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蒂姆斯聽了江伯禽吩咐,立時大聲言諾。但前蒼堡這智囊平時總張著一臉笑容,獵鷹隊和黑衣眾對他都極為親近。因此還賴著不走,笑嘻嘻地將手中的斷劍遞了過來:

“大人,這把血煉斷劍,稍一回爐還能用,您先收下吧。”卻是想著江伯禽六級巔峰多年,已是要準備這門一柄血煉的好貨色了。

江伯禽笑著推辭道:

“你這小子,我這六級,怕這輩子也突破不了高階,等上兩年,你們許多人,怕都要在我之上嘍。”

又回頭對張傑子、安格斯客氣道:

“不如兩位先收下罷。”

但他故意把這些少年過兩年就要突入高階的話,先說在了前頭,張傑子和安格斯如何還能收了這柄寶劍。這兩人乃是豪爽性子,對蒂姆斯這個少年也有幾分喜愛,倒是都沒想到江伯禽的這許多彎彎道道,一齊推辭道:

“哈哈,這東西是蒂姆斯你這小子先得手的,我們可不會要你這個孩子得來的戰利品,你自家先收著罷。”

七虎狼,在前蒼堡畢竟隻是暫住,一旦突破高階,基本上還是要回去的,以後不過留個情分而已。一柄血煉兵器,雖然論其價值,拿來收攏一個高階戰士還嫌低了。但這東西有價無市,要好運氣才碰的到,江伯禽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先要給前蒼堡的少年留在手中。

蒂姆斯把這東西給江伯禽是千百個願意,給另外兩人卻心中不喜。剛才聽江伯禽一說,還真許多不舍,如今聽得兩人推辭,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將斷劍納在了自己劍鞘中。手中提了自己的長劍,這才安排人手,和三人告別而去。

蘇明海又漂了六七裏,前麵水麵一轉,露出五六間房屋,應該是居住了山中的野民。他立刻知道來了機會,用力劃動,鑽進了旁邊一片無邊無際的蘆葦叢中。確信外麵絕對看不見自己後,方始在一個五六畝大的水窪子邊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受傷之人,一般或者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療傷,或者找到人煙,以期得到照顧。這樣,即使有追兵前來,一時想到的也是房屋中會不會藏人,絕想不到他在這等有人的境地下,還躲在旁邊的蘆葦叢裏。而如果敵人繼續搜尋,這裏既然出現了人煙,那麽地麵和水邊,就必然出現人類的活動痕跡。這些人要是根據這些痕跡搜索,隻會走入歧途。相對而言,自己逃脫的可能又多了不少。

才靜坐不久,蘆葦叢中就有急促而輕盈的腳步聲傳來,稀裏嘩啦的葦杆倒伏聲,蘆葉激蕩之聲更是極大。蘇明海耳目依然靈敏,側耳聽去,就知道足足有二十來人,從蘆葦叢中的小路疾奔而過。再過片刻,在吹來的風聲中,隱隱傳來了話語之聲,明顯是這些人在向當地的野民問話。

這一帶四十裏方圓內,都是前蒼堡勢力範圍。即便是強盜窩,對勢力範圍內的百姓也不致太過苛刻。劉鳴桐平時更以前蒼郡主人自居,對這些人更是有許多照顧。因此,論起這些野民對前蒼堡的感情來,比蘇明海前世民眾對官府的印象反而要好的多,蘇明海還隱隱聽到有人留這些人吃午飯的聲音。也是幸虧他生性謹慎,事事小心,行蹤沒給這些野民發現,不然這一問,還真要給他們問出些究竟來。

這些黑衣眾見村民都說沒見過什麽動靜,也不當回事情。江伯禽讓他們全速突前二十五裏,為的就是能將對方阻截在包圍圈內,然後再來慢慢回頭搜尋。此地離事發地點不過十二三裏,他們還有一半路途要趕,因此一聽沒有什麽消息,也不作停留,立刻起身,又向前追去。

蘇明海老神在在的繼續入定,等聚集起了少許元力,蜷了骨骼錯位最嚴重的左腳,用手推著,一截一截將骨骼複位。這般自己動手,拉動斷裂的骨骼,疼痛更在他人幫忙之上。饒是蘇明海在石柱關久經考驗,也不由得憋出一頭冷汗。他那工具桌裏管子鐵棒之類東西甚多,立刻拿出了一根鐵管固定了腿骨。

到了這等地步,每一分元力都要精打細算。蘇明海先止住內腑出血,卻不治好內髒傷勢;又接了數根肋骨,卻也隻求雙手能用上力氣,到現在二十四根肋骨細數起來,還有三十七根。如今吻合了左腿腿骨,也不再管它,一心準備下一步再吻合右腿骨頭。這樣腿上血腫消失,不再出血,元氣自然也就不再流失。然後接著治愈髒腑,以便讓魔勁運轉更為自如。再轉而考慮外部傷勢,考慮戰鬥力的問題。

春天雖然日頭極長,但這般入定療傷,等一睜眼,就到了黃昏時節。村中又遠遠傳來了人聲,還有許多腳步四處走動,明顯開始了細致的搜索。

那四十六個黑衣衛獵鷹眾,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在這崎嶇的山路上趕出十多裏,到了預定的終點。輪番草草吃了中飯後,待往回搜索,卻慢了許多。直到了這傍晚時分,才回到了這裏——就這樣,還是沿路多有人跡,實在搜不出什麽蹤跡的緣故。

這一處五六戶人家,也有個名字,叫做草鞋灣。溪流到此,水麵開闊,卻還有許多淺水地帶,如此再出七十來裏,才匯入霧江。

傳說當年趙克幫引兵到此,溯流而上,在一處過溪的汀步,發現了一隻碩大無朋的草鞋,擱在兩個汀步中間,立時知道了這深山裏有力敵萬人的猛將。遂沿溪而上,果然找到了大趙帝國開國十八將之一的哈裏森.聖.丹尼。據說此人有一個瞎眼的老娘,聖.丹尼事母至孝,趙克幫見過聖.丹尼母親後,受他老母叮囑,躲在柴房的稻草堆裏。不久聖.丹尼挾了一隻白額巨虎而回,說運氣好,打了一隻山貓。剝皮之時,立刻聞到了生人味道,將趙克幫和他隨從揪了出來,就要下手殺人。

結果聖.丹尼的老母出麵阻止,稱趙克幫是他表舅,並勸聖.丹尼跟隨趙克幫領兵作戰。聖.丹尼要服侍老娘,不肯離去,結果他母親勸聖.丹尼出門摘些菜蔬,趁機自焚而死。聖.丹尼這才跟隨了趙克幫,打下了大趙帝國這一片大好江山。從此,這一條小溪,就被稱之為草鞋溪。這五六戶人家,也湊上了名人的風頭,稱之為草鞋灣。

這些黑衣眾在草鞋灣周圍搜尋許久,但哪裏找得出什麽痕跡。天漸漸黑了下來,再想搜索已是不可能。二十餘個漢子散開必要的監視人馬後,索性就在這騰出一戶人家,住了下來。

“劉哥,我們這一路上來,江邊腳印不少,就沒一個可能是那蘇十六的嗎?”

說話的是一個黑衣眾,臉上長了許多雀斑,身材瘦弱,骨骼纖細結實,老繭都集中在虎口、掌心和指頭,應該是擅使輕劍暗器的人物。

黑衣眾平時訓練,比較側重於戰陣配合和小組廝殺,叢林戰也打的來。但就跟蹤尋跡方麵就有缺陷,不像獵鷹隊那樣擅長單人作戰。因此這一路跟著,隻是起個配合殺伐的作用,對獵鷹隊那三個人的判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獵鷹隊的六級人物,達到一半以上。這叫劉哥的麵容黝黑,上唇有一溜小胡子,看上去比較沉穩。見這小子相問,極有耐心地答道:

“留下的腳印或痕跡,在你們看來,好像除了泥地,就看不出什麽分別。但其中還是有許多可以分辨的地方,比如,水邊的淤泥,因為水的浸潤和洗刷,往往會破壞痕跡。但正因為這些浸潤,你就可以知道,這個腳印大概是多久前留下來的。你看到許多腳印,我們都不管不顧,其實是因為我們看出了這個痕跡遺留的時間超出了半天以上。”

“再比如,這個蘇十六如今是雙腿折斷,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雀斑少年連連點頭:“嗯,這我知道。”

“那麽他上岸時,隻能使用雙手或手上的工具,同時雙腳拖在後麵,肯定也會有拖動的痕跡。因此,其實我們對於一般的腳印,就可以不怎麽理會了。”

雀斑少年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我們這一路過來搜索得這麽快!”

劉哥道:“這個也不竟然,你應該注意到,我們前半段搜索得快,後半段搜索得仔細。這裏麵還有個時間的判斷,根據這條小溪的流速,來判斷對方的大致範圍。然後在這個範圍上,再擴大距離,這就是我們要急趕二十五裏的原因。而開頭一段,對方基本沒有可能到達,所以搜索的就草率一些了。”

“畢竟我們在時間上也要抓緊,不然象現在這樣到了夜間,就無法搜索,對方就有了恢複的機會。逃跑和躲藏起來,也更容易。我們剛才將人手散開,也是防著對方逃脫的道理。”

雀斑少年聽了,看著外麵的蘆葦叢道:

“這一片蘆葦叢大的很,足足可燒上幾天。現在天黑,我們將這蘆葦叢燒了,周圍亮堂堂一片,那蘇十六豈不是沒法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