的腳邊,突的將足尖一點,就將這魚兒帶高了一尺,小腿扣下,就將之踩在了腳底。彎腰坐起,抓了魚鰓一掂,發現竟是一條二斤七八兩的鱸魚。被他捏在手中,兀自搖頭擺尾,掙紮不休。
蘇明海這幾天一直靠空間中預備的糕點應付肚子,如今見了這麽一條美味,不由得口中生滑,胃口大開。嘿嘿笑了一聲,在旁邊折了一根細長的草莖,就將魚兒穿了起來,提拉著返身準備柴禾,準備飽一飽口腹之欲。
遠處傳來斤斤的斫木聲,旁邊的小路上有咯吱咯吱的挑擔聲傳來,不久就從林子裏轉出一副碩大的柴擔來,遮住了後麵挑擔人的身形,連個腳跟都看不到。
這個世界的人,大多都有二級水準。人煙又是稀少,林木茂密,砍起柴來也快,這不到中午,這人就挑了慢慢一擔回家了。
蘇明海不怕麻煩,可也不想平白惹麻煩。往山路旁邊退了開去,臉色和熙,笑眯眯地站在一邊。
柴擔咯吱咯吱走過,慢慢的這人的身形也顯了出來。往臉上拭了把汗,一抬頭,也看見了一身白衣的蘇明海。這人三十七八年紀,臉上卻有許多風霜之色。見蘇明海站在一邊,突然一愣,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把柴擔放下,返身走了回來,有些拘謹地問道:
“敢問公子,可是蘇明海蘇大人?”
這人說話雖然拘謹,舉止卻極為從容,全不象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樵夫。
蘇明海藝高人膽大,全不為意,依然和和氣氣地道:
“在下正是蘇明海,不知大叔叫我,有什麽事?”
那人見蘇明海應承了,正了正衣服,躬身一禮道:“果然是蘇大人,小人在此見過大人了。”
他此時連那一絲拘謹也沒了,意態蕭然,竟是比前些日子黃蜂寨傑羅姆見到蘇明海時還要自然。蘇明海大為驚奇,正要動問,那人又道:
“蘇大人,小人剛才在五六裏外的山上斫柴......”說罷指了指遠處的山頭:“看見前蒼堡一隊獵鷹眾,大約有十來人,已經往這邊來了,估計現在離此不過十餘裏。”
蘇明海最近雖然名聲大振,贏得許多村鎮平民的好感,卻也沒想著有人會給自己通風報信。而且這人舉止自然,言語斯文流暢,形跡極為可疑,根本不象個采樵人,心中自然想到了什麽陰謀詭計上去。笑嗬嗬地道:
“嗬嗬,小子在此先謝過了。不過小子和大叔從未謀麵,不知大叔是怎樣認出在下的?”
那人明顯極為機敏,蘇明海雖然說話和氣,他卻立刻覺出了言語中的不信任,馬上解釋道:
“在下受過弗雷德大人的恩惠,當年我是個菜園鎮的生意人,結果得罪了湯潮大人,呆不下去了。幸虧我和弗雷德大人有些遠親,才受了他的庇護,在這旁邊的三井村躲了下來,才算全家逃過一劫。”
抬頭看了看蘇明海臉色,見沒什麽不耐,又接著道:
“弗雷德大人走時,曾從我這兒路過,說起過大人的相貌。也曾經托付我為他傳播消息,澄清一些草鞋灣的事實。”
蘇明海暗自考慮,他這段日子,悠忽來去,人家絕對無法盯住他的蹤跡。而且到此地之前,行動迅速,淩晨才到這個小河灣。這小半天時間內,萬沒有被人事先安排好了人手暗算的可能。即便臨時下手,也湊不齊許多剿殺的人馬。而且,現在這人離他不過三四丈,一呼一吸,心跳脈搏,都在他的監察之下,也不象有說謊的樣子。對他的說話,就不由得相信了七八分。
他這麽一想,反而有些難為情起來,走上前去,遞過幾個金幣道:
“大叔要為弗雷德奔走,耗費想必甚多,你如今又沒什麽財物來源,這些錢,還請大叔收下,派些用場吧。”
他這麽做,一則確有感謝之意,二則也未必沒有趁這個機會再試一試對方真假的意思在。誰知這人見了蘇明海如此行為,態度雖然還恭敬,眼中卻有了幾分不滿,雙手一拱,避過了蘇明海拿錢的右手,又是躬身一禮道:
“小人這般做,一是為的弗雷德大人的恩惠,二則也是佩服大人的俠義。而且小人在這兒住下時,手中還留了一些當年的餘錢。還夠著為弗雷德大人奔走之用。小人也知大人對平民野戶多有愛惜,但小人既然錢財還夠用,卻不敢妄稱困頓,來欺瞞大人。”
這人真不愧為商人出身,這一番話擺明不願受這些恩惠,卻先將蘇明海的麵子照顧得妥妥帖帖,內心的剛直卻也流露了出來。
聽他這一說,蘇明海還真有些臉紅:
“大叔,這卻是在下冒昧了。”
隨手又將左手的鱸魚遞了過去:
“不過這一枚鱸魚,是我剛剛隨手捕得,還新鮮得很。反正我在這山林之中也沒法處理,還請大叔收下,也算朋友之間的心意吧。”
這人聽蘇明海竟然說出了朋友兩字,話又說得中肯,也就將這一條還在活蹦亂跳的魚兒收下。
“如此小人生受了......”
話雖平淡,語氣之中卻不免有了許多激動。不過這也是常理:得一個魔師如朋友一般,送上一枚鱸魚,確實比他隨意灑了數十貫錢,更要珍貴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