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算什麽？

張信一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看著楚恨離暴怒的模樣，完全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是在因為他疏忽修煉而憤怒嗎？

“師弟，你為何憤怒？”張信一問道。

“為何？”楚恨離握緊拳頭，“若我早些擁有你這樣的天賦，自幼修煉，也許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就……”

“師姐曾與我說，讓我有機會的話，勸你回頭。”楚恨離鬆開張信一的頭發，冷聲道，“但現在看來，最好的良藥，便是拳頭！”

楚恨離舉起拳頭，如涓流般靈力纏繞其上，狠狠砸在張信一臉上！

他恨張信一這般有強大天賦，還不懂得珍惜的人。

他也恨這所謂仙人，隨隨便便就要舍棄凡人一輩子登不上的仙路。

楚恨離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但感性大於理性，身為一個天生沒有靈根的凡人，他看不慣這般！

少年拔出斬龍劍。

久違的，將自己的指尖劃破，滴在斬龍劍上。

踏入《蓮神不滅體》第一層後，他的肉身變強，滴幾滴血液出去，對自己的身體並無影響。

滔天血氣從斬龍劍身上升起，在少年背後，凝成一片巨大血雲。

周青師姐說過，那是三階的大妖。

他催動自身血氣，所能發揮出的斬龍劍的威力達不到後天境，但築基境七八重，也是有的。

“那是什麽？！”任青驚訝道。

“那才是楚兄真正的實力。”謝曉說道，沒有絲毫擔心。

隻要那小子不動精血，他畫的符籙，都能幫他恢複。

擂台上，張信一瞪大眼睛，看著那大片血雲，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回憶起當年麵對那大妖的場景，黑雲遮空，雲翳障目。

這是巧合，還是天意？

他的身上爆發出耀眼的赤色火光，從火焰中站起，朝著楚恨離走去。

“水龍吟。”楚恨離口中輕吟。

起初，楚恨離的劍勢如龍，每一劍揮出都帶著破風之聲，劍影重重，將張信一團團圍住，企圖以密不透風的劍網困住這團不滅之火。

就在楚恨離的劍勢稍緩之際，張信一猛然暴起，雙手一展，掌心間頓時湧出滔天烈焰，那火焰不似凡間之火，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直撲楚恨離而來。

楚恨離見狀眼神平靜，不退反進，長劍疾揮，劍尖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都被切割開來，發出尖銳的嘯聲，一道道淩厲的劍氣如同銀河傾瀉，硬生生地將那鋪天蓋地的火焰斬得七零八落。

與楚恨離平日中所施展的青蓮劍氣和秋雨劍氣都不同，這帶著滔天血氣的劍氣殺伐之力極強，一旦沾染上一絲，就仿佛被血液灼燒，有強烈的妖氣，侵蝕著張信一的心緒。

“妖……”張信一口中喃喃道。

楚恨離身形一閃，來到張信一身後，一劍插進他的手臂！

“張師兄，請出手。”

唰——！

劍氣縱橫。

空氣中忽地響起一陣凜冽風聲，仿佛天地間的呼吸在這一刻為之凝滯。

隻見劍光如龍，破空而出，帶著一股不可一世的鋒芒，瞬間撕裂了周遭的空氣，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劍氣軌跡。

那血色劍芒，猶如暗夜中最絢爛的煙火，卻又蘊含著無盡的殺伐之氣，毫不留情地斬向了張信一周身環繞的熊熊烈焰。

火焰在劍光之下，竟似紙糊般脆弱，被一分為二，四散而逃，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劍痕，深深嵌入張信一的胸膛，每一道都深可見骨，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衣襟。

噗——

張信一猛然間，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如泉湧般噴出，濺落在冰冷的擂台上。

他雙手顫抖著捂住胸口，那裏仿佛有烈火在灼燒，又似寒冰刺骨，疼痛難當。

他的腳步踉蹌，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每一步都似踩在虛無之上，沉重而無力。

抬眼望向楚恨離，張信一的雙眸中滿溢著難以置信之色。

那眼神複雜至極，既有震驚，又有深深的困惑。

他難以想象，眼前這位不過築基境一重的少年，究竟是如何跨越了境界的鴻溝，凝聚出如此駭人聽聞的殺伐之氣。

“楚師弟，你經曆過什麽？做出一副說教的樣子，我的痛苦，你又了解多少？！”張信一怒吼道。

楚恨離沒有說話。

他撫摸著丹田的位置，眼前浮現的，是那個在雪地中穿著一襲白裙的女子。

“我所經曆的，比師兄你想得，遠多的多啊。”

楚恨離舉起劍。

他此刻想明白了。

他持劍，一開始是為了殺掉洛凝月，解放大夏王朝。

現在，是為了變強，殺上望月宗。

但以後，他想改變這個想法。

他想為天下凡人揮劍，如果築基境的仙人也不在意自己的天賦，那這天賦，還不如給一生求道的凡人。

仙人和凡人，不該有分隔。

秋雨尊者告訴他要走出自己的劍道，青蓮劍仙告訴他遵守本心。

那他的劍道，就是守護！他的本心，就是為天下凡人，討一個公道！

他要讓仙凡再無分隔，要讓這世間人人如龍，人人都能成龍！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在他想通之際，楚恨離的身上，猛地凝聚出一股氣勢！

他的劍揮舞得更快，揮舞得更加得心應手，甚至他感覺沉浸在方才所想通的意境中，盡管還未領悟，但他的劍道，已經跨過一大步！

“劍勢。”林驚神哈哈大笑。

青雲殿中，林驚宇坐在主座，眼裏泛起一絲精光。

“大比過後，讓楚恨離進內門！”

……

張信一緩緩挺直了脊梁，身形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覺的堅韌。

他的眼眸深邃，交織著諸多情緒——有對楚恨離那份龐大氣勢的由衷欽佩，也有自己境遇之下難以言喻的苦澀與無奈。

張信一嘴角輕輕勾起一抹苦笑，那笑容中藏著太多故事，仿佛是對命運無奈的歎息，也是對自己的譏諷。

看著如今意氣風發的楚恨離，就像看見當初的自己。

“師弟，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