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黑色休閑服的小少年抿了下唇瓣, 唇線繃著一條直線,垂在身側的小手也握成了圓滾滾的小拳頭,像是極其勉強一樣“嗯”了聲。

好玩。

他還沒見過這麽別扭的小孩。

酈貌逗弄小孩的壞心思又起來了。

酈貌又往沙發下滑了一點, 全身陷在軟綿綿的沙發裏,衛衣像上掀起了一點點,露出白潤的一點肌膚,像溫玉一樣, 少年就懶懶半睜著杏眼,從鼻腔裏哼出聲音:“冰激淩好吃嗎?再請你吃一個。”

李轍一瞬間繃緊了小拳頭,憤憤扁了下唇瓣。他憋紅著小臉,別扭的側身,冷冷的說:“我才不像你, 不自覺的大人。”

小小年紀,說話語氣簡直和溫以沉有的一拚。

酈貌想到溫以沉還有些氣,不過看李轍冷冰冰著小臉, 紅紅著耳朵尖學大人語氣說話, 他又忍不住想笑, 白玉似的手扣著沙發, 低著頭整個人顫了兩下。

李轍似有所感,見他笑得顫抖的模樣,握著小拳頭更凶了:“你笑什麽!”

“啊~沒事沒事,我想到一些高興的事情。”

酈紈絝散散軟在沙發上,對他眨眨眼睛。

酈貌整個人就像一塊玉做的。

但是這個人簡直太惡劣太幼稚了。

不過……

還挺……好的。

李轍繃著小臉, 皺著小眉頭, 他側過身,忽然從口袋拿了個什麽東西,遞到酈貌跟前。

“啥哇?”

酈貌好奇的接過。

李轍板著小臉, 別扭又認真的說:“黑卡——算作冰激淩的抵扣。”

幾十萬,能養得起這隻壞大人嗎?

李轍在書上看到過,黃金屋顏如玉。

酈貌人蠢又壞了點,怕是有黃金屋的大人物看不上他,銀屋子到底是才能養的。

但幾十萬,怕是不行。

黑卡?

他長得很像缺錢的模樣嗎!怎麽都要給他錢!而且李轍一個小崽子能有多少錢!

似乎是感覺到酈貌的懷疑,李轍板著小臉,側頭看了他一眼,道:“不多,隻有五百萬而已。”

“你還想要嗎?”

李轍認真思索。

如果酈貌非要不可的話,他的流動資金倒是還有幾個億,養一個酈貌,應該可以?

“啊不不不。”

酈貌趕緊擺手,順便把卡扔到小孩手裏。

李轍抓著卡,皺著眉看他。

不說多也不說少,這是什麽意思?

酈貌慫了慫鼻尖,哼哼了兩聲。

看看溫以沉把他養成什麽樣了,連小娃娃都覺得他需要被養!

但那可不行,這涉及到他京都第一紈絝的麵子,丟了什麽也不能丟了麵子。

酈貌撅著嘴,對小娃娃招招手。

李轍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哎你躲什麽啊!告訴你,哥哥有的是錢!這就帶你去吃冰激淩!”

見他後退,酈貌幹脆直接側身過去,食指拇指一樣一個,直接並住夾起李轍□□彈彈的小臉。

“走,哥請你。”

酈貌試圖證明自己。

李轍瞪圓了眼睛,然後不可置信的往後邁了一大步,逃脫酈貌的魔掌。

酈貌還擰著眉,疑惑的問他:“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從他是個嬰兒的時候就沒有人再捏他的臉了!

李轍小臉幾乎爆紅,他羞憤的握著小拳頭,然後一聲不吭的噠噠噠的悶頭狂跑。

“唉不是——”

酈貌爾康手。

好吧~_~,眼見小孩撒丫子都跑沒影了,酈貌噘著嘴又重新癱回沙發裏。

貓貓撓頭。

別扭的小孩!

簡直和溫以沉一模一樣!

嗡嗡。

手機又震動兩下。

酈貌撇撇嘴,斜著眼睛把手機抬高。

果然是溫以沉發來的消息。

:禁奢靡,禁浪費,少吃零食

!!!

還有什麽他不禁的!

酈貌磨牙,正要張牙舞爪的反抗這個囉嗦的暴君,下一秒,又一條消息蹦出來。

:夠花嗎?

:別多吃垃圾食品

:不許吃涼辣的東西

:比賽開始會全封閉,綜藝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乖一些,等我出來

酈貌握緊手機,撇撇嘴,早這麽好好和他說話不就行了嗎。

還乖一點,他還不夠乖嗎?

算了,他才不和溫以沉一樣,他大度。

酈貌側著身,抱著手機不太樂意的嘟囔:“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溫以沉,我想見你的話怎麽辦啊。”

*

訓練基地。

顧銘梵一臉不可置信:“這就好了嗎?這就好了?”

這麽直男的手段,竟然真的有效!

溫以沉低著頭,嘴角似乎有一瞬間的笑意閃過,不過也就是一秒鍾,他收起手機,又恢複成一板一眼的表情。

“走吧。”

劉長河那裏他已經做了敲打,除此之外,溫以沉其實也叫朋友聯係好了一家公關公司。

溫以沉不讚同也不支持酈貌參加綜藝的決定,但既然酈貌還是去了,他不會讓人直接改寫酈貌的“曆史”和嬌縱的個性,營造出一個虛假的大眾喜歡的人設,但也不會任由虛假的風評攻擊少年。

簡而言之,隻要酈貌還是現在的“酈貌”,他會把這趟渾水兜到底。

溫以沉很少有插手的時候,他自小就性格沉穩,對待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可唯獨麵對酈貌……他不能放心讓那隻齜著牙搖搖晃晃的小貓崽子獨善其身。

至於為什麽……

溫以沉垂下視線。

耳邊是顧銘梵和潭之墨的討論聲,那場對他而言仿佛過於奢侈奢靡的夢境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

亂世風雲,遍地殘肢。

鐵槍深**入在混著血跡血水的泥土裏,拳頭死死抓緊槍身,穿著薄甲的男人單膝跪地,深深陷入在流竄的雨水中,呼吸聲沉重得仿佛混入天地。

直到馬嘯聲在他頭頂響起。

“那人”混沌著充斥著殺氣的雙眼抬頭,隻看見一片恍惚的、混著金絲玉縷的衣擺。

“你是誰?”

*

“十一月二十日,歡迎關注大型真人秀——豪門娃綜,xx平台與您不見不散!”

節目組接連造勢了三天,把網上討論度推到頂峰,在十五號晚上終於發布了一條確定檔期。

網友還都處在對第一期豪門綜藝的期待中,李家和齊家也分攤了酈貌的關注度,這兩天網上除了一部分期待等他打臉、看他裝乖洗白的評論,其餘過激的評論全都還沒出現兩秒鍾就被刪了。

有人提出質疑:你們沒感覺這兩天評論過分“幹淨”嗎

下邊一堆附和頂貼。

紀平呼哧一聲,把手機拍在桌子上,憤然道:“這群人有病吧!知不知道什麽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他側頭看身側扁著嘴補作業的酈貌,啪啪拍他肩膀起誓:“網上那些評論你都不用看,一堆以貌評人——阿不,一堆跟風的營銷號!兄弟我永遠挺你!”

酈貌抬抬肩膀,把他擠下去,對他翻了個白眼。

真是謝謝了,不過他這具身體之前好像就是個混球,哦對了,現在換了個紈絝,估計也差不離。

酈貌撲在桌子上,蒙著胳膊嗚嗚了兩聲。

他根本都不在意那些什麽“網絡評價”,而且現在又更大的打擊!

他瀟灑了一天,回來學校人就傻了。

酈小少爺雖然是個紈絝,但至少智商還是在平均線上的,狐朋狗友還都指望他的作業呢,他因此賺了不知道多少頓明蕭樓。

可這些書本上的什麽“線性代數”“幾何代數”“向量”,他看都看不懂,更別提寫了!

紀平試圖安慰他:“哎人人都有專長嗎,又不是誰都是溫以沉——”

“唔!”

他趕緊雙手捂住嘴,瞪著眼睛看向酈貌。

果不其然,提到溫以沉,酈貌憤憤的皺了皺鼻子。

那天酈貌被溫以沉帶回去不知道遭遇了什麽,第二天人都蔫了,還不讓別人提他,想想溫以沉那冷酷又毫不手軟的個性,紀平直接打了個哆嗦。

“我出去走走,你別跟來!”

酈貌撇撇嘴,扔下作業站起來。

紀平探身,一直到他出教室門還在喊:“別迷路哇!找不到路記得叫我!校園卡帶了嗎!有錢———”

“Duang”

教室門關上。

酈貌走出憤怒貓貓的步伐。

溫以沉簡直不是人!

虧酈貌還以為他良心發現,對自己好了一丁點,結果早上他剛剛吃到十分飽,正要去抓自己盯了好久的糕點,就被保姆阿姨滿眼崽崽心疼愛莫能助的一把抓住了爪子。

酈貌頓了一下,試探性的擺出百發百中的狗狗眼。

保姆阿姨悲痛萬分,閃開視線,沉痛的對他說:“小少爺,這是大少爺吩咐的。”

酈貌隻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溫以沉不在這裏還要管他!

他不但不能吃最愛的零食,作業也看不懂!

憤怒的酈小少爺怒氣滿滿的往學思樓走,一路上好奇的學生都離他遠遠的,畢竟誰也不知道現在溫以沉是什麽態度,笑話哎,那可是溫以沉!聽說婁陽那天打完球回去腰酸背痛一天都沒下來床,丟了麵子又丟裏子,他們可不會這時候往槍口上撞。

酈貌要去的地方是他們院的行政樓,很少有人經過,他用滿臉憤怒順利穿過人群抵達人煙荒蕪的後院,並且沒有被黏上,然後表情瞬間舒緩下來。

哎嘿~

溫以沉千料不到萬料不到,酈貌已經從靈幽那裏網絡到消息把金杯摸透了,畢竟他有了上輩子的經驗,可不確定金杯裏還有沒有溫以沉的眼線,但靈幽郡主,除了要忍受被她“玩弄”,是絕對可以信任的友方。

酈貌誌得滿滿的看著深紅色的院牆,拍了拍手做準備動作。

翻牆而已,這可是他的強項。

等他從這裏翻出去,對麵就是金杯外的零食店——聽說還是什麽聯網商店,總之裏邊都是酈貌沒見過的零食,他就可以隨便吃個夠了。

酈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他抬高雙手,試圖扣住兩米八的牆。

唔,有些費勁呢。

酈貌憋紅了臉,踮腳一蹦。

兩寸三寸四寸五寸。

少年直挺挺的沿著牆壁滑下來,卷毛淩亂的遮了滿臉,自閉了很久。

這扇牆根本就翻不過去!

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光潔的牆麵!

酈貌憤憤錘了一拳,當然是動作很輕的,牆壁卻發出了巨大的“咚”的一聲。

酈貌怔怔後退兩步。

他什麽時候有這麽大力了?難不成是他這具身體有什麽神功?

還沒等酈貌暢想到把溫以沉踩在腳下走向巔峰的畫麵,他頭上的葉子還沒掉光的老樹突然嘩啦啦的下了一片葉子雨,把酈貌砸了個劈頭蓋臉。

與此同時,牆壁上響起鬼鬼祟祟的聲音。

“再高點再高點!我說你行不行啊,我腦袋載到樹裏了!”

“我靠小心我告你一謀殺死胖子!”

一截電動升降梯仿佛竄天似的竄進樹冠裏,馮東東甩著腦袋,怒而壓低聲音在樹冠裏掙紮。

金杯是世界級的私立院校,安保賊強,不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馮東東耗費了巨資終於打探到這一塊是金杯的攝像缺陷之處。

這必須得衝啊!

要知道現在清晰的第一手資料可是價值無數,按照酈貌現在的處境來說,明巧巧要上娃綜,他肯定得用100%的力氣去偽裝,她要是在這之前拍到第一手酈貌的反差視頻,那酈貌不得花錢來買嗎!

落魄的鳳凰還比雞大呢,怎麽也能賺一點。

要怪就怪酈貌自己給她們機會吧!如果不是他自己就心思惡毒被拍到,怎麽可能被她們要挾呢,沒錯!

馮東東biu的把腦袋從樹杈裏扒出來,抱著心愛的相機,頂著一頭雞窩,胳膊插著腰站在牆上宣誓:“我一定會拍到酈貌的醜照!”

“你找我?”

“唔……什?”

馮東東驚悚的睜大眼睛,顫巍巍的視線下移,“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胖子在下邊搖搖晃晃,喊:“老大,你別做這麽高難度的姿勢啊!我快撐不住了!”

竟然還有幫手。

少年用手扒開擋在臉上的樹葉,眯起杏眼。

酈貌今天穿了一件粉白色的羽絨服,白絨絨的毛衣領柔軟擁擠在少年弧度恰好的下頜上,疏離中透出一股子矜貴。

“你找我幹什麽?”

酈貌抱起雙臂,轉了轉眼睛,頗為好奇的看馮東東手腕上的東西。

還會發光,有點眼熟。

馮東東瞅瞅他,又瞅瞅自己的胳膊,瞬間把手臂藏在身後,還是一臉震驚的看著樹下的少年。

“你、你是酈貌?”

和她解析出來的照片一模一樣的酈貌!

少年蹙起了眉頭,沒耐煩的擺擺手:“算了算了,我不是好了。”

馮東東:你剛剛分明就說你是啊喂!這還可以臨時改的嗎!

酈貌沒閑心管她為什麽出現在牆上,等等,她怎麽出現在牆上才是最重要的。

emm~

酈貌眉頭挑了挑,他往前一步,眯著眼威脅:“我記得學校的牆是不能隨便翻的……”

馮東東:哽住

她視線下移。

傳言酈貌記仇又混蛋,這次被他抓——

哎等等!

她忽然醒悟。

她們不是來拍酈貌的嗎!現成的人就在這裏怎麽成了她們被抓了喂!

馮東東抹了把臉,重新燃起自信,她揮揮胳膊,對少年說:“你已經被我們拍下來了,如果你老實一點,這個數,照片就……”

酈貌哎呀一聲,擺擺手:“好好好,給你拍,隻要你帶我出去,想拍多少給你拍多少。”

露出奸商笑容的馮東東:……?

笑容逐漸凝固JPG

“唉不是,我是說,我們已經拍了你了——”

酈貌急得要死,時間越長越容易出變動知不知道啊!

他扁著嘴喊:“你怎麽這麽小氣啊?我就快要餓死了!我隻是想出去吃一塊小蛋糕而已!”

馮東東:?

靠之,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好可憐的模樣。

她撓撓腦袋,“真的就吃一塊蛋糕嗎?”

酈貌興奮點頭:“對!”

少年卷毛都興奮的跳動起來,杏眼更是瞬間變得圓圓的,就好像被某種小動物看著一樣。

馮東東:……

靠之,她要是不答應感覺就像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算了算了救貓,啊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天肯定會看在這個麵子上讓她發財的吧!

“……我拉你上來,來抓我的手。”

她在牆頭伏低身體,小聲噓道:“別發出聲音,對了,你能刷卡嗎?會不會被發現?”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酈貌整隻貓僵住,然後抬頭,杏眼濕潤。

被溫以沉控製的酈貌是沒有人身自由的!

馮東東:……

酈貌的處境竟然是真的。

竟然連卡都監控了嗎!真是狠心的有錢人!

“太過分了!你放心我有現金,來!”

“謝謝!出去之後隨便你怎麽拍!”

酈貌抓住她的手,馮東東握緊,同情道:“先別說這個了,好歹我們還有錢下館子,我們先救——”

“你們在做什麽?”

陌生的男聲忽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馮東東嚇得手一哆嗦,結果酈貌看著比她更驚懼,手一鬆就跌在了地上。

馮東東徒勞的撈了兩下,然後一抬眼,看見來人,瞬間從嗓子眼擠出了一個“咦”,然後頭也不回的跳牆跑了。

她愛莫能助了!

酈貌是什麽運氣!隨便跳個牆還能遇見學術界的大佬!她們這群靠流量吃飯的可不想對上這些個懟天懟地的人物!

馮東東說走就走了,留下酈貌一隻可憐無助。

牆倒是不高,總共酈貌摔下來也就小半米的距離,不過他身下都是長在牆根的枯草,又硬又尖銳,蹭了他滿手紅痕。

酈貌最嬌慣,本身今天他就一直心情不好,翻個牆還遇到這種事!

就算原本要翻牆的是他,酈貌也生出怨氣來,他孤零零盤腿從一地雜草裏坐起來,凶蠻的仰著頭對男人喊:“師——你幹什麽說話這麽突然,我都摔下來了。”

少年像隻凶巴巴又髒兮兮的小貓崽子,炸著尾巴,小小的身子也氣得圓滾滾的。

鼻尖留下了一小個圓點,杏眼也“凶神惡煞”的皺褶起來,莽撞又凶惡的盯著男人。

韓聯低目看著他,神情微微的怔愣。

很熟悉。

太熟悉了。

就像酈貌那手六分像齊式書法,三分像出自他手的字體一樣。

他本能的問了一句:“你叫我什麽?”

“當然是師——”酈貌凶巴巴的回答,說到一半才想起來現如今的“韓聯”可不是當場一手把他當娃娃帶的師兄。

真討厭。

酈貌垂下頭,小小的切了一聲。

不記得就不記得。

他手指拽著身邊的枯草,□□,扔掉,嘴硬的說:“沒什麽,你又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韓聯莫名覺得凶蠻又無禮的少年像隻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小狗崽。

他手指按住額角,輕輕按了兩下,試圖找回冷靜和理智。

酈貌的字體來源還沒研究清楚,更何況,哪怕酈家沒有酈貌的容身之處,溫家也不會任由他流落在外,酈貌無論如何也當不起“可憐”二字。

更別提他現在的作為——

竟然要翻出校園牆外,還和媒體那些人有聯係,不知道在計劃什麽。

韓聯視線變得深沉。

“嘶。”

少年低著頭,也不看他了,扒拉著自己的手掌心嘶嘶的小聲叫。

酈貌隻覺得自己可憐極了。

可惡的溫以沉,他一定要叫他好看。

不過現在爬牆的計劃也擱淺了,酈貌扶著牆壁,顫悠悠的站起來。

好在他穿了厚褲子,腿腳沒事。

褲腿和毛衣下擺都黏上了枯草杆,少年也懶得打理,狼狽著小臉,冷冰冰的對著韓聯哼了一聲,捂著自己的手心離開。

他才不想看見他們呢,反正他們也都不認識他了。

見他受傷,竟然看都不多看一眼。

酈貌扁起嘴,更加用力的哼了兩聲,整個身體都因為用力過度顫了顫。

韓聯:……“噗。”

他低笑出聲,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這場麵很熟悉。

“笑什麽!”

酈貌僵了一下,猛地回頭。

他呲起四顆尖銳的小虎牙。

韓聯收起笑意,視線往下,見到少年磨破的掌心後停了兩秒,而後才抬眼,說:“你的手需要消毒,和我去醫務室。”

酈貌當然知道要消毒,他看著韓聯:“你不是要來抓我的嗎?”

還管他去不去醫務室幹什麽!

韓聯於是笑了,說:“你又沒跳出去,我抓你做什麽?”

酈小貓:炸毛·豎起尾巴

果然還是那隻狡詐的老狐狸!別以為他沒聽出韓聯語氣裏的捉弄!分明就是看不起他逃學都逃不出去!

少年憋紅了臉,試圖找些“文明”的詞匯來表達自己現在mmp的心情。

韓聯卻不等他說話,直接踩著枯葉過去,把少年提溜到背上。

這一係列動作迅速流暢,像是做過千百遍。

貓崽子整條直愣愣在他背上。

韓聯也愣住了,不過他馬上就恢複自若。

韓聯以為少年緊張,這行為也的確有些過於親昵,不過他看見小孩又凶又壞的孤零零站在牆角,第一個瞬間就是想把他背起來。

他解釋道:“我也算你的半個老師,自然不會置之不理,你大可不必這麽——”

緊張。

這倆字還沒說出口,韓聯就感覺脖子被勒了一下。

被無數小輩敬愛尊敬的韓家家主·文學會會長·韓大文學家:……

酈貌圈住他的脖子,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嘟囔:“師……您是不是又跑馬術練劍了。”

既然韓聯非要非要背他,他也勉強給他一個機會吧!

但是韓聯竟然又變硬了!

想當初韓氏長子,名滿天下的凜函公子,當朝第一位年僅而立的宰相大人,明明是一位文學大家,偏偏像是武將一樣酷愛馬術劍術,把身體練得邦邦硬。

酈貌自小就愛在大他一輪的師兄身上亂爬,不過後來韓聯練得與李淵一般的邦邦硬,他嫌棄了好久,還企圖偷偷把師兄喂胖,不過當然最後被韓大宰相提溜著提回家,喂得滾瓜亂圓嗷嗷拍著肚子驚來醫官的是他自己,還把李淵都驚動,直接上門提貓,自此限製他再多吃任何東西。

哼哼,過分的家夥們。

少年自然的趴在師兄肩上,毛絨絨的外套蹭在韓聯臉上,他怔了一秒,似笑非笑,想著酈貌雖然不像傳言一般惹人厭惡,但敢自然趴在他身上,想必所思所慮不會少。

他正待說些什麽,頭一瞬間疼了兩下,韓聯隻是身體僵了一秒,酈貌卻比他更快察覺,兩隻小手按壓著他的額角,一邊憤然說:“你是不是又偷偷喝梨花茶了!”

韓聯下意識回道:“沒有。”

“還說沒有!那你怎麽會頭疼!”

“我——”

“你怎麽知道?”

酈貌:“……你管我,我就是知道。”貓貓賴皮蹬腿呲牙JPG

韓大公子此生最愛梨花茶,不過他過敏,知道這件事的人,唯有親近的家人朋友,再無第三人。

肩上的小孩心虛的蹬腿,韓聯無奈穩住身形,他微微垂了下眼,掠開這個話題。

縱容的後果就是,直接登上了金杯論壇首頁。

圖片圖片圖片

:我靠真是絕了,酈貌是有什麽神奇的吸學霸體質嗎?先是溫以沉,這次又輪到韓教授了!

:這是在哪!!!西園醫務室嗎?!我要去看!!!

:什麽?醫務室?酈貌怎麽了嗎!

:額兄弟你這關注點歪的——放心吧沒事,就手掌心一點小口子

:嗚嗚嗚我有話要說,能說嗎能說嗎?為什麽哪個男人和貓貓在一起都顯得這麽溫柔啊啊啊啊

溫以沉自然不必多說,他能多和誰說兩句話都會讓人覺得感激涕零,別提那時是把酈貌背出去的。

韓聯,她們校的外聘教授!韓家的家主!當代文學大家!那也是表麵溫柔實則很有距離的人啊!怎麽到了酈貌麵前——emm,對,就是縱容!

此時“被縱容”的小貓正晃著腿坐在乒乓球台上,嘴巴裏塞的滿滿的,是韓聯給他買的麵包,當然是酈貌纏來的。

酈貌就是個已經養熟的貓崽子,開始見到熟悉的人不認識他還會凶巴巴的傷心一點,一但對方服軟,他馬上就找回之前的相處模式。

比如說現在,酈小紈絝一邊啃著麵包,一邊嫌棄的躲開韓大師兄遞給他的牛奶,瞪眼:“我都已經長大了,不喝。”

韓聯很習慣的順毛:“嗯,但是單吃麵包很幹不是嗎?隻是當水喝而已,總比水好喝是不是?”

似乎有道理。

酈小貓皺皺鼻尖,接過牛奶。

韓聯正拿著他的手機,上邊是劉長河發來的短信,酈貌直接就塞到了他手裏,半點隱瞞的意思都沒有。

酈小貓喝了一罐牛奶,湊過去看:“他說了什麽?”

煩死了!要不是因為冰激淩,他才不會答應,這麽多事。

韓聯看著他毛絨絨的腦袋,笑了下,闔上手機交給他,說:“通知你要開始錄製拍攝。”

韓聯轉了下手機,垂首問:“拍攝……有地方嗎?”

酈貌:“當然是在酈家。”

酈家是住宅,也讓出來給了酈貌拍攝?

這和他們認知中的情況似乎不一樣。

韓聯眉頭動了動,他盯著酈貌看了一會兒,在把酈貌看得炸毛之前才笑了笑,說:“好,節目組既然給了通知,酈家應該已經開始收拾了,不過私人生活到底要和屏幕分開,一會兒你從副門走。”

酈貌敷衍的嗯嗯點頭。

韓聯比他大一輪,所謂長兄如父,他們師父又是個老小孩,酈貌幾乎算是在韓聯身上爬著被帶大的,十分習慣韓聯對他事事關照磨磨唧唧的性格。

當然,也有在李淵眼皮子底下,也就隻有韓聯能給他偷運些零食的原因——

不過這肯定是不能說的。

酈貌跳下台子,拍拍手,心滿意足的伸出手指頭。

韓聯低頭看他,似笑非笑的側目。

酈貌睜圓眼睛,假扮無辜:“這是咱倆的秘密好不好,千萬別告訴,嗯——”

“溫以沉?你就這麽怕他?”韓聯道。

他視線深了一點點,打量著少年的表情變動。

酈貌先是蹙了蹙鼻尖,然後撇撇嘴,最後才擺擺肩膀說:“他老是操心太多。”

原來不是怕他,是親昵。

韓聯似有所感,心裏有點堵。

他說:“好,不說,這是我們倆的秘密。”

明明是字跡與他一般無二的小孩,卻還得受別人的限製。

這種感覺很讓韓聯不愉快,但仔細想想,又不知道這想法從何而來。

溫家與酈家和酈貌的關係,顯然比他一個外人更親近。

外人啊。

真的隻是外人嗎?

*

酈貌又上了下午兩節課才散學離開,韓聯叫人開了金杯教職工特殊通道,避免了他一出門就被□□短炮對準的事。

外人都比他操心一萬倍,偏他一隻小貓,懶洋洋縮在車廂裏朝韓聯擺擺手,“我走了,師……再見!”

韓聯牽了牽唇角。

汽車揚長而去,司機師傅開得又穩又快,酈貌被師兄哄得勉強滿意,打著小呼嚕在後車廂直接睡過去了。

不知道外邊已經開始天翻地覆。

下午四點,Linda和化妝團隊抵達酈家,巨大的花園雕塑噴泉前,兩排傭人齊刷刷的站著。

穿著管家服的保姆阿姨矜持站在門前,擺擺手:“各位,請吧。”

助理在身後捅她:“Linda姐,左邊那個,藤樹校友,右邊那個,華大校友——”

一股首富風範撲麵而來,見慣世麵的Linda都忍不住腳軟了一下。

這這這,這是不是鴻門宴呀!

酈貌在這種環境裏,一定過得非常辛苦非常痛苦吧!

嗚嗚嗚!